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真情
明豐帝嘴角翹起冷笑，“果然，你到現在還是認為先帝心中有你，可笑至極，究竟先帝給你灌了什麽迷魂藥讓你這麽執著，玥兒，你的心是涼的麽，為何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可以置之不理。”
錦淑皇後緊緊握著靜妃的手，靜妃指尖冰涼，身子都在顫抖，脖子上的勒痕十分顯眼，稍稍一呼吸就是刺骨的疼，靜妃唇色慘白的看著明豐帝，剛才那一刻她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明豐帝是真的動了殺氣，靜妃一時半會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結果，怔怔的看著明豐帝。
而明豐帝的目光一直緊盯著錦淑皇後，根本就不在乎靜妃的哀傷。
許久，錦淑皇後抬眸，“這麽說，皇上還是不肯放手，執意要和九王爺爭這個位置麽？”
明豐帝冷笑，“爭？朕本就是大雍的天子，身體中流淌著和他一樣的血脈，同出一宗，為何朕就不能坐上這個位置，這麽多年朕彈盡竭慮為了大雍，換來的就是這麽無情的對待麽，棄之一旁，大雍的江山不是他們父子兩說了算的，隻要朕還在這個位置一天，就絕不允許任何人敢打皇位的主意，玥兒，你太讓朕失望了，你與朕都不過是被人利用的踏腳石罷了，隻要趙曦一登上這個位置，朕和你都是一樣的下場，都是心懷不軌的叛賊，這便是帝王之術。”
錦淑皇後微微閉上眼睛，心中是說不清的複雜情緒，多半是恨意居多，始終不願相信自己是被利用了。
“玥兒，你若肯將兵權交給朕，朕一定不會再追究趙曦的過錯，並且給他一世安穩。”
明豐帝的聲音悠長而空曠，眼眸微轉落在了一旁的靜妃身上，靜妃抿了抿唇，臉色仍舊慘白的嚇人，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明豐帝見狀也不指望靜妃了，又看著錦淑皇後，“玥兒，朕還中毒呢，若是沒有解藥，朕也活不長久，朕還有開擴國土的願望，怎麽甘心就這麽死了呢，玥兒，還有咱們的孩子，朕這個做父親的從未見過他，你怎麽忍心呢。”
許久，靜妃嘶啞著嗓子開口，“阿姐，皇上說的沒有錯，這個位置注定就是一場血雨腥風，連累的是更多無辜的人，日後咱們兩個出宮可好，找一處世外桃源原安安靜靜的了此殘生，沒有紛爭，沒有權利，嚐試著普通人的生活，可好？”
錦淑皇後緊緊的握著靜妃冰涼的手，“我……我答應過他的。”
“玥兒！”明豐帝暴怒，“一個死了這麽多年的人了，值得你這樣費盡心思麽，咱們兩個之間就一點感情都沒有麽，事到如今朕隻能告訴你一個事實了，先帝曾給你占卜過命運，生前乃是富貴之命，死後乃是大不吉之兆，不得以皇後的名義葬入皇陵，瞧瞧，這就是你一心一意到死都惦記著的男人，讓你死了都不安生，背負著不詳的名聲。”
誰料錦淑皇後聽著卻是笑了笑，並沒有生氣，反而很是欣慰，連靜妃也愣了下，“阿姐……”
“生為同衾死同穴，礙著我們之家的身份還有世人的眼光，這兩樣我們都做不到，若能擺脫這身份自是最好不過了，皇上，你說是不是？”
錦淑皇後看向了明豐帝，笑的淡然，一掃剛才的哀愁，明豐帝眼皮跳了跳，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不自覺拳頭緊攥。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朕絕對不會成全你的，唐玥，簡直就是恬不知恥！”
“那皇上不打算將這一樁醜聞公布於眾了麽，皇上若是執意要和我葬在一起，那麽連累的可不僅僅就是唐家了，還有皇上啊，皇上這麽多年來辛辛苦苦積攢的名聲就毀之一旦了，遺臭萬年，皇上若是能豁得出去，我也無妨。”
錦淑皇後淡淡的開口，一點也沒有剛才的彷徨失措，一字一句卻是戳中了明豐帝的死穴，明豐帝的怒氣越來越濃，似是馬上就要爆發，直叫人頭皮發麻。
“都說唐家嫡長女聰慧無雙，果然如此。”明豐帝冷笑著。
“遠遠不及皇上足智多謀。”
明豐帝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了，這麽多年費盡周折，卻沒想到另一半兵權竟然就在自己的身邊，先帝啊先帝，果然是棋高一著，這絕對是明豐帝有史以來最大的恥辱。
“來人呐，就說皇後娘娘病了思念家中老母，立即去將唐夫人請來，還有唐家的女眷一個不少的帶過來！”明豐帝扭頭對著元公公吩咐，元公公立即點頭應了。
“皇上……”靜妃緊緊的拽著錦淑皇後的手腕，又氣又急，“皇上，母親一直病重多年，實在是經不起折騰啊，求皇上開恩。”
靜妃衝著明豐帝砰砰磕頭，不一會潔白的額就已經一片青紫痕跡了，錦淑皇後深吸口氣遲遲不願開口。
“朕，會讓你嚐到比朕此刻還要痛的感覺。”明豐帝笑的涼薄和殘忍，看的靜妃和錦淑皇後有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接躥上腦仁，錦淑皇後顫抖著唇，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十分痛苦，一方麵是和先帝的約定，一方麵是孝道。
“皇兄又何必跟兩個無辜的女子過意不去呢。”
忽然門外傳來了清冷淡然的聲音，響起在這寂靜的屋子裏格外的悅耳，明豐帝蹙眉不悅，這聲音是再熟悉不過了，一抬眸果然看見了來人。
“你怎麽來了？”明豐帝沉聲問。
趙曦跨入門檻走了進來，嘴角翹起淡淡的笑容，“臣弟不來怎知皇兄的抱負，比起皇兄，臣弟實在慚愧。”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明豐帝幹脆就懶得再裝了，哼了哼，“無辜？若不是眼前這個無辜的女子，你哪有機會站在朕的麵前和朕這般說話，莫要得了便宜還不知足，沒了眼前這位，你又算得了什麽？”
“皇兄若公平競爭又何必讓臣弟也嚐嚐醉生夢死的滋味？”趙曦淡淡的問，語氣中儼然還有一抹譏誚的意味。
“這不是拜了你那位好父皇所賜麽，這麽好東西怎麽能讓朕一個人獨自享受呢，九皇弟，先帝為了你還真是費盡心機啊，不惜連一個無辜的女人都給利用上了，若是如此比較，究竟是誰比較卑鄙無恥？”
明豐帝也讓不甘示弱，同樣是十分譏諷和不屑，與往日提起先帝的尊重不同，此刻是濃濃的鄙夷，目光一幢落在了錦淑皇後身上，“堂堂一個帝王竟然惦記著繼子的妻子，虧得外界都在傳先帝是如何的英明神武，其實，不過就是一個卑鄙小人罷了。”
“你住嘴，我和先帝之間沒有你想的那麽齷齪！”錦淑皇後一著急就喊了出來，聲音沙啞無力，錦淑皇後扭頭看向了趙曦，“你的父皇是一位好皇帝，好父親，你不要聽旁人非議，若是能活下來必定會手把手的教養你長大。”
“那可是一位好丈夫？”明豐帝又問，錦淑皇後緊緊咬著唇，心尖在發顫，“是與不是又有什麽關係，根本就不重要，若是他連這點道德底線都不顧及了，我才是瞧不起他！”
明豐帝冷笑不語。
“皇兄，兵權已經在臣弟手中了。”趙曦並未看向錦淑皇後，而是看向了明豐帝，雙手靠背，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從容不迫。
明豐帝冷笑，“那也得有機會使出來才是……”
話未落，門外立即進來一個侍衛，“皇上，齊王爺快不行了。”
明豐帝斂笑，眉頭緊皺，冷聲吩咐，“來呀，皇後娘娘突發失心瘋，即刻起不許任何人出入！”
緊接著從黑夜中降下無數個黑衣人將此處團團包圍，個個手持弓箭，瞄準了殿內，明豐帝臉上帶著嗜血的笑意，“若是有人敢踏出這個屋子半步，殺無赦！”
明豐帝瞥了眼元公公，眼眸中帶著狠戾，元公公立即會意，這是明豐帝已經容不下趙曦了。
“皇上！”錦淑皇後在背後呼喚，明豐帝已經甩袖離開了，隻留下殿內三人，屋子裏寂靜的可怕。
“你不該來的。”錦淑皇後苦笑著說，又看了眼靜妃，靜妃依舊慘白著臉怔怔的看著窗外，也不知這話是對靜妃說的，還是對趙曦說的。
“本王來是為了送娘娘一樣東西。”趙曦從身後掏出一隻荷包，見了那荷包，錦淑皇後的眼眶頓時就濕潤了，那是錦淑皇後親手繡的，上麵的圖案已經有些模糊了，不過錦淑皇後卻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錦淑皇後接過荷包打開一瞧，裏麵裝著一縷青絲和一縷灰白色長發係成的同心結，錦淑皇後立即就頓住了，緊接著打開了那封書信，熟悉的字跡讓錦淑皇後的情緒頓時就崩潰了。
“父皇當年留著陸家也並非是因為母後的緣故，距本王所知，母後和父皇關係並如外界所說的那樣，隻不過當年是礙於陸家的權勢不得不為之，母後曾說，父皇是一個鐵石心腸沒有感情的男子，一生都撲在了朝廷政治上，心裏裝著的全都是百姓，鮮少踏足後宮，父皇初登基地位不穩，若是表現的對後宮哪一個女子略好些，那女子必將莫名失蹤或者犯事，久而久之，父皇便對後宮諸事滿不在乎了。”
趙曦說著頓了頓，“當年倘若父皇登基就能掌權，也許今日也不會如此了，收複權利已經花了父皇半輩子的時間，娘娘，父皇的種種安排並非是為了本王，絕大部分還有娘娘……”
錦淑皇後眼淚奪眶而出，靜妃卻是冷笑，“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先帝已經死了，最後得利的依舊是明肅太後和你，你們終究是母子兩，阿姐又算得了什麽？”
“別說了，我信他。”錦淑皇後緩緩一笑，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十分的堅定，靜妃見狀噎住了，抿了抿唇隻好沒了話。
“其實父皇不僅給娘娘留下了遺旨，給本王也留下了遺旨。”趙曦歎息，掏出一封明黃色蓋著玉璽的的布帛來，上麵的親筆書信的的確確是先帝所寫。
看了內容，雖然隻有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但是錦淑皇後卻驚住了。
“吾兒若能登基為帝，其一廢黜朕之元配貶為庶民，其二立即處死聖母皇太後，不得與朕合葬，絕不姑息陸家，其三，廢黜皇後……”
大致的意思就是要趙曦登基為帝廢黜明肅太後，給明肅太後一條活路，若是明肅太後不肯放棄這個位置，那便立即處死，死後不得和先帝同寢合葬，曆代帝後都是葬在一起的，先帝卻要將那個位置空出來。
“後麵還有沒有說完的話，本王想，娘娘應該知道父皇的安排。”趙曦沉聲開口。
錦淑皇後此刻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飄忽不定和痛楚，反而胸腔裏被填滿了的幸福，果然，先帝待自己絕非利用，終究還是有真心的。
“這……怎麽可能，明肅太後可是九王爺的親生母親！”靜妃也看見了金帛上的字跡，有些不可思議。
“也絕非給了一條路。”趙曦回，他早已有了打算將明肅太後送走，讓他親手弑母，趙曦還做不到那麽狠心。
靜妃這才沒了話，又看向了錦淑皇後，“阿姐若是被廢黜，那唐家怎麽辦……那阿姐豈不是也不能葬入皇陵了？”
錦淑皇後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她明白先帝的用意，給了錦淑皇後一個選擇，若是錦淑皇後希望福澤後代和家族，沒有了明肅太後在後宮作威作福，錦淑皇後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後。
若是錦淑皇後有自己的意思，趙曦隻管聽從就是了。
“你隻管保重你自己，莫要辜負了你父皇的意思便是，至於鳳棲宮的事盡管不必操心，但求你一件事。”錦淑皇後淡淡的笑著，渾身是散發著股淡淡的溫柔，超凡脫俗。
靜妃忽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阿姐，你要做什麽？”
靜妃話未落，後脖子處一涼身子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識，趙曦收手，錦淑皇後輕輕撫摸了靜妃的素手，“別讓唐家留在京都城了，唐家子孫後輩皆是碌碌無為之輩，沒有什麽大出息，我隻求唐家能夠平平淡淡，不必受牽連。”
“嗯，依照娘娘所願。”趙曦點頭應了。
“不必叫你為難了，我不求名份若能葬在先帝的陵園中足矣。”錦淑皇後笑了笑，若是按照先帝的意願，是要讓錦淑皇後百年之後頂替了明肅太後的位置，葬入陵園的。
錦淑皇後卻不這麽想，她便是她，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
“若是父皇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娘娘這麽做，倒不如好好活著，有朝一日……”
趙曦話未落，錦淑皇後搖了搖頭，“他交代我的事情已經辦完了，他一個人一定很孤獨寂寞，我怎麽忍心看著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躺在那裏。”
“娘娘放心，娘娘的交代本王一定會辦成。”
聞言，錦淑皇後笑了笑，此生能得一帝王如此傾心相待，足矣，錦淑皇後大半輩子的使命也已經完成了。
趙曦帶走了靜妃，錦淑皇後一個人穿上了那件親手繡製的嫁衣，足足擱置在箱子底下二十年了，衣裳依舊還是那麽鮮豔奪目，一朵朵綻放的芍藥花栩栩如生，初識那日，錦淑皇後便是一襲嫣紅色嬌俏長裙，裙擺處繡著朵朵綻放的芍藥，入了他的眼，他說很好看。
錦淑皇後頭戴鳳冠，鏡子裏的女子貌美傾城笑的十分甜美，臉上略帶羞怯，宛若待嫁的少女，溫婉大氣又不失端莊，一杯毒酒下肚，宛若睡著了一樣安詳的閉上了眼睛，耳邊是一聲柔柔的呼喚，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