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聒噪
這長桌前坐著人的身份,可比那仆人高上許多,如那雲泥之別般,可這一會兒,卻沒有一人吱聲兒。
他們難道是不想搭理那仆從?
他們可巴不得與那仆從聊上幾句,問問那花發洋老頭的喜好、習慣,以備好一份恰當的禮,去上門拜訪。
他們可是一個個的精靈人兒,那幾個字若是旁人說的,他們可不會在意,可是那句話是從這洋老頭口中說出,便有另外一番蹊蹺來。
“好的,好的,那蔡小姐是失了態,今兒這場麵上,確實有些個兒充數之人,該早早趕了出去,也更好商量我們接下來的進程、計劃。”
此前那站起身兒來,對著洋老頭問話之人先是瞥了一眼立著的婉清,爾後抱了抱拳,複又屁股挨到了凳子上,回頭與他右手邊兒的人交談著。
那傳話之人將方才那人的話傳入了洋老頭的耳裏,老頭也未再回上一句,隻是點了點頭,爾後眯著眼淡淡笑著。
既然那“有教養”的蔡大小姐被架了出去,婉清再這般立著身兒,攥著拳頭便也無什麽意思了。
“謝謝您。”
婉清朝著對麵兒花白頭發的洋老頭告了個安,爾後坐回凳兒上。
“不用謝。”
那洋老頭含糊不清地說了這三個字,然後哈哈笑出聲兒來,拉過身後那人,又用回他那洋語詢問著,大概猜得到是問他說的那幾個字標準不。
那人歪著一張嘴兒,露出一副苦笑的麵容。
這洋老頭的如此行為,將那婉清也給逗樂了來,她用那玉手捂著麵兒,輕聲的嬌笑著。
有時候裝作糊塗才是真真正正的高明,婉清也長了耳朵,亦聽聞到那些人呼喊稱他將軍,可這人的心思,尤其是男人的心思,女人靠著感覺來使,往往抓得更準些。
若是像其他人般,繃住一張臉,或交頭接耳,假笑虛言,對於他們這種經曆了許多老人來說,可是犯了大忌,可有些個兒人,還是依舊按著那慣性兒使。
不幸你去看那些個有說有笑的人,他們那笑隻停留在麵皮子上,虛浮的,一點兒也敲不出真切的味兒來,還不如婉清這般,讓人覺得落落大方,不像那模子套出來的人般。
……
“這兒夜都深了,怎還不見那主人前來,莫非將我們一個二個的晾在這兒不成!”
人等上一小會兒,那倒也無事,畢竟還可以與身旁的人嘮嘮嗑,扯些閑話。
可若呆呆坐上一個時辰,將那唾沫星子都說幹,屁股坐得發麻,誰人還有好脾性,誰人還有耐心來,怕是再好的脾氣都被磨光了來。
此時這兒坐著的有些個人,麵上那不耐煩的神情越發濃厚,陰沉著一張臉,都快擰得出水來。
坐著的洋人依舊有說有笑的交談著,仿佛這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兒了。
清朝那些做官的,都臭著一張臉,不過為了不失自個兒天朝上國的麵子,都還依舊耐著性子,不曾起身便就直接走掉。
“宴會開始!”
一人聲兒穿過廊道,進了坐著的眾人耳朵裏,眾人紛紛回過頭,朝著聲音傳來方向望去,隻瞧見了一個仆從,及那仆從身後跟著的,端著盤子的侍者。
“這洋人胡亂搞些什麽名堂,還真以為他們臉長了不少,不是我們賞他們這塊地兒,他們還指不定在那個街角巷尾遊蕩呢!”
“這洋人太將自個兒看成回事了,這飯,不吃也罷!”
“.……”
“.……”
一人先拍桌立起,爾後幾人附和,這宴會這才算得上熱鬧了起來。
那些個兒本就耗盡了耐心,巴不得早點有人起哄,爾後離開此地的人也都紛紛站立了起來。
“還真以為我們沒吃過飯不成!你們這飯,不吃也罷!”
一人被推搡著到了那洋人老頭的麵前,他回頭望著此前還與自個兒活絡的人,再沒一人上前來,他也隻好硬著頭皮,冒了一句話出來。
“坐。”
那花白頭發的洋老頭隻說了這一個字,爾後喝了一口放置在他麵前的咖啡。
“走了,理他作甚!”
那人轉身退了回來,吆喝著其餘人一道離開這洋人的地界兒,免得再受這股子窩囊氣兒。
這法不罰眾,自古至今兒,都好使,這國人亦將這道理使用得爛熟。
“砰!”
婉清捂住了耳朵,麵色有些蒼白,長桌上的果盤顫了顫,還好沒有跌到那汙髒的地兒上,剛剛準備離去的那群人也不再前進,是被嚇得不敢再動。
“救……救救我.……”
一隻手扒拉住了那邁著左腳,右腳還留在原地人的褲腿。
那人感覺到了一隻手扒拉住了自己的右腿,連忙收回腿來,卻不料下盤扭著,一時不順,倒在了地麵兒上,啃了一嘴兒灰。
“離我遠點去!”
他朝著後麵連連退去,他可不願被那渾身血淋淋的人扒拉住自個兒。
此前離席之人僵硬的轉過身兒來,瞧著躺在地兒上,捂住胸口,隻出氣兒不進氣兒的人。
那人不是個做官的,大抵是個從商之人,靠著這弄堂主人的廣邀帖來的。
他好巧不巧,剛好被人推了出去當作了個靶子。
他手垂了,眼睜著,望著麵前這群捏著鼻子的人,他是沒想過自個兒會死,且是死在那洋人槍子兒下。
“坐。”
那花白頭發的洋老頭立起了身來,將那槍嘴兒口還冒著煙的手槍遞給了身後的仆從,他自個兒拄著那鑲著翡翠的拐杖離了席,曉不得又要去哪裏。
可他人管不著,也沒法子管。
“坐?”
“唉,坐吧。”
“大家回來坐坐,等上一會兒也沒什麽大不了,這主人家大概是有事兒要處理,遲些再來,大家夥兒就先飲飲茶……”
那離了席,沒走幾步的人又紛紛回了來,有了那和事佬給自個兒台階下,他們也不好再扭著什麽姿態,畢竟,什麽都沒有苟住一條命兒重要。
“姑娘沒嚇著你吧?”
洋老頭倒是走了,可他身後的我那仆人模樣的男子可還沒有離去,他上前來,聲調溫和地問道。
“沒。”
婉清搖了搖頭答道。
那男子瞧見婉清沒什麽事後,又退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直挺挺地站著。
“抱歉,我來遲了……”
一不大流暢的華夏語從那花燈後流經到了桌麵兒上。
“你來了!”
那人朝著婉清揮了揮手,語氣中夾雜著一絲喜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