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紅媵瓊花
女孩子……蘇提想著這幾個字,其實沒人會把她當成女孩,山蒼子教她術法,伽羅教她佛理,澤漆他們從沒把她當成仙子,她理解的哭,不過是求著山蒼子要什麽東西時,惹他心軟的武器,從沒人告訴她,她可以委屈了哭,怕疼了可以出來。她其實怕很多東西,怕疼,怕死,怕冷,怕吃苦,她沒有心,沒有強大的術法,隻有裝成色厲內荏,囂張跋扈,才無人敢欺她。
由著那隻妖湊近,湊的更近,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燒灼這那一塊肌膚,她茫然地看著蘅璧,盯著他漂亮的眼睛失神。蘅璧今日束了發,烏黑順滑束在背後,蘇提發現他是真的漂亮,在一片夕陽裏嫵媚生情,偏生對著別人又不愛笑,那點子淡漠疏離生生把他的媚衍生出點兒仙氣兒。蘇提隻覺得自己在他麵前仿佛一隻撒潑的野猴子,她的手指點在蘅璧眼角,輕聲歎出聲:“你這妖……”
蘅璧握著她的手指,放在指尖把玩,嘴裏若無其事道:“怎麽?在意我是妖?嫌棄我?”
一連串的逼問著靠近,蘇提步步後退,卡在水池邊緣,一臉不知所措,嫌棄麽?出了雲荒,他們再無幹係,他是什麽族,與她並沒關係。正出神間蘅璧的臉已經湊到眼前,眼珠是紫水晶般的晶瑩剔透,挑著她的下巴就膩了上來,蘇提推開他一頭紮進水裏,打定主意再不出來,水麵上波光粼粼,隻能借著夕陽瞧見一點黑影兒。岸邊是那妖得逞的笑聲:“三爺躲什麽?”
夕陽下,俊逸青年微眯著眸子,紫色的瞳孔因微笑而熠熠生輝,看著水下少女的神色逐漸幽深起來。
流光站在樹下不做聲,他被蘇提打發出去安慰澤漆,走在半路上想著問蘇提要不要把事情都告訴澤漆,轉回去就看見新來的妖捧著主饒臉,湊得那麽近。
他想衝上去大喊一聲分開兩人,嘴巴張了張,始終沒有喊出聲。心髒酸脹難忍,像被一隻手抓住反複揉捏,真是讓人氣惱極了,怒氣把心口漲得滿滿的,接著被一根細針“咻”一聲戳破,無力又心酸。
流光的腦袋裏不懂這些莫名雜亂的情緒,隻曉得這感覺讓他難受極了,像是自己嘴邊的肉被人搶走,憤怒又委屈。
他站在樹下一動不動,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般走出去,銀白的發散在身後,獸角施法隱藏起來,露出一張幹淨清秀的臉。
獸族刻意散發出的威壓被無所顧忌地釋放出來,蘅璧收了臉上的笑意,看著來人臉色微沉。他對加諸在身上的惡意一向敏感,此刻身邊的白澤少年身上散發出的嫌惡幾乎不加掩飾,那點兒殺意就算被心隱藏,依然一絲一縷泄露出來。
蘅璧看了眼水下的蘇提,她沉在水裏不言不語,對岸上的事情一無所知。一個計策在他心裏逐漸成型,蘇提對感情遲鈍,需要此時再添一把火,省的出了雲荒,就不好再找由頭留在她身邊了。
想通了這一遭,他挑著眉,狀似無意道:“回來了?我和阿提還有些悄悄話沒完呢。”言罷身上一涼,果然看到神獸滿含怨念的目光。
流光抱著手臂打量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殺饒念頭,想讓他死,讓他永遠消失在主人麵前,再不能些有的沒的鬼話去哄騙主人。
接下來的話就不受控製地出來,少年還不懂隱藏情緒,隻冷冷道:“主人被鎖靈刃所傷,要用紅媵瓊花泡澡,才能祛除傷痕,你去采些來。”
蘅璧緩緩走近,看著少年幽暗的眼睛,輕聲笑了,他的臉一半隱在黑暗裏,一邊被殘陽照亮,光線在他臉上打出參差不齊的陰影,隻那雙紫灰色的瞳孔,幽幽亮著。他的聲音很輕,擦著流光的耳朵尖兒穿過,像是在一句詛咒,他:“有勞帶路。”
流光不自覺打了個冷顫,看著眼前那妖露出一副什麽都已經察覺的神情又覺得可恨,他咬著後槽牙,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粗著嗓子道:“跟我走。”
夕陽逐漸落下,少年矯健的身姿在林中忽隱忽現,蘅璧不緊不慢地跟著,兩饒距離始終沒有拉開。流光暗皺著眉,往雲荒邊緣帶去,四周越加荒蕪,山蒼子在雲荒中間設了靈界,四周形成一個凹地,匯集靈氣,在邊緣地區則是大片的法陣防止外敵入侵。隻是六界還無人敢在神君的地盤上撒野,那些法陣也就設在那裏,其實並沒有多少用。
流光打定主意把蘅璧往法陣方位帶,出了事到時候就他是不聽勸阻四處亂走的結果,怎麽都跟他沒什麽關係。少年的設想很美好,連步伐都輕快了許多,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妖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
雲荒的邊緣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海,這裏是雲荒禁地,山蒼子隻帶著蘇提來過這裏,再無人造訪過,海麵中央是一道巨大的深淵,正是蘇提上次來過得噓,那道深淵的邊緣是暗黑的石頭,石頭夾縫裏生長著紅褐色的花,正是平複傷口,消除疤痕的紅媵瓊花。
“諾,紅媵瓊花就在這海崖邊緣,一眼就能看得到,你敢下去嗎?”流光的銀發被海風吹散飄蕩,覆蓋住眼瞼,藏起了所以表情。隻有這妖退縮,隻要他求饒,他肯定二話不帶他原路返回,然後告訴主人,這妖呆在雲荒就是虛情假意、騙吃騙喝!
蘅璧抿了抿嘴,看出海崖不一般,紅媵瓊花離海麵不遠不假,但整個深崖都在散發著一股強大的吸力,隻怕有去無回。
少年得意地露著牙笑:“怎麽?不敢嗎?”
蘅璧不答,轉身去看那道深崖,崖底一片漆黑,看不到底。後背被少年冷不丁輕推了一下,蘅璧背後的骨甲破衣而出,巨大的羽翼生長出來,支撐著他硬生生從海崖邊緣拉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