第十七章、焦心
佟佳言再醒來，已是天光大亮。
綠蕪伺候著她梳洗，給她梳頭的時候餘光瞟了眼門外，悄聲在她耳邊道：“趙嬤嬤自起來後就一直跟奴婢問起小姐您起沒起。這會兒人還在外麵廊下站著呢。”
從銅鏡裏可以看到一點門邊的景象，一道人影在門外焦灼地徘徊，靛藍色的裙擺時不時露出來一角。
佟佳言收回視線：“不用管她。”
趙嬤嬤是因為她昨日的態度轉變而心急了，既想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又想重新將她抓在手裏罷了。
她卻懶得再應付了。
“咦？嬤嬤你怎麽在門口站著不進去？”
門外青桔幸災樂禍的聲音響了起來，綠蕪略帶無奈地小聲抱怨說：“青桔也太沉不住氣了。”這麽明顯的幸災樂禍，她都聽了出來，趙嬤嬤肯定也聽出來了。
這下好了，趙嬤嬤肯定又在心裏給青桔記上一筆小賬。
佟佳言淡聲道：“隨她去吧。”
被趙嬤嬤壓製了那麽久，青桔心裏肯定有憋悶。一朝形勢逆轉，所以，在看到她的態度轉變，看到趙嬤嬤在她這裏失勢後，青桔才會藏不住心裏的高興。
說到底，一半的原因還是因為她。
青桔提著食盒從廚房那邊過來，身後跟著一早就從家裏趕過來做飯的牛管事家的。瞧見趙嬤嬤在主屋門口徘徊不進，眉頭又皺得老深，牛管事家的按下心中奇怪，匆匆見了個禮就低了頭，雙手貼著兩邊褲縫放著，垂著眼皮，安安靜靜地望著自己腳下的地。
趙嬤嬤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的火，再一聽見青桔幸災樂禍說的話，那肚子裏的怒火更是蹭蹭蹭直往頭頂上竄。
她唰地轉身，抬頭就要罵人，可視線一轉，落到青桔手裏提著的食盒上時，突然意識到佟佳言就在屋裏，又生生咬住了嘴唇，沒有罵出聲。
趙嬤嬤狠狠瞪了青桔一眼。
青桔吐吐舌。
趙嬤嬤的嘴巴都咬出了好幾個白印。
“亂嚷嚷什麽？！不知道小姐在裏麵休息嗎！”趙嬤嬤板著臉，找回場子道。
青桔正要說話，趙嬤嬤又盯向她手裏拿著的食盒，腦海中一計生起，忙上前兩步，一把從青桔手裏搶過食盒：“怎麽到現在才把飯食拿來，真是慢死了！給我，我送進去給小姐！”
青桔瞠目結舌地看著手裏提著的食盒被搶走，再抬頭時，趙嬤嬤已經揚著聲音順理成章地走進了正房。
“小姐，奴婢把飯取來了，您快出來用飯吧。”
青桔目瞪口呆地看完這一幕，氣得一跺腳說道：“太無恥了！”
牛管事家的兩耳裝聾，頭卻垂得更低了。
……
正房內，趙嬤嬤一邊將飯食從食盒裏麵一一取出，一邊不時地抬頭看向正走過來的佟佳言，嘴裏笑盈盈說道：“小姐餓了吧？”
佟佳言在桌邊坐下，看了一眼擺放在桌的早點。
“今天吃的是南瓜粥跟包子。”趙嬤嬤注意到她的視線最後落在那一碗熬得稠密的南瓜粥上後，以為她不喜歡吃，便忙急著撇清自己抹黑他人道，“這可不是奴婢準備的，奴婢一早就跟廚房打過招呼讓他們早上蒸一碗小姐您愛吃的雞蛋羹，可誰知廚房竟沒將奴婢的話放心裏，自作主張熬了這麽一鍋南瓜粥。”
青桔正在這時走了進來。
“是小姐想吃南瓜粥我才起早去做的。”
是小姐想吃？
趙嬤嬤詫異地轉過頭，正對上佟佳言平靜無波的眼神。
她心中一凜，不知怎麽就心虛地低下了頭。
這可真是自打嘴巴了。
“嬤嬤還有事嗎？”佟佳言問道。
“沒、沒什麽事。”趙嬤嬤磕磕巴巴地說道。
“沒事的話那你就先出去吧，我這裏不用太多人伺候。”佟佳言麵無表情地轉開臉，再看向青桔時又問，“牛管事家的來了？”
青桔點了一下頭：“嗯，一早就來了，現在就在外麵候著呢，說是想要進來給小姐您磕頭謝恩。”
牛管事家的想要進來給七小姐磕頭謝恩？
磕頭就算了，謝恩？謝什麽恩？難道又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趙嬤嬤滿腹疑惑地邁出門，牛管事家的得了通稟正進來。
二人一出一進地在門口擦身，會麵。
趙嬤嬤皺著眉頭側望著她，牛管事家的則牽著嘴角朝她和氣地笑笑。
不行。
趙嬤嬤在廊下站住腳。
她一定得要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
牛管事家的目的達成，高高興興地從正房裏出來就走了。
她剛一出別莊門，趙嬤嬤就從側房跑了出來，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等等！”
趙嬤嬤氣喘籲籲地追上她。
“嬤嬤有事？”
牛管事家的被她拉扯到院牆外的一處樹陰下站著。
頭頂的日光如火，連風都是熱的，不一會兒就曬得人身上冒出汗來。
趙嬤嬤鬼鬼祟祟地環視了一圈，壓低著聲音湊近牛管事家的耳邊道：“我問你，昨天下午，小姐到你家去了？”
牛管事家的點頭道：“是啊。”
“小姐去你家做什麽了？”趙嬤嬤緊逼著她追問。
牛管事家的麵露詫異：“嬤嬤你不知道嗎？”
趙嬤嬤麵露不耐：“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還會來問你？！”
牛管事家的麵色就跟著變得古怪了起來，看樣子，七小姐什麽都沒有和這位趙嬤嬤說。
不是說，這位趙嬤嬤是七小姐麵前最得臉的老嬤嬤了嗎？
難道傳言又有錯？
“哦，也沒什麽，七小姐隻是隨意逛逛，正巧逛到我家門口，便進來坐了坐。”牛管事家的答道。
“隻是逛逛？”趙嬤嬤顯然不信，“那你說來給七小姐磕頭謝恩是謝得什麽恩？”
“嗨！是七小姐，昨日送了許多糕點零食給我家那小孫子吃。嬤嬤你是知道的，我們鄉下地方，哪裏見過那麽好看又好吃的糕點零食呢？想必價格定然是不菲的。”牛管事家的有意說得模模糊糊。
七小姐既然什麽都沒有和趙嬤嬤說起，那她自然也不好多嘴。
“隻是來謝這個恩？”趙嬤嬤目露懷疑地盯著她。
“嬤嬤可還有別的事？若是沒事的話，那我可得趕回家了。我家孫子還病著，我得趕緊回去給他熬藥吃去了！就不和嬤嬤多聊了。”
牛管事家的正好尋了個借口，趕緊腳底抹油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