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偶遇
江沁歌的話江夫人聽進心裏去了，從第一眼見廖飄瀅開始，江夫人對她印象就不太好，十五歲的年紀太過沉穩了，眼眸就像是飽經滄桑的老者，讓人心生警惕。
江夫人瞥了眼江嬤嬤，“青荷院的主子給我看緊了，別叫人鬧出什麽事來。”
“夫人放心吧，老奴明白。”
青荷院
廖飄瀅半撐著身子倚在榻上，小臉蒼白，氣若遊絲，整個人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隨時都有可能隨風而去，五官飄渺，美的驚心動魄令人不自覺心生憐惜。
“大少爺，我沒事，休息一會就好了。”
廖飄瀅的聲音很輕很柔，斷斷續續，不一會掩嘴輕咳，臉色泛著紅潤光澤，沒一會又恢複了蒼白，虛弱的喘息著。
江澔坐在一旁榻上，神色複雜地看了眼廖飄瀅，“委屈你了。”
廖飄瀅搖搖頭，擠出一抹微笑，“怎麽會，是大少爺收留了婢妾，否則婢妾連個家都沒有，還不知去何處飄蕩呢，夫人姨娘不喜歡我，我心裏明白。”
廖飄瀅微不可見的歎息，周身籠罩著一層惆悵，是一種對未來迷茫和不知所措。
江澔抿了抿唇，安慰道，“有些事不怪你，不必要讓自己身上攬責任，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九王爺會明白的。”
提起九王爺，廖飄瀅的目光亮了三分，但很快又搖搖頭苦笑，“如今我這一副殘破不全的身子，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已經不重要了，如今我既已進門做了江家的妾，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早就斷了，這麽多年了，大少爺一直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婢妾不想再連累大少爺了，能有個棲息之地就已經足夠了，大少爺日後還是少來青荷院吧。”
江澔認識廖飄瀅很多年了，以往印象裏的廖飄瀅一直是個溫和有禮，神采飛揚又充滿自信的女子，舉手抬足都散發著淡淡的倨傲，短短幾年時間。
眼前的這位女子，仿佛經曆了太多悲愁一夜之間就長大了，渾身傷痕累累，令人忍不住疼惜。
還是那麽的善解人意。
“別胡說了，有些事不是不接觸就能不沾上的，你已經進了門，就是我的人，我自然要護著你才是。”
江澔伸手將廖飄瀅耳邊散落的鬢發放至耳旁，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指尖觸摸著廖飄瀅冰冷的小臉，很快又收回了手。
江澔站起身，“什麽都別想了，你身子骨太弱了就在院子裏好好休養，回頭缺什麽隻管讓茉兒去找我。”
廖飄瀅怔怔的看著江澔，纖細單薄的身子就像是在風雨裏迷路的孩子，無助又迷茫，而江澔就像是廖飄瀅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看著廖飄瀅露出這樣恐懼害怕的神色，江澔歎息一聲，又彎腰將廖飄瀅帶入懷中，拍了拍廖飄瀅的後背，“別怕，有我在呢。”
懷裏的人緩緩點點頭，很快呼吸淺淺睡著了，江澔將她放在榻上又重新蓋上被子，好一會才離開。
人一走，廖飄瀅緩緩睜開了眼，眼中赫然是一抹譏諷和不甘。
次日
茉兒匆匆跑來，眼睛瞥了眼屋子外看守的兩個婆子，低著頭進了屋，“姨娘，九王爺來了。”
廖飄瀅手抖了下，不可思議的抬眸看向了茉兒，很快又恢複了鎮定，“是麽。”
茉兒點點頭，“奴婢剛才去小廚房取藥時，遠遠的就看見了衛七的身影，又去打聽了小丫鬟，今兒是二少爺的生辰，九王爺是過來赴宴的。”
廖飄瀅眼眸中極快的劃過一抹不解，“什麽時候九王爺和江敏走的這麽近了，竟然親自來給江敏賀壽……。”
江澔是趙曦親手提拔又培養了多年，按理來說趙曦應該和江澔走的近些才對，怎麽一轉眼就和江敏走的近了。
廖飄瀅眼皮跳了跳，有一種極不詳的預感在心頭縈繞，揮之不去。
“今兒還沒給姨娘請安呢，收拾一下。”廖飄瀅吩咐道。
茉兒點點頭。
正廳廊下，趙曦隨意的瞥了眼江敏，江敏被盯的不自在，清了清嗓子。
“王爺這回是想清楚了麽，大哥的院子可在西邊呢。”
“本王來找誰，你心裏會不清楚？”趙曦沒好氣地說著，身子慵懶的靠在椅子上輕輕晃動，別提多悠閑自在了。
江敏嘴角一抽，見四下無人也不裝了，“那王爺大搖大擺來給我祝壽，我怎麽沒瞧見壽禮呢，還有，今兒王爺來我的院子，是要我和大哥撕破臉皮麽？”
江敏這幾年和趙曦關係不錯，隻不過一直掩藏的深，江府幾乎沒人知道，都以為趙曦看中的是長子江澔。
江敏向來低調，不喜歡爭名奪利，所以這幾年的日子過得很安穩，可就在半個時辰前，被某人大搖大擺蹭吃蹭喝的行為給毀之一旦了，江敏的後槽牙磨的嘎吱嘎吱響。
“你們之間早晚的事兒，躲的了一時躲不過一世，何必呢。”
趙曦慵懶的眯著眼，嘴角掛著淺笑，“你這縮頭烏龜當的時間也夠久了吧，想當初提拔你大哥，也不過是吩咐幾句，你大哥能力雖不俗敬忠職守，可惜耳根子太軟，撒個嬌滴兩滴眼淚就被迷的不是天南地北了，你就不一樣了。”
趙曦的聲音拉的很長，頗有調侃的意味。
江敏嘴角抽搐的厲害，忽然想起了幾年前的一個夜晚，月黑風高，才十四歲的江敏被人丟進了百花叢裏，嬌嫩細膩的肌膚環繞在握，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敏繃直了身子不敢動彈。
整整挺了一夜，之後江敏除了身邊親近之人以外，見了其他女子都避之不及，猶如洪水猛獸，至今沒有納一個妾，更沒有娶妻之意。
江夫人操碎了心，和江夫人同齡的夫人早就做了祖母，江夫人連個兒媳婦都沒找到。
那件事對江敏留下及深刻心裏影響，但江敏隻字未提，要是讓江夫人知道是趙曦嚇壞了自己的兒子，肯定找趙曦拚命。
“祖父性子急躁說一不二，若是知道王爺此舉，肯定會親自登門拜訪。”
江敏緊繃的身子鬆懈了不少，對趙曦氣的牙根癢癢。
趙曦挑挑眉，對著江敏搖了搖頭，“江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受過傷，差點退了江老夫人的婚事，是江老夫人執意要嫁，否則差點就沒有你父親的存在，幸虧鍾太醫妙手回春，才有了你父親，你父親又有了你江二公子，江老爺子的傷都治好了，區區江二公子的問題，隨便拉個大夫就能治好，再不濟讓江老爺子替你多準備幾個美嬌娘。”
江敏嘴角抽搐的厲害，被趙曦一番話驚的半天沒話反駁，胸口起伏，瞪著趙曦，“九王爺好狠！”
趙曦從懷裏掏出一隻玉佩放在桌子上，“本王好不容易來一趟江家，今兒又是你十八歲大壽，怎麽能空手而來呢，這個就是本王的賀禮，江二少爺別嫌棄。”
江敏瞥了眼桌子上那塊羊脂玉，玉佩細膩，上麵清晰的刻著一個字，“九！”
“這份禮太貴重了，剛才的話隻是說說而已，九王爺不必客氣，我是臣子哪敢接受九王爺這麽重的禮物。”
江敏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那塊玉佩，指尖緊緊攥著，不停的告訴自己一樣要冷靜，麵前這位是九王爺，不到萬不得已打不得，打不得。
江敏深吸口氣，才將不平穩的氣息調勻，硬是從臉上擠出一抹微笑。
祖父說對待九王爺要以禮相待，不得魯莽。
趙曦指尖挑起玉佩，“江老爺子閑賦在家已久，本王瞧著身子骨還算硬朗，江二少爺覺得這京都城禁衛暗軍統領的位置交給誰比較合適？”
這話是赤裸裸的威脅，江敏後槽牙咬緊，拳頭捏的直響，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
趙曦卻淺笑看著江敏，“江二少爺明明文韜武略，卻偏偏隱藏的這麽深，要是讓江老爺子知道孫子這麽有出息，做夢都笑醒了……”
江敏聽不下去，真怕自己一個衝動拳頭就揮了上前，眼前這廝笑的太欠揍了！
“多謝九王爺這份厚禮，江敏定會不辱使命。”
江敏想的卻是，早知道趙曦要來他早就逃之夭夭了，絕不會讓趙曦堵個正著。
先是接了個禁衛軍帶刀侍衛的活，現在又私下裏接了禁衛暗軍統領的活，江敏一想起未來水深火熱的日子，氣的就想罵人！
“這些日子江二少爺多費心了，下個月三國來訪，還需要江二少爺多多綢繆，該出什麽亂子也別壓著，本王相信江二少爺的能力。”
趙曦心情大好，眼角都帶著笑意，拍了拍江敏的肩膀委以重任。
江敏甚至有一種衝動，後悔認識了這廝，不知不覺就被拐上了船，這些年背地裏幹了多少缺德事，費力不討好！
“九王爺，我聽說這次三國訪京，還有不少王孫貴族也被招回京了，我有個不情之請。”
趙曦挑眉，“剩下那幾個一個也跑不了，本王待你優厚，給你挑的可都是最輕巧的差事了。”
江敏眼皮跳了跳，本來已經很生氣，莫名心裏有幾分幸災樂禍和平衡，臉色終於緩和了些。
“虞子衍曾把我從船上一腳踹下水，害我遊了好幾個時辰才上岸，搶了我的船。”
江敏平日裏是個低調的，骨子裏卻一樣的記仇，這筆帳一直記著呢，隻可惜虞子衍一直躲在渭河，江敏更沒機會報仇。
趙曦嘴角抽了下，好半天才想起這回事，是好幾年前虞子衍奉命來京都城請太醫，就在京都城停留了幾日。
那日不巧虞子衍被人追殺，燒了自己的船，躥到了江敏的船上，直接就將閑情逸致賞月的江敏丟到湖水裏，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其實那次也怪不得虞子衍，虞子衍身邊的侍衛少，又是在京都城出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但江敏不一樣啊。
江敏是江家嫡子，身份尊貴，祖父和父親都是朝廷重臣，尤其是江老爺子手裏還有兵，江敏一落水，湖麵上頓時就沸騰了，多少個侍衛來救江敏，鬧出那麽大動靜誰還敢刺殺。
虞子衍也因此逃過一劫，第二天就悄悄離開京都城了。
江敏醒來後提著棍子四處找虞子衍，卻得知虞子衍早就腳底抹油離開了，氣的一天都沒吃飯，從此以後就把虞子衍記恨上了，也一直等著清算這筆賬呢。
趙曦想了一會，“半個月後華陽大長公主府進京都城，本王安排你出城去迎。”
江敏半信半疑的看著趙曦，“果真？”
趙曦點點頭，江敏這才沒了話，痛快的接了玉佩，心情也別剛才好多了，就等著半個月後出城迎接長公主府一家。
“王爺，二少爺，老太爺讓二位移步正院，酒菜已經準備妥當了。”管家恭敬道。
江敏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表現的和趙曦並不熟悉，恭恭敬敬，又不失禮貌。
趙曦清了清嗓子，抬腳就走，剛出了院子臉色就沉了下來，江敏也緊跟其後，忽然抬眸，隻見不遠處的石凳上坐著一位清麗佳人，臉色發白，看上去很痛苦的樣子。
“怎麽回事！”江敏不悅地看了眼管家。
管家也愣了下，剛才還沒看見瀅姨娘呢，怎麽這會子就冒出來了。
“二少爺息怒，老奴這就打發了。”
管家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眼趙曦冷著臉，兩腿忍不住發軟，九王爺好不容易來一次江府，要是被攪和了，老太爺肯定饒不了自己，管家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心裏將廖飄瀅罵了個底朝天。
管家正要上前卻被衛七攔住了，“不必了。”
管家一頭霧水，又不敢反駁了衛七的意思，隻好戰戰兢兢的退到了一旁。
趙曦就像是沒看見廖飄瀅一樣，目不斜視的往前走。
廖飄瀅是背對著趙曦，就好像並不知道趙曦在身後一樣，掩嘴不停的咳嗽，茉兒站在一旁急的不行。
“姨娘，血……。”
廖飄瀅纖細單薄的身姿坐在凳子上，微風拂過吹起裙角，好似廖飄瀅的身姿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廖飄瀅站起身搖搖頭，“去給姨娘送去吧，別讓姨娘等太久，我沒事。”
廖飄瀅正說著一回頭猛然間瞪大了眼，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一句曦哥哥脫口而出，又小又顫抖，幾乎讓人聽不見。
廖飄瀅一襲素白長裙小臉蒼白，粉黛未施，杏眼朦朧的看著趙曦，複雜的令人捉摸不透，以往廖飄瀅是自信張揚的，此刻卻是無助悲傷的，就好像漂浮的一根小草失去了依靠。
廖飄瀅看見趙曦是驚喜的，又有些忐忑不安，更多的愧疚，一齊湧上心頭，這樣嬌弱的女子是個男人見了都忍不住擁入懷中好好憐惜一番，哪還舍得怪罪呢。
趙曦薄唇微抿，眼眸卻是波瀾不驚，沒有一點變化，看著廖飄瀅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拜見九王爺！”江敏冷著臉怒斥。
廖飄瀅肩膀抖了下，就好像受了驚嚇的兔子一樣，無辜可憐的看著江敏。
江敏忽然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真不知道趙曦之前怎麽就喜歡這樣的女子，倒貼給自己都不要，沒了趙曦，又有了江澔，也不知這一個個怎麽都著火入魔了一樣，被一條毒蛇迷的神魂顛倒。
“飄瀅見過九王爺。”廖飄瀅微微屈身，聲音有些顫抖，低著頭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頸，修長白皙很漂亮。
廖飄瀅手心裏都是細膩的汗珠，有些緊張和不確定，摸不透趙曦會有什麽反應，如果能將自己帶回去那就更好了。
許久不見趙曦有反應，廖飄瀅知道有人在看自己，嘴角忍不住彎了彎。
趙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扭頭看了眼江敏，“這位是？”
“是我大哥前幾日新納入府的一個姨娘。”
江敏瞥了眼廖飄瀅，很快收回神色，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這場偶遇是被設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