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試探

  又過了一會,外麵的罵聲越來越多,廖飄瀅聽著不堪入耳的罵聲氣的眼眶泛紅,恨不得將外麵的百姓全都抓起來才好。


  茉兒匆匆趕來,貼近轎子旁邊,“小姐,九王爺昨夜著涼身子不適無法趕來。”


  廖飄瀅聞言指甲掐進了手心,兩眼赤紅,“那京兆尹呢,怎麽還不來?”


  “小姐,奴婢打聽到今兒城門外恰好運輸一批物資,宋大人帶人前去支援了,所以……也不在府上。”


  後半句話茉兒已經縮小的聲音,焦急的漲紅著小臉,忽然啊的一聲尖叫,順著額上一隻臭雞蛋滑落,茉兒嚇的忍不住失聲。


  縱然平日裏茉兒是個聰慧的,可以將院子裏丫鬟收拾的服服帖帖,可是現在這一刻茉兒隻能硬挺著,任人打罵。


  “小姐…。現在怎麽辦啊?”茉兒提心吊膽的躲在轎子旁,不一會功夫渾身狼狽不堪,衣裳盡是菜葉和雞蛋汁。


  “這是做什麽?”


  忽然廖旭帶人出現,瞧見這一幕鼻子都快氣歪了,“來人啊,去報官,將鬧事的全都抓起來!”


  “小姐,是大少爺來了。”茉兒又驚又喜。


  廖飄瀅聞言心裏鬆了口氣,一直躲在轎子裏不出麵。


  不一會那些百姓紛紛散開,不再看熱鬧,大街上才算靜了下來,

  廖旭擺擺手讓那些侍衛撤回,隻抓走了幾個帶頭鬧事的。


  “飄瀅,你沒事吧?”廖旭走近轎子旁問。


  轎簾挑起,露出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委屈的看著廖旭。


  “大哥……”


  廖旭緊緊地攥著拳,“今日之事大哥一定會徹查清楚,絕不叫你白白受了委屈,飄瀅,大哥送你進府。”


  路已經走了一半也沒有折回的道理,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走,抬出府時風光無限,丫鬟婆子個個精神抖擻,再看現在個個如鬥敗的公雞,低垂著腦袋,渾身髒兮兮的。


  一行人似要躲避什麽加快了腳步,恨不得立即到縣主府才好。


  半個時辰後廖飄瀅下了轎,望著這幢四進四出的院子,環境優雅,裝飾也不錯,隻是廖飄瀅瞧著哪哪不順眼,恨不得一把火燒了才好。


  “大哥,咱們廖家究竟得罪了何人?”


  廖飄瀅氣得咬牙切齒,自從回來後做什麽都不順利,本是高高在上的貴女,一轉眼竟成了百姓嘴裏的蕩婦,廖飄瀅如何受得了這份屈辱,勢必要將此事查個明白。


  廖旭陷入了沉默,總覺得有些東西超出來意料之外。


  “既被人盯上了,先不要輕舉妄動,這件事我私底下一定會嚴查到底,過兩日父親母親就要回來了,別壞了父親大事才好。”


  廖旭摸不清到底是誰在背後下手,暫時還不好做決定。


  廖飄瀅點點頭,“飄瀅明白,隻是大哥,這件事會不會和九王府有關?”


  廖飄瀅總覺得趙曦變了,變的與以往不同了,她認識趙曦十幾年,不敢說了解的多透徹,但怎麽想怎麽覺得趙曦哪裏不一樣了。


  “九王爺?”廖旭嘴裏嚼著三個字。


  “是不是曦哥哥發現了什麽?”廖飄瀅大膽的猜測,如果真是這樣,那廖家可就要重新打算了,不能再冒險。


  “應該不會。”廖旭搖了搖頭,嘴上雖這麽說但心裏也沒底,三年不在京都城,根本不知道趙曦的變化。


  “行了你也別多想了,這幾日好好歇息,我這就去九王府探探。”


  廖旭心中有疑惑便坐不住了,站起身離開,直接去了九王府。


  “爺,廖公子來了。”衛七道。


  趙曦修長白皙的手指撿起一粒黑色瑩潤的棋子放入一個空缺處,眼眸未抬,“半個時辰後再讓他進門。”


  “這麽做他肯定會懷疑的。”虞子衍撇撇嘴,撿起一粒白子堵住了黑子的包圍,手裏還把玩著幾顆棋,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聲,“再說你得罪了廖家,豈不是失去了一個強大的依靠?”


  趙曦瞥了眼虞子衍,“即便不得罪,那依靠也從來不是本王的,


  既是如此,本王又何必委曲求全?”


  虞子衍無奈歎息,這些日子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不停的替廖家說好話,始終不敢相信廖家暗地裏投靠了明豐帝。


  “廖旭不是那樣的人,你肯定是誤會他了,查來查去根本沒查到廖家做了什麽惹人懷疑的事……”


  虞子衍就怕趙曦是被人蒙蔽了雙眼,才為難廖家,當眾給廖飄瀅難堪。


  趙曦忽然一粒子反噬白子七八粒,虞子衍眼睛瞪大,“一時疏忽叫你撿了便宜……”


  說著懊惱的將棋子扔回棋盒中,目光緊盯著趙曦。


  趙曦忽然認真的看眼虞子衍,“不如一試如何?”


  虞子衍頓了下,見趙曦目光堅定絲毫沒有半點猶豫,似乎就認定了廖家早就背叛了他,虞子衍點了點頭。


  “衛七,讓他進來!”


  趙曦說完斜了眼虞子衍,虞子衍站起身縱身一躍離開了屋子。


  不一會廖旭的身影進門,“聽說你病了,所以來瞧瞧。”


  趙曦掩嘴輕咳,身上隨意的搭了件長袍,高大的身姿盤著腿坐在榻上,麵色蒼白,眼窩處隱隱有幾分青色,廖旭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神色。


  “並無大礙,隻是太醫吩咐不得見風,你怎麽來了?”趙曦抬眸看向廖旭。


  廖旭眼中的疑惑越來越濃,外麵鬧成那樣,趙曦難道一點不知情?


  “哎,還不是飄瀅。”廖旭坐在了剛才虞子衍的位置上,忽然臉色微變,又看了眼棋盤。


  位置還是熱的,加上棋盤上的棋路有幾分熟悉,廖旭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很快不動神色的收回了神色。


  “今兒飄瀅搬入縣主府,半路上遇到幾個百姓攔路,說了些難聽的話,飄瀅本想找你求救……罷了,事情都過去了,私底下我會好好查查,九王爺身子無恙就成。”


  廖旭擺擺手,“飄瀅現在已經沒事了,隻是小孩子脾氣,還以為你不理她了特意讓我來瞧瞧。”


  說起廖飄瀅,廖旭依舊是一副寵溺無奈的模樣。


  趙曦蹙眉,“衛七?”


  “爺,屬下也是才知曉這事,實在不趕巧,李太醫吩咐要爺靜養任何人不得打攪,屬下便吩咐門口護衛不許任何人進入,這才耽擱了飄瀅縣主的事,求爺責罰。”衛七緩緩解釋前因後果。


  廖旭蹙眉,隱有些懷疑。


  “滾出去領五十個板子!”趙曦怒了,然後緊捂著嘴唇咳嗽的厲害。


  “是!”衛七應聲離開。


  廖旭忙道,“衛七也不是有心的,飄瀅的事是小,九王爺保重身子才是大事,無心之過何必傷了主仆情分呢。”


  “既犯了錯就該罰。”趙曦語氣淡淡,絲毫沒有寬容的意思,衛七腳步不停地離開了。


  廖旭的疑惑消了一半,但仍有懷疑,笑了笑,“你一個人靜養實在無聊,咱們許久未下棋了,不如切磋一下如何?”


  趙曦搖了搖頭,“剛才找了個人陪本王解悶兒,本王精力不夠才一盤就落了陣,與你下也是輸。”


  廖旭又看了眼棋盤,果然是黑子潰不成軍,白子占了優勢,白子的棋風實在太熟悉了。


  廖旭點到即止,心裏已經有了懷疑,麵上卻不顯半分,又陪著趙曦說了幾句話才離開。


  人一走虞子衍又回來了,摸了摸鼻子,這還是兩人三年之內的第一次見麵。


  “不出一日你回京的消息定然會傳開,今夜就離開九王府吧。”


  虞子衍聞言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隻是不敢冒險,點了點頭,“事不宜遲現在就走,若真如你所說,怎麽著也得趕在送信的前麵抵達才是。”


  華陽大長公主府的封地在漯河,離京都城至少十日的距離,還是快馬加鞭不眠不休地趕路,十幾年前華陽大長公主府一家子都被圈禁在漯河,無詔不得踏出漯河一步。


  若是被有心人拿捏了把柄,更添麻煩。


  趙曦頜首,立即讓人準備送虞子衍離開京都城。


  臨走前虞子衍又道,“倘若未聽見什麽消息,你答應我,與廖旭和好吧。”


  趙曦勾唇,“你若信得過我,我答應你。”


  虞子衍這才笑著離開了。


  夜色微涼,一抹黑色身影悄悄潛入一座府邸,緊接著進入間屋子,屋子裏站著幾人均以男子為尊。


  廖旭眼眸微暗了暗,隻低聲道,“九王爺的確受了傷,隻是不知輕重,另外九王府似有一位熟客到訪。”


  黑色身影點點頭,隻露出兩隻眼睛在外,聲音沙啞,“何人?”


  “渭河華陽大長公主的嫡長孫虞子衍。”廖旭敢肯定,虞子衍一定躲在九王府裏。


  黑色身影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一瓶白色瓷瓶遞給廖旭,“將此藥讓飄瀅縣主服下。”


  廖旭接過瓷瓶愣了下,“這是什麽?”


  “放心,對飄瀅縣主沒有任何壞處,主子隻是想確認一件事,三日後自有太醫替飄瀅縣主把脈。”


  說完黑色身影一轉身與黑夜融為一體,很快消失離去。


  廖旭手裏緊緊握著瓷瓶,轉而交了身旁的一位侍衛,“讓憫生查查。”


  “是。”


  大約一個時辰後,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拿著瓷瓶進門,望著廖旭恭敬道,“廖大人,屬下試探多次,這藥人若服用並不會有什麽損傷,隻是短時間內會有些不適,過些時間就能恢複。”


  廖旭挑眉,不明白明豐帝為何會給這一瓶藥讓廖飄瀅服用,“那先生可知此藥有何作用?”


  憫生沉默了一會,緩緩道,“其中一味七星海棠紅是控製體內血脈,但榴星莖葉又是解毒良藥,兩者湊在一起,依屬下猜測,此藥應該是試探什麽。”


  廖旭更加不解,“先生何處此言?”


  “屬下記得師傅曾說過一例,有些人中了毒不自知,查無可查又與常人無異,也不會毒發作而是影響某一樣極小的作用,比如記性差,習武之人手無縛雞之力,又或者終身不能有子嗣,若能以藥引子試探便能知曉一二,前提是此人破戒,將毒引發下一個階段,若此人不破戒許是毒還能保持一段時間。”


  憫生大膽的猜測,“而服用此藥之人必是與中毒之人有過夫妻之實,體內多少會殘留一絲半點痕跡,時間一長就會消失殆盡,恢複如常。”


  廖旭愣了下,忽然明白了什麽,又問,“那中毒之人的毒可有法子解開?”


  憫生猶豫了下,“這樣的例子屬下隻是聽師傅提起過,從未查驗過,故而不敢確定。”


  說著憫生頓了頓,忽然想到什麽,臉色微變。


  廖旭見狀立即擺擺手,讓屋子裏幾人退下,壓低了聲音,“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廖大人,屬下忽然想起一件事,這藥實在太熟悉了。”憫生低聲道,“十七年前皇上初登大位,曾私下讓師傅進宮,遍訪名醫,用盡了各種藥材,當時進宮的太醫換了一批又一批,師傅有幸逃過一劫。”


  當年的事瞞的緊,時間又過去久遠,所以廖旭根本沒有印象也沒聽說過,隻聽憫生又道。


  “後來屬下聽師傅說,皇上若找不到那一味藥引子,此生注定無後,直到師傅仙逝也再未提及。”


  廖旭渾身一震,不可思議的看著憫生,“你說什麽?”


  明豐帝今年已經三十五歲了,膝下至今無子,隻有兩位公主年紀尚幼,明豐帝美其名曰要等九王爺成家立業再生子嗣,之前還有好幾個妃嬪懷胎,被診斷出男嗣立即就被灌下一碗紅花落了胎,此舉一出,全朝震驚,對明豐帝的光明磊落越發的欽佩了。


  眾人都以為是明豐帝為了給九王爺讓位,所以才不生兒子,以絕後患。


  原來竟然是如此……


  廖旭整個人驚呆了,久久不能動彈,忽然又問,“藥引子又是何意?”


  “屬下猜應該是一個人,有一次師傅喝醉,屬下看見師傅桌子上掛滿了女子畫像,還有許多是京都貴女,如今的門閥婦人,師傅素來有說夢話的習慣,說什麽此女未必活在這世上了,三年血脈尋起來比登天還難。”


  憫生又看了眼廖旭,“此藥是用剛出生的女子心頭血所做,若能找到那人,飲三年女子的血此毒便可無藥而愈,否則這世上無藥可醫,一旦破身後,五年之內若沒找到那人,必死無疑。”


  也就是說明豐帝中了毒,解藥是一名女子的三年血,否則明豐帝此生無子。


  那這麽說來,宮中那兩位公主就不是明豐帝的女兒了,明豐帝一定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公主和嬪妃懷胎都是掩人耳目。


  “此毒名曰醉夢生死,源自於突厥汗國,生死一念之間,若能清心寡欲一輩子此毒一直都會掩藏在身體裏,到死也未必複發。”


  似是又想起了什麽,憫生一字不落的說給廖旭聽。


  廖旭瞥了眼憫生,一臉警告,“今日之事日後誰問起都不要提,否則你該知道下場的。”


  “廖大人放心,屬下明白。”憫生點點頭,麵上卻並不顯示慌張,看得出是個見過大世麵的人。


  “若是女子服用此藥,先生如何知曉那人有沒有中毒?”廖旭忽然問。


  按廖旭的猜測,趙曦八成也中了醉生夢死的毒,否則明豐帝不會試探廖飄瀅體內有沒有趙曦留下的痕跡了。


  憫生也沒多大把握,“屬下盡力一試。”


  廖旭點點頭,“先下去吧,回頭我再找你。”


  “是!”


  人一走廖旭背脊都被汗水濡濕了一層,手心裏盡是細膩的汗珠,站在窗戶旁久久不能恢複情緒。


  明豐帝初登基便中了毒,四下尋醫,廖旭大膽猜測這毒極有可能就是先帝下的,為防止明豐帝鳩占鵲巢不肯讓位,特意給明豐帝留了一手。


  而那日趙曦誤打誤撞趁著酒意和廖飄瀅成就好事,所以才引發了體內的毒,隻是明豐帝並不確定,所以才來試探廖飄瀅。


  也難怪趙曦不願意娶廖飄瀅進門,還放話說廖飄瀅倘若懷胎生子便讓廖飄瀅做九王妃,趙曦明明知道廖飄瀅不可能懷胎,所以才故意這麽說的。


  廖旭漸漸想明白了局勢,煙霧撥散,露出大致的輪廓,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廖旭猜想這輩子趙曦都不可能找到屬於他的藥引子了。


  所以趙曦注定是敗者,即便身份尊貴,流淌著最尊貴的血液,依舊是徒勞無功,白白替他人做嫁衣。


  次日,廖旭便去了一趟縣主府探望廖飄瀅,趁著廖飄瀅不注意將藥混入茶水中,親眼看著廖飄瀅喝下。


  “曦哥哥怎麽樣了?”廖飄瀅這兩日沒敢出門,外麵時不時有百姓門口仍菜葉,氣的廖飄瀅胸口直疼,請了太醫開了一些溫補的藥方養著。


  “是有些風寒,那日的事九王爺並不知情,所以怪不得他。”廖旭簡單的一概而過,並未和廖飄瀅細致的詳談。


  廖飄瀅聽了這才鬆了口氣,這幾日靜下心來,廖飄瀅滿腦子都是趙曦那張清冷孤傲的容顏,揮之不去,心口處微微有些異樣。


  以往趙曦對她好的時候,廖飄瀅一點都沒察覺,可如今趙曦對廖飄瀅視而不見,廖飄瀅這心裏就更不是滋味了,抓心撓肺的難受。


  好似一直屬於自己的東西,一下子被別人覬覦了,然後離自己越來越遠。


  “那就好,過幾日我再去看看曦哥哥,省的他心裏惦記著。”廖飄瀅衝著廖旭道,“對了,父親母親何時能回來?”


  “估摸著後日就能抵達京都城,還有那日的事也查清楚了,幾個閑來無事的地痞無賴亂嚼舌根,說亂七八糟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等母親回了京都親自去找太後娘娘談談,你是廖家嫡長女,總不能一直不清不楚的擱置在這座縣主府上吧。”


  廖旭安慰,“放心吧,隻要太後娘娘還想讓廖家效勞九王府,就不會虧待你,到時候九王爺迎你進門,流言蜚語不攻自破。”


  廖飄瀅點點頭,“大哥說的是,飄瀅不急這一時半刻,越是被誤會被欺負,將來真相大白於天下那一刻,大家才會覺得飄瀅了不起,大哥不必擔心,飄瀅明白自己要做什麽。”


  廖飄瀅自認為自己比那些嬌滴滴的貴女要強一百倍不止,不會因為這點困難就被擊敗。


  廖旭點頭,寵愛的摸了摸廖飄瀅的烏黑秀發,“那就好,飄瀅是廖家嫡長女,自然不同凡響。”


  又說了一會子話,廖旭找了個借口離開,“大哥得空就來瞧你,缺什麽盡管和大哥提。”


  廖飄瀅點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大哥,我聽說子衍回京了,大哥有沒有看見他?”


  廖旭頓了下,搖了搖頭,“外麵都是瞎傳的,你別跟著湊熱鬧,子衍若是回京肯定會告訴你我,再說子衍身份特殊,大長公主一家都在渭河,無詔不得擅自離開渭河,若被人發現就是殺頭的死罪。”


  廖飄瀅聽著這才沒了話,但看著廖旭的目光閃爍,心裏大約猜到了什麽,隻是麵上不顯。


  “大哥說的是,子衍若真的回來了,一定會告訴咱們的,除非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廖旭淡淡嗯了聲,隨後才離開了縣主府。


  廖飄瀅陷入了沉思,她忽然覺得連廖旭也變得很奇怪,神色躲閃,似乎有什麽在隱瞞著自己。


  “去查查,大哥這兩日都見了什麽人?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茉兒忽然道,“縣主,少爺一向對您疼愛有加,不會做一些傷害您的事情的,或許是有什麽苦衷不便言說,不想讓您摻合進來,所以才沒告訴您。”


  廖飄瀅瞥了眼茉兒,輕笑,“瞧我都氣糊塗了,我和大哥一母同胞,大哥又怎麽會陷害我呢,罷了。”


  轉眼又過了兩日,廖飄瀅這一病反而更嚴重了,小腹處鑽心刺骨的疼,讓廖飄瀅忍不住渾身冒冷汗,小臉煞白煞白的。


  “縣主,您這是怎麽了?”茉兒一進門就廖飄瀅半撐在桌子上,嚇的立即迎了上前,“奴婢這就去請太醫。”


  廖飄瀅疼的已經說不出話來,漸漸的快要失去意識,腦海中卻閃過趙曦的臉龐。


  “曦……曦哥哥?”


  廖飄瀅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於是揉了揉眼睛,睜的大大的,又驚又喜。


  “曦哥哥!”


  趙曦麵上含笑卻未達眼底,一襲黑色長衫領口處是用金線繡成的蟒紋,襯的他越發尊貴霸氣。


  “前幾日病著不方便來瞧,今兒身子好些了才來看看。”趙曦站在門口,目光時不時的在廖飄瀅身上徘徊,似是有些愧歉,“那日的事……。”


  廖飄瀅忙搖了搖頭,一副既委屈又不肯說出口的大度模樣,強忍著不適,“曦哥哥,我聽大哥說了,都是茉兒沒說清楚,飄瀅不怪曦哥哥。”


  廖飄瀅想要坐直了身子,稍稍一動,整個人鑽心的疼,小臉煞白煞白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鬢角的長發緊貼在兩頰處,濕漉漉的。


  “曦哥哥……飄瀅好痛。”廖飄瀅有些害怕和驚恐的看著趙曦,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渾身像是被撕扯一樣的疼。


  “九王爺?”


  廖旭匆匆趕來,見趙曦在還有些驚訝,又看了眼廖飄瀅,見廖飄瀅還完好無損便鬆了口氣,隨即看向趙曦。


  “搬家那日發生的事終究是九王府的疏忽,前幾日身子不適無法前來,今兒才稍好轉,外麵流言蜚語極多便想著過來瞧瞧。”趙曦語氣淡淡卻帶著一絲擔憂。


  “九王爺不必擔憂,幾個市井小民聚眾鬧事,已經處理妥當了,飄瀅前些日子許是趕路著急了,初來京都身子有些不適,所以並未去九王府探望。”


  廖旭麵帶笑意的解釋,轉而扭頭進了門,看向了廖飄瀅,“身子好些了嗎?”


  廖飄瀅強忍著劇痛搖了搖頭,趙曦扭頭瞥了眼侍衛,“去請太醫來。”


  “不必了,九王爺這是飄瀅前兩年落下的毛病,隻要歇一會,吃了藥就無礙了。”


  廖旭擺擺手阻攔了侍衛去找太醫,生怕被趙曦看出什麽端倪來,又道,“來時丫鬟說飄瀅身子不適,我已經派人去請太醫了。”


  廖飄瀅卻已經快要昏厥了,緊咬著牙挺著,忽然對著趙曦擠出一抹蒼白無力的微笑,小臉煞白,整個人仿佛從水裏打撈上來一樣,虛弱的倚在廖旭身旁,目光殷切的看著趙曦。


  趙曦抬腳進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轉而又是一臉擔憂的看著廖飄瀅,坐在桌子旁伸手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了廖飄瀅。


  “既然身子不適就該讓太醫好好瞧瞧,餘下的事別亂操心。”


  廖飄瀅接過茶盞,低著頭抿了兩口,緩和了一會果然好多了。


  “曦哥哥放心吧,現在好多了,許是這兩日著涼加上路途奔波勞碌所致,休養兩日就能無恙了。”


  廖旭蹙眉,隻覺得趙曦來的不是時候,按照發作時間來算,若是廖飄瀅挺過了疼的時間,拖延越久,體內殘留的痕跡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趙曦卻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關切的時不時詢問著什麽,半點不著急。


  廖旭眉頭緊皺,眼看著廖飄瀅的臉色越來越好轉了,趙曦卻又半點不想走的意思,隱有些著急,張張嘴想勸趙曦,隻是每當對上趙曦的眼睛,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小姐,盧太醫來了。”


  茉兒急匆匆趕了回來,身後還跟著盧太醫。


  “下官見過九王爺。”盧太醫見了趙曦,恭敬地行了個禮。


  趙曦擺擺手,“不必多禮了,快給廖姑娘看看吧。”


  廖旭見是盧太醫來狠狠的鬆了口氣,麵上卻不顯半分,本以為是趙曦察覺了什麽,不過是碰巧罷了。


  盧太醫半跪在地,伸手把上了廖飄瀅的脈象,沉默了一會,良久眉頭緊皺,又有些不可思議。


  “盧太醫,我這是這麽了?”廖飄瀅見盧太醫許久不說話,心裏忽然沒底,忍不住問道。


  許久,盧太醫收回了手,“縣主身子並無大礙,隻是有些虛弱,回頭微臣開一些藥方縣主按時吃幾日就行了。”


  廖飄瀅聽了鬆了眉頭,臉色也漸漸恢複了常色,“多謝盧太醫。”


  “九王爺,微臣告退。”盧太醫緩緩站起身就要離開。


  趙曦忽然掩嘴咳起來,臉色倏然泛白,隱隱有喘不上氣的樣子,廖旭立即道,“九王爺,盧太醫醫術高明,不如讓盧太醫把把脈。”


  盧太醫彎腰等候在一旁,就等著趙曦發話,趙曦身邊有專門的太醫看脈象,隻是今兒不在身邊。


  “是啊,曦哥哥,不如讓盧太醫幫你看看吧,也省的飄瀅擔心。”廖飄瀅嬌軟著聲音看著趙曦,十分關切擔憂的模樣。


  “不必了,本王並無大礙,隻是風寒還未好全。”趙曦擺手拒絕了,廖飄瀅立即大著膽子上前握住了趙曦的胳膊,“曦哥哥,飄瀅會擔心的……”


  “盧太醫,還不快替曦哥哥把脈。”廖飄瀅下頜一抬,盧太醫愣了下,有些膽怵,隻好硬著頭皮上前,顫抖著手搭上了趙曦的手腕處,僅觸摸一瞬間立即彈開。


  “九……九王爺身子有些虛,吃幾副調理的藥……”


  “罷了罷了。”趙曦不著痕跡的拂開廖飄瀅的手,眼眸微冷,“本王的身子本王清楚,退下吧。”


  盧太醫立即點頭,腳步慌亂的離開了屋子,似是在落難而逃。


  見趙曦冷著臉,廖飄瀅才知剛才多麽放肆,心下一凜,忽然懼了趙曦的冷意。


  “曦哥哥……”


  “本王還有些事先走一步。”說完趙曦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縣主府。


  廖旭望著趙曦的背影沉思,緊抿著唇,忽然有些猜不透了,趙曦究竟有意還是無意呢。


  “你怎麽樣了?”廖旭看向了廖飄瀅,將心中的疑惑掩藏起來。


  廖飄瀅搖頭,“方才也不知怎麽腹痛不止,現在已經好多了,大哥不必擔心。”


  廖旭聞言依舊擔憂,“讓憫生替你把把脈吧,否則大哥不放心。”


  廖飄瀅聽了點點頭,廖旭頜首,憫生立即走了過來,彎腰將兩隻手指搭在廖飄瀅的手腕上,良久才道,“盧太醫說的沒錯,縣主許是初來京都水土不服,過兩日就好了。”


  廖飄瀅這回是徹底鬆了口氣,望著廖旭,“大哥這回放心了吧。”


  廖旭輕笑,揉了揉廖飄瀅的烏黑秀發,“既然沒事就好好休息吧,改日再來瞧你。”


  出了門,廖旭瞥了眼憫生,憫生壓低了聲音,“雖縣主體內的跡象不太明顯,但可以肯定的是,九王爺的的確確中了醉生夢死,而且破了戒。”


  廖旭聞言腳步微頓了頓,眉頭緊蹙,緊盯著憫生,良久又恢複了正常,步伐加快了不少。


  這麽說九王爺的破了戒,壽命隻有五年了……


  這時一輛馬車忽然經過身旁,微風拂起簾子,廖旭不經意的抬眸看去,一張絕色容顏映入眼簾,較廖飄瀅的那張臉更加的張揚,卻又不失靈動。


  一刹那的驚豔很快消失了,廖旭忍不住問,“那是誰家的馬車?”


  “似是臨裳郡主的馬車。”


  廖旭收回了神色,嘴裏喃喃著幾個字並未再多少什麽,很快抬腳離開。


  馬車上宋婧安慰道,“母親,外麵的流言蜚語信不得,若真的有蛛絲馬跡,早就鬧起來了。”


  虞子衍偷偷潛入京都城一旦被發現,擅離職守可是死罪,明豐帝本就一直盯著華陽大長公主府,如此一來豈不是白白送上了把柄麽。


  臨裳郡主點頭,她能感受到京都這段時間的緊張局勢,時間越近,那一場隱藏在平靜湖麵下的波濤越來越凶猛,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猝不及防的席卷而來,一旦踏錯極有可能萬劫不複。


  “這段日子還是小心謹慎些好,京都的天就快要變了……”


  臨裳郡主從一開始就是站在九王府這一派的,自然就要小心提防著明豐帝。


  趙曦前腳剛出府就被明肅太後派人接走了,隻好又跟著進了宮。


  明肅太後望著趙曦略顯蒼白的臉色,忍不住關切地問,“好端端的怎麽會病了?”


  趙曦搖頭,“母後不必擔心,並無大礙,許是夜裏起風未注意著了涼,已經找了太醫瞧了。”


  明肅太後聞言這才鬆了口氣,趙曦就是明肅太後的命根子,出不得半點差錯,“屋子裏的奴才都是這麽伺候的,這般不經心,是該好好敲打敲打了,回頭母後讓陳嬤嬤挑幾個貼心的送過去。”


  說著明肅太後又歎息一聲,“廖家夫婦明兒就該回京都了,飄瀅就這麽擱置在外頭也不像回事,外麵那些流言蜚語都傳到宮裏來了,讓飄瀅白白受了委屈。”


  明肅太後本來對廖飄瀅還有懷疑,若是廖家背地裏投靠了明豐帝,那這些流言又是誰傳出來了的,總不至於廖飄瀅的苦肉計,故意抹黑自己的名聲吧。


  趙曦挑眉,“母後,外麵的事是兒臣一手所為。”


  趙曦倒是大大方方痛快的承認了,擺明了態度,“九王府的這條大船容不下廖家,再說廖家未必瞧得上,母後,前幾日子衍回京一趟,兒臣和廖旭,子衍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唯一知道子衍回京的隻有廖旭。”


  明肅太後詫異,“是廖旭泄漏的,會不會是子衍不小心泄漏了蹤跡?”


  明肅太後對廖家這麽多年信任不是說瓦解就瓦解的,雖然加深了疑慮,可還是不敢相信廖家背叛了九王一派投靠了明豐帝。


  “私底下皇兄將禁衛軍一支暗位給了廖旭,母後又可知,三年前


  送給廖家一大批賞賜又被廖家送給了誰!”


  趙曦緊繃著臉,似對廖家深痛惡絕,“母後,兒臣記得母後曾送給廖飄瀅十二顆南海夜明珠,是父皇在世時送給您的,極其珍貴,母後若不死心不如向廖家重新討回,瞧瞧還在不在。”


  明肅太後已經徹底驚呆了,驚訝的看著趙曦,“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趙曦站起身,渾身散發著冷冽氣息,態度十分堅決,“母後,兒臣知道廖夫人對母後有救命之恩,若廖家一心一意,兒臣絕不會對廖家動手,怪隻怪廖家貪心不足!”


  說完趙曦扭頭就離開了,留下一臉呆鄂的明肅太後。


  “太後娘娘,九王爺許是察覺了什麽,所以才這麽確信。”陳嬤嬤歎息,“太後娘娘何不信九王爺一次?”


  明肅太後頜首,冷著臉,“哀家的兒子,哀家自然會相信,傳旨,讓廖飄瀅進宮一趟,哀家要親自問個明白!”


  陳嬤嬤點頭,“是,老奴這就去。”


  明肅太後忽然道,“再等等吧,明兒個一道問問廖夫人,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


  若直接向廖飄瀅討回,廖飄瀅大可推到廖夫人身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