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蘅璧的聲音停止，攬著蘇提的肩膀未動，濃重的呼吸和脖頸的濡濕卻如何也忽視不了，他能為了他的母親出賣她。蘇提忽然想起，在入王城之前，他問她，如果沒有生死契約，她會不會像對伽羅那般，願意為了他，舍棄生命。那時，她沉默了。 如此想來，蘇提也釋然了。他們兩個，到底，不過是萍水相逢一場，彼此之間的糾葛恩怨，不過短短一月有餘，他願意為她蘇提受傷，原不過是一場謀事，她做出的生死契約，算是還了他的情分。 是她，聽多了妖精的謊言，產生了莫名了錯覺。他們生命裏原本已經有了不可代替的最重要的人，哪怕有了後來者，亦無法代替前人，他母親予他便是如此，伽羅對她，亦是如此。 想通了此節，她臉上的神情稍稍舒緩，主動握住妖精的手，將兩人距離稍稍拉開半寸。 蘅璧被她握著手，身體僵硬，蘇提不是什麽大度的神仙，她這般行為，讓他莫名心慌，總覺得，要有什麽要發生了。 果然，姑娘張嘴，講出的話，聽的人如墜冰窟。她:“蘅璧，你我之間因果已了，我們兩清了。” 蘇提的聲音平穩，不是那種冷靜不帶有一絲感情的陰寒，而是想通之後的大徹大悟，她甚至微笑著，一點點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漫長的對視中，隻能聽到妖精低低的呼吸聲。姑娘的眼神很平和，一改往日與他爭吵時別扭害羞的神色，伸手把桌子上另一瓶酒打開遞給他，她拿著酒瓶同他碰了碰，“過往之事，休要再提，喝了這瓶酒，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後會無期。” 蘅璧頓了頓，沒有回答。他寧可蘇提恨他，不原諒他，這樣，他也有借口纏著她，可是蘇提沒有，她聽完故事，甚至還能溫柔對他笑，她不恨他，出了這個門，也不會再記得他。 這個認知讓蘅璧徹底慌亂起來，眼睜睜看著蘇提仰頭喝完那瓶酒，甚至對他笑了一下，利落地拿起手邊的劍，毫不留戀地開門離去。 寺廟的門窗並不結實，被風吹得嘩啦作響，蘇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裏，窗外的竹葉被風吹起颯颯作響，那扇打開的木門卻沒人關上，在夜風裏微微擺動。剛剛走出去的姑娘，像是出門偷隻蘋果，馬上就會回來，一臉別扭地丟給他，蘅璧知道，她不會回來了。 生死契約也束縛不了她，從此，他與她的關聯，隻有一句神之諾言，他沒告訴她，自從契約關聯之後，他能感知到她的情緒，在地牢裏的難過，憤怒；逃出地牢的不屑；溜進王宮挑事的興奮，包括他被靈術封鎖在身軀內，她麵對則寧時的殺意，他都能感知的到。 如今，他感受到的是蘇提的平靜和放下與他羈絆的大徹大悟。她不會恨他，也不會愛他，從此，她看他的眼神，和看一棵樹，一塊石頭，沒有任何區別。 蘅璧緊緊握住那瓶酒，手上青筋暴起。原本是想讓她成為自己手中最鋒利的武器，再後來，想要與她產生羈絆，在她眼中特殊，現在，他想要她全部的愛。 饒貪欲無休無止，而妖的欲望更甚。妖精將酒狠狠摔在地上，神色凶狠，想要兩清，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