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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 業障

  “您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郭彥看得咋舌,但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之後他也不對謝潮生的艱難處境抱有同情心。


  “您身子不好又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怎麽能在這時候出去跑馬呢?因為這個病了,那不是純粹給自己找罪受嘛。要我說,蘇木就該給您抓些更苦的藥,最好是專程同大夫說說,看看裏頭最多能添多少黃連,就照著那最多的量添。”郭彥搖著頭,語氣平穩極了,說出的話卻讓謝潮生控製不住的想要打人。


  謝潮生的臉色隨著郭彥的話越來越黑,蘇木卻是眼前一亮。撫掌道:“正該如此。先生您是不知道,女郎已經不頭一次自己跑出去跑馬了。之前也病過一次,隻是沒兩天就好了,所以這回才這樣大膽的。要婢子說,是要抓些最苦的藥來才是。”


  謝風雨聽的都目露不忍之色:“還是算了吧。她現在喝的藥就夠苦的了。”頓了頓,還是沒忍住的落井下石:“若是再苦了,隻怕是她要倒掉了。”


  謝潮生臉色一僵。蘇木跟了她多少年了。一看她這樣子,立時知道這事情她必然是做了的。


  “女郎!”蘇木尖叫:“您怎麽能把藥倒掉呢!”


  屋子裏頓時一片雞飛狗跳。


  郭彥著實覺得自己沒有來對時候。


  謝潮生被蘇木壓著喝藥,謝風雨請了郭彥去書房說話。


  “先生這次是聽見了桓大將軍戰敗的事情才來了的?”謝風雨親手給郭彥倒了一杯茶,然後才說起正事。


  “正是。”郭彥跪坐在謝風雨麵前,遲疑著問道:“如今正是大好時機啊,郎君未曾想過要回建康嗎?”


  謝風雨喝茶的手一頓:“大好時機?什麽大好時機?”


  郭彥不解:“桓大將軍這兩年越發的位高權重了。此事桓大將軍打了敗仗,威望必定大不如前。郎君難道不趁此機會謀求高位?”


  謝風雨笑著搖頭:“先生真是高看我了。我沒有先生說的那麽大本事,也沒想過自己統領一軍,此事還是罷了。”


  郭彥聽的真正滿頭黑線。


  他雖不知謝風雨為何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知道是究竟是不是謝風雨的真實想法。但是他知道,憑著謝潮生在,謝風雨這個做丈夫的想要徹徹底底的太平下來不打仗,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何況就謝家自身來說,也不可能真的容許謝風雨一輩子平凡度日。謝風雨也不是個能安的下心來的。


  謝風雨會這麽說,隻有一個理由。郭彥想著,臉色慢慢的凝重起來。


  “可是為什麽?”


  郭彥有些不解。


  謝風雨笑了下,輕聲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


  郭彥恍然。


  桓遠之是敗了,但是他可不會因為一場戰役的失敗就放棄手中已經握緊的權力。他手底下的兵更不會因為一場戰役的失敗就對桓遠之冷嘲熱諷乃至於失了軍心。


  恰恰相反,桓遠之的失敗雖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燕國慕容垂的抵死反抗,但不可忽視的另一個重要緣故是糧草的短缺。

  桓遠之完全可以借著這件事發難。


  謝安石如今在建康城中勉力支撐已是困難。譙國桓氏越發勢大,陳郡謝氏和太原王氏在朝中很是艱難。


  郭彥想是想通了,但是依舊有所擔憂:“可是郎君,您如今還在桓豁軍中,到底不是長計。”


  譙國桓氏和陳郡謝氏之間眼下近乎對立,謝風雨再在桓豁身邊任職已是不妥。


  謝風雨倒不以為然。


  “桓氏同我們家爭也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當初我叔父被貶豈能沒有桓遠之的手筆在其中?但朝事歸朝事,幾家卻不會因此徹底斷了往來。我們家和王家不都有不少人都在桓遠之帳下做事嗎。知道如今,我叔父和桓大將軍的私交也還好的很。”


  就是謝萬石才被貶沒多久的時候謝安石出仕,首先去的也是桓遠之軍中。由此可見他們頂多就是政見不合,倒不至於因此和影響到全局。更不會因為政治上的不和而讓闔族都跟著受累。


  就是斷了來往,也不會是闔族一棒子打死,頂多是同族中一支撕破了臉皮。


  郭彥有些赧然。


  “曲曲折折的。我就最是不喜歡你們的這些彎彎繞繞。”謝潮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


  謝風雨站起身來迎上去,張嘴就讓謝潮生恨不得直接打死他:“你喝完藥了?”


  謝潮生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喝完了,沒喝完蘇木肯放我出來?”


  “也是。”謝風雨說:“不過你說的不對,這可不是什麽彎彎繞繞。你想一想,各家各族並存都多少年了,關係錯綜複雜的,指不定誰家和誰家就是姻親。要是因為政見上鬥得你死我活便沒了來往,日後可怎麽辦啊。”


  “你也不是不知道,眼下這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一個人想起來容易,可是一個家族可沒那麽簡單。這要是不多考慮些,隻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謝潮生默然。


  一個家族想要從庶族爬上去有多難,沒有人比謝潮生更清楚。


  她和她的幾個兄長,多少年殫精竭慮,以及家中幾代人的努力,才讓謝家成了現在這樣最頂尖的家族。


  其中耗費了多少心血謝潮生最是清楚,要因為一個政見的問題就讓這些努力都付諸東流,實話說,謝潮生舍不得。


  是真的不舍得。也沒有誰能輕易放下。


  放不下的不隻是她,就是桓遠之也一樣。


  桓遠之在朝堂上打擊他們家打擊的狠辣,但是謝風雨照樣在桓家人的勢力範疇裏曆練。


  爭歸爭,鬥歸鬥,該做的事也都是依舊要做的。


  人是要打磨的,謝家沒有那個實力讓子弟們領兵作戰,但是桓家能。所以即使雙方在朝中鬥的沸反盈天,兩邊兒人的子侄照樣受著同等待遇。


  大局觀誰都不缺,要不然,他們也都走不到如今這個地位上來。桓大將軍不會享譽盛名,謝安石也不會位高權重。


  這些事情之間都是不可分割的,誰都抹不掉,也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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