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看穿了心思
聽到宋婧親口承認,明肅太後臉色頓時煞白,呼吸有些急促,“你……你說什麽?”
宋婧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半垂著頭沉默。
明肅太後背靠在椅子上,整個人一下子頹廢了十幾歲,兩鬢斑白,略顯疲憊,怔了許久都沒有反應過神來。
時間慢慢流逝,明肅太後臉色陰鬱的看著宋婧,“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曦兒又是什麽時候發病的?”
宋婧有些猶豫,略想了一會才開口,“據兒臣所知已經有十幾年了,近一年病發,私下裏正在尋找解藥。”
明肅太後一聽,又是震撼又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怔住了,“這怎麽可能呢,十幾年了為何哀家從未聽曦兒提起過?你一定是在糊弄哀家是不是!”
明肅太後此刻的狀態有幾分瘋癲,失了理智,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怎麽偏偏就是醉生夢死!
明肅太後揉了揉腦袋,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當年先帝就是中了醉生夢死,被折磨了整整二十年。
當年先帝為防範陸家,一直沒有寵幸明肅太後這位結發妻子,甚少踏足後宮,明肅太後隻當作先帝不喜女子,又身為中宮皇後掌握大權,最開始的時候並未將注意力放在子嗣上,而先帝對外則稱是傷了身子需要調養。
直到明肅太後入宮五年後才發現了不對勁,想盡一切辦法要懷上子嗣,努力了十幾年依舊沒有效果。
後來恰逢一位高人指點,給先帝服用了一粒冰雪丸,暫時壓住了先帝身上的毒,而明肅太後才費盡心思成功懷上子嗣,明肅太後懷胎的時候十分小心,三個月了依舊隻字不提。
直到胎像穩固才告訴了先帝,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先帝開始對陸家下手,將權貴之家的陸家弄的支離破碎,慘不忍睹。
這麽多年明肅太後對先帝心裏更多的就是怨恨。
“解藥……這東西哪有什麽解藥。”明肅太後冷笑,當年先帝身中醉生夢死,破身引發身上的毒,五年之內必將暴斃而亡且無藥可救。
但先帝也不知從何處弄來的法子,十分邪魅,日日飲百人血製成的藥丸續命,此法可以讓先帝苟延殘喘多活了十幾年,隻不過身子越來越虛,年複一年的痛並折磨。
終於在趙曦出生的第二年,先帝無藥可治暴斃而亡,當年若非身旁有個醫術高明的太以日夜守著,先帝早就命喪黃泉,根本就撐不了那麽久。
明肅太後是親眼目睹了先帝日日飲人血,瘋瘋癲癲,毫無理智的模樣,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心驚膽戰。
所以明肅太後死也想不到趙曦竟然步入先帝後塵,也中了醉生夢死!
“母後,醉生夢死不是隻要能夠找到藥引子,就可以無藥而解嗎?”宋婧輕聲提醒。
“天下之大唯一人不可,又如何能尋得到,說不定人已經死了!”明肅太後深吸口氣,怒看著宋婧,“是誰,究竟是誰給曦兒下了毒?”
宋婧咬著唇搖了搖頭,“兒臣不知,兒臣隻知爺在廖家剛回來的時候就不慎被引發了毒。”
明肅太後眸光一緊,整個人處於極度憤怒,指甲被掐斷了兩根,流淌著鮮紅的血跡,痛意讓明肅太後的理智拉回了些。
廖家,當初明肅太後十分信任的一家,對從未有過任何懷疑,結果廖家卻心懷二心。
原來是廖家算計了趙曦,廖飄瀅第一日回來辦了個接風洗塵宴,兩個人喝醉了酒成了好事,為此明肅太後還特意讓陳嬤嬤查驗廖飄瀅的身子,本想讓趙曦納廖飄瀅做側妃,可趙曦很抵觸怎麽都不答應。
明肅太後無奈隻好讓廖飄瀅做了郡主,安慰她等生了子嗣就抬她做正妃。
一開始明肅太後還覺得委屈了廖飄瀅,後來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明肅太後才幡然醒悟,廖家算計了趙曦,趙曦才會遠離廖家。
明肅太後現在想想隻有懊悔的愧疚,胸口處酸澀彌漫,早知如此她就該親手扼殺了廖家,甚至還有幾分埋怨,當初趙曦就應該把這些告訴自己,而不是隱瞞。
忽然明肅太後眼眸一亮,廖家怎麽會知道趙曦身中醉生夢死的毒?
是……明豐帝,一定是明豐帝告知的廖家,故意引發趙曦體內的毒,所以下毒的人也就隻有明豐帝!
明肅太後氣的差點喘不上氣來,胸口上下不停的起伏,呼吸急促。
宋婧一直在觀察明肅太後的神色,見狀低著頭,大約知曉明肅太後心裏在想些什麽。
沉默了一會,明肅太後的臉色越發的鐵青,“那你懷胎又是怎麽回事?”
“回母後的話,那日兒臣和令氏在欣賞紅梅雪景,是兒臣身邊的侍女發現了令氏胎像不穩,超不過三個月必然小產,加上令氏一再地接近兒臣,挑釁兒臣,兒臣便心生警惕,讓葉先生開了藥隨身攜帶,以防萬一。”
宋婧現在怎麽說都行,反正令氏已經死了,誰也不會出來反駁自己。
“你說令氏果真有了身子?”明肅太後不可置信的問,忽然又想到什麽便沒有深究。
“那日令氏是要利用腹中的孩子汙蔑兒臣,兒臣無奈隻好先下手為強。”宋婧解釋。
明肅太後對這話信了一大半,那幾日令氏的確對宋婧有些咄咄逼人,加上令氏的弟弟被勒令棄武從文,心中必將恨毒了宋婧。
略想了一會,明肅太後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著說吧。”
宋婧搖頭,“母後,兒臣有罪,不該欺瞞母後,求母後恕罪。”
明肅太後擺手,“起來吧,這件事你做的並無過錯,若非你機靈,九王府少不得要承受不白之冤,坐吧。”
宋婧見好就收緩緩站起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兩條腿舒緩了不少。
“如今曦兒身中醉生夢死的事絕不能讓外人知曉,一個沒有子嗣的王爺,絕無可能有機會做大雍的繼承人,而皇帝也極有可能利用這一點,讓曦兒永遠做九王爺!”
明肅太後深深的歎息,眸光之中透著一股狠厲,“這件事還有誰知情?”
宋婧立即搖頭,“此事隻有兒臣和葉先生共四人知曉,事關重大,兒臣怎麽敢亂說話,畢竟人多嘴雜。”
明肅太後這才眉頭舒緩了些,宋婧又說,“如今傳出這消息八成是有人蓄意為之,兒臣剛剛小產,爺即是身子不適也不可能是醉生夢死。”
從趙曦被傳出來中毒的那一刻起,宋婧就成了眾矢之的,若是真的,宋婧要麽不守婦道,懷了孽種,混淆皇室子嗣,要麽就是欺君,無論哪一條都是大罪。
明肅太後忽然讚賞地瞥了眼宋婧,“你能這麽想是最好不過了,你記住了,不管之前如何,你被令氏和宋婠害的小產就是事實!”
一開始明肅太後也在懷疑宋婧是不是故弄玄虛作假,根本就是假孕,或者是懷了旁人的孩子,所以才找來宋婧一探究竟。
如今明肅太後沒有理由再懷疑了。
宋婧點頭,“兒臣明白。”
隨後明肅太後又打聽了解藥的進展,宋婧說的模模糊糊,明肅太後有些失望,叮囑抓緊時間尋。
緊接著話鋒一轉,明肅太後看向了宋婧,眼眸銳利,“婧兒,這些事全都是你一個人的主意,是不是!”
宋婧緊抿著唇,如何聽不出來明肅太後的意思,若有一天事情暴露了,讓宋婧一個人承擔此事。
宋婧緩緩點點頭。
“既然如此,把免死金牌交給哀家吧,皇上曾說一命抵一命才給了你這塊免死金牌,如今你既”小產“了,又差點將九王府推入萬劫不複之地,這枚免死金牌留在你身上哀家總是不放心,回頭哀家賞賜你旁的。”
明肅太後這話是在提醒宋婧,既然沒有懷孕,就沒有一命抵一命的說法了,所以宋婧沒有理由霸占著免死金牌。
宋婧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看來是她對明肅太後抱有了太大的希望,宋婧忽然有些心疼趙曦。
寧可自己一個人獨自扛著十幾年,也不願和明肅太後解釋一句,一個母親做到如此地步,真是可悲。
從明肅太後開口的那一刻,宋婧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明肅太後對趙曦,首先關心的並不是趙曦這個人,而是從皇位繼承人九王爺的角度,在最短的時間內接受了現實,隻有憤怒,沒有心疼。
憤怒那個給趙曦下毒的人,而不是心疼趙曦中毒這麽多年。
這塊免死金牌對趙曦而言非常重要,但趙曦從未提過一個字。
然而明肅太後卻心心念念的惦記上了,這讓宋婧替趙曦感到不值。
或許對於明肅太後而言陸家才是明肅太後的親人吧,無時無刻不想著法子替陸家爭取一份保障。
見宋婧沉默不語,明肅太後的臉色頓時一變,“怎麽,舍不得?你別忘了這塊免死金牌是怎麽得來的,本就不該屬於你,還是說你早就有心思算計什麽,別怪哀家沒提醒你若此事敗露,你這枚金牌一樣保不住,還會落得個欺君之罪,別以為有曦兒護著你,哀家就不敢拿你如何,曦兒對你即便有憐惜終究抵不過大雍的萬裏江山重要,至於女人將來還會有很多,姿色才華剛剛不輸你,而你隻不過是其中一個過客,識相點就拿出來,哀家可以不計較此事。”
明肅太後一副威脅的口吻,讓人聽著心生厭惡。
宋婧搖搖頭,眼眸中掩去了神色,“兒臣並無此意,兒臣隻是突然想起了王爺臨走前的囑咐,倘若母後有一日知曉了醉生夢死一事或者是索要免死金牌,讓兒臣轉告母後,王爺中毒的事還有一個人知道。”
明肅太後挑眉。
“還有陸老夫人和陸大人都知道,陸大人隻是不確定王爺有沒有毒發,而且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宋婧話落,明肅太後怔住了,很快就恢複了鎮定,“少胡說八道,陸家在望城怎麽會知道醉生夢死?”
“也許在當年離開望城的時候就知道了。”宋婧又補充一句。
“你放肆!”明肅太後猛的一拍桌子,“你敢汙蔑陸家!”
“兒臣不敢,兒臣隻不過將王爺的叮囑說了出來,陸家明知外祖母手握兵權,依舊敢行刺,處處阻撓王爺,王爺說過陸家就是第二個廖家,甚至有過之無不及,陸家明知王爺中毒沒有子嗣,又怎麽可能真心實意的支持王爺呢?”
宋婧幹脆話說的直白一點,省的明肅太後聽不懂,“王爺說,若是母後執意要免死金牌替陸家留個保障,等王爺回來會親自和皇上請罪,請母後見諒,兒臣不能交出免死金牌。”
說白了,就是寧可交給明豐帝也絕不會交給明肅太後。
要讓陸家得了免死金牌,陸家都敢造反!
明肅太後怒指著宋婧,“你敢威脅哀家?”
“兒臣不敢,兒臣隻不過是遵照王爺的囑咐辦事,母後若要免死金牌何必急於這一時半刻,等王爺回來,兒臣會親手將金牌交給王爺處置。”
宋婧對明肅太後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若是步步退讓,明肅太後隻會得寸進尺。
所以從剛才那一刻起,宋婧已經將明肅太後摒棄,甚至拿明肅太後當成一個外人。
明肅太後噎住了,若是能從趙曦手裏拿到免死金牌又何必來找宋婧,宋婧那一雙清麗的眼眸就像是能看穿人的心思,窺探明肅太後內心深處的想法,因為這枚金牌明肅太後的確是想留給陸家。
“母後身為太後,將來無論是哪一位登上皇位,母後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當著大雍這麽多百姓麵前,誰也不敢對您下手,母後根本無需用上免死金牌。母後也盡管放心,若有一日兒臣的事敗露,兒臣一定會替九王府保住名節,絕不讓九王府背負汙名。”
宋婧又繼續說,明肅太後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明肅太後臉色發青,被堵的一句話都沒有,已經找不到話來反駁宋婧了。
屋子裏寂靜的可怕,隻剩下明肅太後粗重的呼吸聲,以及憤怒的眼神。
宋婧已經絲毫不在意了,明肅太後和宋韞是一樣的,隻想著蔥他身上壓榨利益,根本就沒有設身處地的替子女著想過。
明肅太後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冷著臉問,“罷了,既染你不知好歹,辜負了哀家的一份苦心,哀家不與你計較,隻是今日之事哀家不想再聽到一個字風言風語,宋婧,你該知道的,哀家永遠都是曦兒的母親,大雍的太後,你若再敢在曦兒耳邊吹枕頭風,讓曦兒提防哀家,哀家絕不輕饒你,你別忘了你也有至親!”
宋婧聽了冷笑不止,說不清是憤怒還是氣惱了,話都說的如此明顯了,顯然是不相信陸家早就懷有二心了。
可悲。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動靜,陳嬤嬤敲了敲門,明肅太後臉上的氣惱之色才收起。
不一會陳嬤嬤進門,“太後,淑妃娘娘來了。”
明肅太後聞言眼眸中閃現一抹厭惡,隨即又瞥了眼椅子旁的宋婧,清了清嗓子,“讓她進來吧。”
“那周太醫……”陳嬤嬤提醒,目光隱隱看向了宋婧的身旁。
明肅太後擺擺手,“既請過了平安脈就讓他退下吧,讓周太醫給哀家開一些安神藥。”
陳嬤嬤立即點點頭,不知剛才兩個人說了什麽,但此刻明肅太後已經打消了要查驗宋婧的想法了,陳嬤嬤立即會意,扭身出門去辦。
宋婧站起身,“既然母後有客人在,那兒臣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