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落海
“想要做學問?可這做學問啊,不是個簡簡單單說出來便就能幹得成的事,這之前也幫了許多人入那堂子去,堅持下來的,卻沒瞧見幾個,你可做得下去?”
老太監微微斜著眼打探似的瞧著鶴羨。
“隻有做學問,才可救得了自個兒,人這一生,腦裏裝滿了學問,便是立刻死了也值得。”
鶴羨說這句話時,眼裏泛著光彩。
“做學問要幹什麽?做個大官兒,賺得大錢來?”
老太監嗬嗬笑了一聲。
“做學問不是為了功名利祿,隻願為了百姓,為了拯救黎明百姓!”
“待得你走上了位置,便就又許多的不願意可非不可去做的事情,那時,便就是身不由己。”
自南邊兒吹進堂屋一陣風兒,風不大,隻吹起了老太監兩鬢間細碎花白的頭發。
“會喝酒嗎?”
“會喝一點,不多。”
鶴羨點了點頭答道。
“我這有壺老酒,也不知道你喝得順不。”
酒液倒進那細瓷酒盞裏晶瑩剔透,未見其餘什麽東西。
“喝唄。”
老太監兒盯著鶴羨,鶴羨自然也無法做出其他動作,隻得一口倒入嘴裏。
“咳咳……”
酒是烈酒,入嘴燒喉,鶴羨連連咳嗽了三四聲。
“辣嗎?”
“有點。”
鶴羨臉上浮起了兩團紅暈,老太監瞧見他這般狀態笑得更大聲了些。
“你可知道這酒是用什麽泡的?”
鶴羨顧著咳嗽沒有回答。
“這可東北雄虎身上的那跟兒寶貝,也是費了許多心思才拿到手的。”
鶴羨猜中了七八分泡這酒的是什麽東西,可也不能當著嘔出來,弄得臉一陣白一陣紅。
“瞧你那模樣,定是沒有喝過這好東西,這東西對男人可有奇用。”
老太監走近拍了拍鶴羨的肩。
“真就喜歡你們這些讀書人,有一肚子的才華。”
鶴羨晃了晃腦袋,眼前的老太監出現了重複影子來,方才他說的話,似也沒聽清楚個大概來。
“酒好喝嗎?這酒裏,除了那個東西,我還另外加了些東西。”
眼前重重疊疊的老太監都掛著詭異的笑,鶴羨本想起身朝著屋子外走去,卻一下子撲倒在了桌兒上,昏睡了過去。
“你們倆進到屋子裏來,將他給我抬到我那榻上去。”
老太監兒招手呼喊進來兩個小太監。
“恭喜爺爺。”
顯然,這兩小太監也不是第一次幫著老太監做這事情。
“你們這倆伶俐嘴兒便就是討人喜歡,下去領賞吧。”
老太監寬了衣,出門時,那兩小太監也懂規矩的將門給帶了上去。
……
……
“你來幹什麽,這個時候來我這裏,便就不怕別人背後指點你疏了政事。”
“來看看你。”
屏風剪碎了交談二人的影子,遠遠瞧不真切。
“你回京城來做什麽,這京城早就已經不是當初樣子了,洋人來,割地,賠了款,國庫也大抵空虛,隻得開始搜刮民脂民膏,我怕這朝代不毀在洋人尖船利炮之下,而是毀在了咱們自個兒人手裏。”
“毀了倒好,這昏庸的朝代也該早早結束了。”
“你莫要說那些糊塗話,你究竟回來做什麽!”
說話男人似乎生了氣。
“回來尋我要尋的物件兒,尋到了,便就離開這肮髒地。”
女人似乎不滿男人搭在他肩上的手,朝後退了一大步,那手也自然的垂落了下去。
“莫要做傻事,以後我幫著你,回來了,就好好生活下去。”
女人沒有接上男人的話,而是低了頭,不曉得在望哪。
“來你這待得也久了些,我就先走了。”
屏風剪影少了一個人,留出一大片的空白來。
……
雪下大了七分,原本麻色的地兒全全映成了雪白色。
有些個宮女今年是第一次瞧見雪,也覺得新鮮,趁著空閑的檔口出了自個兒守的位子結伴賞雪去。
“你隨了我,日後這宮裏你便就隨便玩。”
那人說話雖不太靠譜,但卻也有足夠的實力,雖說是不能真正隨便的頑鬧。
“你們這些個讀書人便就是榆木腦袋,本有足夠輕鬆爬上去的法子,偏偏要萬人去走哪一杆子獨木橋,落下去的,被擠下去的不知道會有多少,日後你科舉考試,我也可助你。”
許是初春風寒緣故,那人緊了緊身上搭著的那床錦被。
“我要走。”
“讓小太監們為你備上幾套衣裳。”
他將自個兒褪下的一件件衣裳重新穿上,未聽身旁那人一句話,直直的推門出了去。
……
“你怎麽在這兒呢,走,去其他地兒玩兒,剛好管我的婆子們不在,趁著空擋趕快跑了出來。”
何家二郎拉住了鶴羨,卻全然未留意到鶴羨此時神態。
“甘二爺,來一份兒你們家的招牌羊肉湯,現在人多,你煮好先替我們留兩份,等會兒過來吃。”
“走,我帶你去候嬸家,她家桃花酥在這京城獨一家。”
一家四方小店,店前懸著一張簾,簾上繪著些鳥獸蟲魚。
“你這小子又跑出了宮來,若是被抓了回去,定是要挨上幾頓板子。”
簾子內露出一灰白頭發的婦人,她手停留在那麵團子上,眼睛卻望著立在外的何二郎。
“候嬸,我真是個大人物呢,宮裏麵兒還沒幾個人敢打我板子。”
何二郎叉著腰解釋著。
“行行行,你是大人物,今兒大人物要吃些什麽呢?”
候嬸低頭看著揉搓的麵團。
“照舊例,一盒桃花酥,要新鮮出爐的,酥脆些的。”
何二郎回答道。
“身旁是你交到的朋友?”
“是啊,是一個很有緣的朋友。”
何二郎將一旁的鶴羨攬了過來。
“給你,早點回去,莫要讓你嘴中那老婆子逮住了。”
候嬸擦了擦麵上的麵點子,自簾子裏麵遞出一袋熱氣騰騰的桃花酥來。
“走了候嬸,我們去吃那甘二爺家的羊肉湯暖暖身子了。”
何二郎排出一兩銀子放在了候嬸桌上。
“這小子每次來都多給錢,也不知道是誰家的二世子。”
候嬸瞧著何二郎離去的背影搖頭笑了笑。
“咕隆,咕隆,咕隆。”
何二郎幾下便就喝完了碗中的羊肉湯,抬頭時瞧見了捧著碗發神的鶴羨。
“你怎麽了?”
他含糊不清地問了一句。
鶴羨沒有回答,依舊是癡癡望著碗中半涼的羊肉湯。
“我要回去了。”
鶴羨留了一句話,也沒管何二郎便就自己起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