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嬤嬤
她當時怎麽說來著？
她想起來了，她當時很輕易就相信了羅姨娘的話，還想著一人做事一人當，決不叫佟佳年也給牽扯進這件事裏來。
她將風箏交給了羅姨娘，然後自己被人叫去了佟老太太住的鬆鶴堂。聽說了佟佳琪額頭上的傷口以後會留疤之後，大伯母江氏第一次對她認認真真生了氣，佟老太太也因此事對她發了狠怒。
佟佳言還記得，佟佳琪就是因為此事恨上了她，說她額頭上的那塊疤就是在時時刻刻提醒著她，是她害得佟佳琪美麗的麵容有了毀不掉的瑕疵。
此後，她便一直跟她作對，給她下絆子。
反倒是這件事情的起因人之一——佟佳年，兩頭都沒得罪，一點事情也沒有。
……
“小姐，梳好了，好看嗎？”
綠蕪的話打斷了她的走神。
佟佳言看向鏡子，輕笑著點了點頭：“好看，梳得真好。”
綠蕪抿著嘴笑道：“是小姐您生得好看，所以奴婢怎麽給您梳頭都好看。”
佟佳言笑著搖頭，沒有說話。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沒有長這麽一張臉，隻要能夠平平安安，和父親母親，和哥哥妹妹在一起，即使平淡，即使普通，也沒有關係。
正當這時，屋外又響起青桔高高的提醒聲。
“趙嬤嬤回來啦。”
一個身穿棕色褙子，頭戴金釵的“魁梧”婦人手腳帶風地走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瞥了剛倒完水回來的青桔一眼，高聲叱罵道：“叫你們留在屋裏照看小姐，怎麽一眨眼功夫，人就從外麵進來了？個死丫片子，再偷懶耍滑被我瞧見了，仔細你的皮！小姐呢？醒了沒？”
一麵問，一麵直直就往內室走，聲音洪亮，腳步匆匆，一點也放輕的意思也沒有，根本沒管裏麵的人到底有沒有睡醒。
越過遮物的屏風，趙嬤嬤徑直走了進來，第一眼先往床鋪上一瞧，發現沒有人以後，視線一轉，落在梳妝台前。
佟佳言人已經梳洗完畢，聽見動靜，轉過臉。
綠蕪束手站在她身邊。
不知是不是光線微暗的因素，趙嬤嬤發覺佟佳言此刻的眼神深沉的不似以往，看著她時竟是給人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她暗暗搖頭，怪道自己多慮了。
“小姐，您醒啦？”趙嬤嬤朝她迎麵走來，圓圓的臉上擠出一個慣常親切的笑容，眼風掃過一旁站立的綠蕪時，卻是迅速劃過一抹不滿。
佟佳言點了點頭：“嬤嬤去哪裏了？”
趙嬤嬤笑道：“奴婢估摸著小姐您醒來以後怕是肚子會餓，便趕緊去廚房瞧了瞧可有什麽東西吃。”
“哦，原來是這樣啊。還是嬤嬤了解我，我確實是有些肚子餓了。那嬤嬤可發現有什麽現成的東西是可以吃的呢？”佟佳言一臉信任地望著趙嬤嬤說道。
趙嬤嬤眼神一閃，忙道：“奴婢已經問過了，住莊上不比在家裏，大小廚房天天都有人等候著，小姐想吃什麽了隻要吩咐下去立馬就有人給做。別莊這的管事婆子一天到晚家裏莊子兩頭跑，三餐到點了才有功夫燒，現下還沒到飯點，牛嫂子剛剛從她家裏趕過來，離飯好還得有一會兒。小姐您若是餓了，奴婢瞧見廚房還有早上剩的紅豆粥沒喝完，要不給您盛一碗過來？”
隨著趙嬤嬤身體的靠近，佟佳言聞到了從她身上帶過來的淡淡豬油香。
這豬油的氣味極淡，若是不細聞的話，旁人根本難注意。佟佳言因著上一世的經曆，針對氣味的訓練練就出一個極度敏感的鼻子，嗅覺異常靈敏於他人，所以才會注意到這一點不同。
“嬤嬤嘴巴怎麽了？”
“什麽？”趙嬤嬤一愣。
連青桔和綠蕪也被她的話吸引地同時朝趙嬤嬤看了去。
“這裏……”佟佳言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她，表情十分地好奇，“好像突然長出來一顆痣。”
青桔眼一瞪，差點就笑出聲。
綠蕪也抿緊了嘴巴不讓自己笑出來。
趙嬤嬤一頭霧水地摸了摸自己的嘴，突然手一頓，在左邊嘴角摸到了一顆黑黒濕濕的小東西。
她拿下來一瞧，發現竟是一粒西瓜籽。
應當是先前她在廚房偷吃西瓜時不小心給粘上的。
趙嬤嬤頓時臉色一紅，忙又去看佟佳言的臉。
佟佳言表情無辜地看著她，好像還在等著聽她跟她解釋。
“這、這、這……”
“這是西瓜籽呢吧！”
她這了半天都沒有把話這出來，最後還是青桔轉過身對佟佳言解釋。
“早上牛管事來給小姐請安的時候帶了兩個大西瓜，說是自家莊地裏結出的，最大最圓的兩個，特意抱過來給小姐嚐嚐。”又側過身對著趙嬤嬤問道，“嬤嬤您剛剛就是去廚房瞧西瓜冰沒冰好的吧？”
佟佳言聽了就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來。
“所以嬤嬤這是……”
“奴婢是去幫小姐嚐嚐這送來的西瓜熟了沒熟，若是沒熟的瓜，那可是萬萬不能給小姐吃的。”趙嬤嬤隻好順著青桔的話往下，趕忙自己補救道。
她話音剛落下的同時，綠蕪就已默默垂了頭，不讓人瞧見她剛剛在偷偷翻白眼。
青桔直接撇了一下嘴。
“哦，原來是這樣啊。”佟佳言就點著頭做出一副深受感動的樣子來，“還是嬤嬤對我細心。”
“瞧小姐說得，這些都是奴婢該做的。”
趙嬤嬤見她輕易就相信了自己臨時編出來的這一套說辭，心安之餘更是不免得意地想到，七小姐還是和之前一樣單純好騙，還是她說什麽七小姐就相信什麽。
“那嬤嬤嚐過之後，覺得牛管事送來的西瓜熟了嗎？可以吃了嗎？”
“吃到是可以吃，就是……”
“綠蕪。”
“奴婢在。”綠蕪站了出來。
佟佳言瞥了一眼趙嬤嬤：“你去廚房把牛嫂子叫過來，我倒是要問一問她，到底是佟府的地太差，還是他們人太懶。怎麽今年風調雨順的好時候，連個西瓜也種不好？”
綠蕪一屈身：“是，奴婢這就去找牛嫂子。”說完，人就要出門。
“哎哎哎，等等！”趙嬤嬤忙拉住綠蕪的手，轉過頭卻是對佟佳言笑道，“奴婢話都還沒有說完呢，小姐也太急性子了點。”竟是埋怨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