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梁家
房間裏光線暗,也有些潮濕。管事嬤嬤忙親自點上燈,又領著兩個下屬幫梅若彤換好了幹淨整潔的鋪蓋。
梁文君和梅若彤一起坐在簡陋粗糙的矮桌旁邊,她握了梅若彤的手輕聲說:
“潁河,你放心,姑母也就是一時疑心而已,過不了幾天,我一定過來接你,你肯定也相信韓大夫的能力的,對嗎?”
梅若彤心裏一點也不害怕,畢竟在決定這麽做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最壞的結果了,而且她確實相信韓煜的能力。
梅若彤感激地朝著梁文君笑了笑,輕聲說:
“我明白,梁姑娘不必為我擔心,隻是韓大夫那裏,還請您和竇嬤嬤多提點一二。”
梁文君微笑著點頭,看著梅若彤的眼睛柔聲說:
“你比我小好幾歲呢,以後就叫我姐姐吧。”
梅若彤知道梁文君是個話少的人,看她隻是安靜地坐著不說話,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了,於是就輕聲說:
“姐姐,我這次見到王爺,與上次和公主在蘭若寺見到的時候比,王爺清減了不少,但是別的一切如常,你不用擔心。”
梁文君瞬間紅了眼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梅若彤看著梁文君睫毛上盈盈欲落的淚珠,也是一陣陣的辛酸,也許在梁文君的心裏,能見李彥白一麵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了。
梅若彤有時候也會想,自己一直堅決地拒絕李彥白,是不是也有不忍心傷害梁文君的成分在內?
梅若彤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抵不過對梁文君的心疼,輕聲說:
“姐姐,如果可以,你晚上過來與我同住一晚可好?”
梁文君驚訝地抬頭看著梅若彤,眼神裏滿是迷惑不解。
梅若彤不好直說,她也不能肯定李彥白晚上會不會過來,等到管事嬤嬤把屋子收拾妥當,帶著兩個宮人離開了,她才輕聲對梁文君說:
“姐姐,我是想著王爺既然讓我和韓大夫來了,心裏肯定是擔心皇後娘娘的身體的,他知道我送不出去消息,也許就會派個人來詢問。”
梁文君絕不是個遲鈍的人,隻是瞬間就明白了梅若彤的意思,眼淚嘩地一下就決了堤。
梅若彤將哭得哽咽不已的梁文君摟在懷裏,自己也是心酸得紅了眼圈。
青竹不被允許到梅若彤身邊伺候,屋子裏就隻剩下梅若彤和梁文君兩個人。梁文君哭過之後擦了擦眼淚,十分不好意思地垂著眼睛對梅若彤說:
“妹妹,我知道你的好意,就是我怕王爺反而會因此更嫌惡我,畢竟是於理不合的事情。”
梅若彤抿了抿嘴唇低聲說:
“那王爺若真是的半夜派人來打探消息,首先於理不合的就是他自己,而不是我們。”
梁文君驚訝地抬頭看著梅若彤,旋即抿唇笑著說:
“潁河,你真可愛,我很喜歡你。”
梅若彤也微微紅了臉,抿唇看著梁文君笑了起來。
梁府距離宮城並不遠,百年積澱下來的府邸,處處透露著恢弘厚重。
梁老太爺梁成翼自老妻過世之後,就很少再進內院,除了年節時回內院參與家宴受子孫們的跪拜,他大多數時候都帶著自己的一個老姨娘住在外院的書房裏。
梁府內院的事情,在梁文君的繼母鄒氏進門之後就全部交給她打理了。
梁家除了已經出嫁的姑娘們,留在府裏的男丁共有三房人,大太太陶氏因為是繼室,反而比二太太和三太太都要年輕一些。
梁老太爺的這個院子,平日裏除了打掃的下人,並無外人會來,此刻卻聚齊了梁家三房老幼幾十口人。
大太太陶氏坐在右下首的第一位,聽到打簾子的下人稟報老太爺來了,她忙領了眾人起身準備行禮。
梁成翼雖已經須發半白,身形卻依然高大挺拔,一張總是毫無表情的臉,此刻卻明顯帶著怒氣和寒意。
不僅梁家的其他人都嚇得放輕了呼吸,大太太鄒氏也嚇了一跳,忙偷眼去看大老爺梁航沛。
梁航沛雙眼血紅,眼神刀子似地在大太太的臉上刮了過去。
梁老太爺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下,也不讓兒子們坐,就冷冷地開口說:
“你們三個帶著自己的太太留下,其餘人都回自己的院子歇息用飯去。”
眾人都忙應“是”,魚貫而出之後,諾大的正廳裏就隻剩下了梁老太爺和自己的三個兒子兒媳。
梁老太爺並不看三個不知所措的兒媳一眼,也不說讓她們坐下,隻端起手邊的茶盞喝了幾口,然後淡淡地說:
“老二,老三,你們去把人帶進來吧。”
大老爺和二老爺應聲而去,大太太鄒氏莫名地打了個寒顫,雖還極力鎮靜地站著,心裏卻已經是驚濤駭浪。
公公的這種態度,包括大老爺剛才那恨不得吃人的眼神,都讓大太太心慌不已,攥在手心裏的帕子很快就被冷汗浸濕了。
十幾個男女被拖進了屋子,每個人都被捆綁著,嘴裏塞著帕子,臉上和身上帶著血跡。
當鄒氏發現自己奶娘的兒子就排在這群人的最前邊時,心裏最後的一絲僥幸破滅,她反倒是鎮靜了下來,挺直脊梁跪了下去。
從十年前決定做這件事情的時候起,鄒氏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那時候的她不害怕,而且堅信自己永遠也不會後悔。
現在,鄒氏依然不後悔,唯一不同的是,那時候的她無所牽掛,隻想著報仇,可如今,她有一雙尚未成年的兒女,讓她多了一份牽掛。
二太太和三太太不明所以,但都悄悄地挪了挪,拉開了與大太太的距離。
大老爺梁航沛雖是長子,可早年腿腳落下殘疾,林老太爺心疼大兒子不能出仕,便把家裏的庶務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眼前這些香料鋪子裏的下人,平時都是大太太的奶娘一家人在照管著,這是梁家人都清楚的事情。
看到大太太跪了下來,梁航沛更怒,他顛簸著走到大太太麵前,掄起巴掌就朝大太太的臉上打了過去。
幾個巴掌下去,鄒氏便倒在了地上,口鼻緩緩地流著血跡,白皙潤澤的臉龐也漸漸腫脹起來。
梁航沛指著鄒氏怒罵:
“賤人,這些年我是多麽包容你,就連你明裏暗裏的虧待文君,我也裝作看不見。可你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對皇後娘娘下手,敢算計皇嗣,你是不是要我們一家人都去陪葬才甘心?”
聽到這裏,膽小的三太太忍不住尖叫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鄒氏卻不怕,她從地上爬起來跪好,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冷冷的看著梁航沛說:
“原來老爺也知道害怕,也知道心疼自己的妹妹,那我鄒家滿門被斬的時候,你怎麽就能坐視不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