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天明
“真要去學堂了,一切便要斂著性子,這京城裏達官顯貴多,學堂裏的二世子自然也多,少與他們吵鬧,做自己的事兒便就好,若是有人欺辱到了你的頭上,那自然也就不用再客氣,他打你一拳,你便回他兩掌,大不了便就日後會秦淮河去。”
春滿月帶上了自己的行李,她要去其他的院兒,備戲期間無法見其他的閑人;鶴羨也要離了這間屋子,去那聚著達官顯貴的學堂裏學習。
“冰糖雪梨水備好了嗎?”
鶴羨望著低下身子來整理替自己整理衣裳的春滿月。
“戴上了些,甜棗也還有,至於萬班頭為我備的養喉嚨的古方子,我也依照裏麵的藥材備上了些,算著時間也算緊巴巴的夠。”
春漸暖,柳枝抽出嫩條來,一切都是欣欣然模樣,舊的化作了肥料,為著今年的新生備好了養分。
“過去的也都過去了,日後爬上了位置,你便就不用看太多人臉色了。”
春滿月說這句話時明顯感覺到了鶴羨的身子僵了僵,雖說片刻就恢複了自然,可依舊被她留心到了。
“你朝哪去?”
“朝左走。”
“你呢?”
“朝右。”
風吹起,鶴羨為春滿月理了理紛亂的頭發。
“好好的。”
“好好的活著。”
……
……
昨日是鶴羨十六歲生辰,何二郎偷偷跑來,拉著鶴羨與春滿月又一次的偷偷溜出了宮去。
“宮裏的膳食不好嗎?你天天跑出來,若是被抓了,那你父母不會說你嗎?”
鶴羨問著不停望眼探索的何二郎。
“吃一頓時覺得好吃,吃兩頓也覺得不錯,可你吃上一百頓,還有什麽滋味可言。再說了,宮裏沒有人情味兒,吃著也不舒服,這城外雖然都是些不精致的吃食,可人情味十足,吃著吃著,也覺察出了其他滋味來。”
何二郎領著鶴羨與春滿月二人來到了一家館子,名字倒也通俗,便就叫嶽家酒樓。
“小二,先上一壺酒,一碟茴香豆,一條醋魚,一隻脆皮鹵鴨,一份爆肚,全羊上一隻,最後準備些壽桃,我們這兒還有個壽星呢。”
何二郎熟稔的叫來小二,便就隻聽得他說一道,小二便就對著廚房喊一句。
“幾位就吃這些菜?”
“就吃這些,不夠再上唄。”
何二郎不願與小二糾纏,“先上酒和茴香豆吧,也不至於讓嘴閑著。”
他雖是對著鶴羨與春滿月說的,可小二卻麻利的離開,去備好這桌子要的酒菜。
“你們兩個都是悶葫蘆,我話說得嘴都幹了,你們也不說句話來替替我。”
瞧著對麵坐著的二人,何二郎雙手撐著腦袋埋怨的說道。
“也不知道待會回得去不,我們隨便吃點便就回去罷。”
“嗯,隨便吃點便就回去。”
春滿月問,鶴羨回答,將何二郎晾在了一旁。
“你們真是姐弟。”
鶴羨回頭看向何二郎,春滿月也看著他。
“別這樣盯著我,你們倆不願說話也就算了,酒菜到了,快吃吧。”
何二郎朝著嘴裏丟了顆茴香豆,隨後給自個兒倒了杯酒。
“你們要酒嗎?”
春滿月擺了擺手,鶴羨低頭握住了酒杯。
“給我倒一杯吧。”
“這就對了嘛,壽星都不喝酒那算什麽呢!”
“一杯滿的。”
何二郎接過鶴羨的酒杯,為他倒滿了一杯後又重新遞了回去。
“喝。”
“喝!”
鶴羨一口將酒杯幹了個淨,隨後劇烈咳嗽了兩聲。身旁的春滿月沒說一句話,隻是輕緩地拍打著他的背。
“你究竟是誰,為什麽喜歡溜出宮來?”
借著酒勁,鶴羨問出了心中一直想問出的問題。
“我嗎?”
何二郎指了指自個兒,隨後自嘲地擺頭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自個兒算什麽,一個沒有身份的閑人罷了,你見過鳥籠子嗎?那宮,對於我來說便就是個鳥籠子,誰想要被拘束在那小範圍裏呢。”
何二郎用著輕鬆的語氣說著這句喪氣話,說著說著,便又把自己逗笑了起來。
“你還喝酒嗎?”
鶴羨搖了搖頭。
何二郎自個兒給自個兒倒上了一杯酒。
“你說我學那些個大人像嗎?”
何二郎問著鶴羨。
“你喝多了。”
春滿月倒是先一步開了口回答。
“我還沒有喝多呢。”
何二郎早已經紅了臉,還胡亂地揮招著手。
“我去付錢,你將他馱走吧,注意自己的手。”
鶴羨的生辰便就這般草草的過了去,由於鶴羨與春滿月與鶴羨並不知道何二郎的住所,也隻好拿著他的牌子繞過了侍衛,到了太醫院,將他安置給了郭太醫。
“這小子……”
郭太醫生了氣,拍打了一下睡過去的何二郎的屁股。
“你們回去罷,我收拾這小子就好了。”
鶴羨與春滿月也沒有留多久,陪著郭太醫收拾完了何二郎後他們也就走了。
……
……
“日後會有相聚的那一天嗎?”
鶴羨問道。
“日後一定會再相見的。”
春滿月回道。
“你真想唱戲嗎?”
“以前想的是唱夠了日子,便就如萬班頭和十三姨一般,自個兒退下來開個小戲班子,看著起來的後生們,瞧著他們意氣風發的模樣。”
“再然後呢?”
“之後多了些事情,此前那些計劃便就全被打亂,想過上安分日子也沒法了,隻得順著走,走到哪一步算一步吧。”
“你那天去了哪,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用回答。”
“去拜訪了一個人,他說讓我安心做學問,他會幫我解決許多事情。”
“你同意了嗎?”
“我同意了,已經沒辦法不同意了。”
“好好做學問吧,實在不行,就之前與你說的,我們回秦淮河去。”
“嗯,實在待不下去了。我們便就回去。”
“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你如今真像個老頭子。”
“你也像個老太婆。”
從昨夜三人相聚到如今各奔東西,雖說相距也不遠,卻不知到何時才能再相見上一次來。
春滿月朝左走著,鶴羨朝右走去,日光散在紅牆上,多上了一層明亮顏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