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該怎麽走下去
時值傍晚，夕陽西垂而落，一室的光暈如霞，把病房點綴得極之溫馨。
??籽綿所居住的是VIP病房，必須要穿過一個小廳才能夠進入病房的。顧易囂以為，自己還需要接觸另一次小煎熬才能夠與女子麵對麵的，但其實不然。當他腳步邁入屋裏時，居然看到了一道纖瘦的身子獨自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位置。
??女子目光沿著落地窗台外麵凝視出去，眸眼的光芒帶了幾分飄忽味道。她手中拿了一杯透明的白開水，正慢慢地往著唇瓣送去。似乎是因為被男人入門的聲響幹-擾，她很快便側過了臉，視線靜靜地斜睨到男人身上。
??“小綿羊！”顧易囂薄唇輕抿了一下，並未拉出笑容，腳步慢慢地往著女子靠近，道：“你……怎麽不在床上休-息？”
??“躺累了。”籽綿下意識地伸手沿著傷口位置輕輕地摸了一下，目光從男人的臉麵移離，傾身把掌心裏握著的杯子平擺到桌麵上。
??顧易囂在她身畔落座，長臂順著她的細腰輕環過去，嘴角微彎，道：“小綿羊，關於我今天早上突然離開的事情……”
??“段之心是你朋友，她出了事，你很擔心，我明白的。”籽綿淡淡地打斷了男人的話語，一雙清麗的眸子溫潤似玉，直視著男人那雙深邃的眼睛，道：“她沒事了吧？”
??“還沒有醒過來，醫生說……”顧易囂本欲回應女子的問題，但乍見她眉眼閃出那一抹若隱若現的黯然光芒，立馬便噤了聲，道：“小綿羊，在這件事情上，我很抱歉！”
??“要跟我說說關於她的事情嗎？”籽綿抬顎，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瞳仁深處，似是帶了幾分期許光芒。
??顧易囂微微一愣。
??他有會有這樣的反應，原因有二：其一，作為籽綿的男朋友，他突然為了另一個女孩子而棄她於不顧，她在他麵前的反應著實是冷淡了一點；其二，籽綿突然提及段之心，但態度並不熱衷，她到底是不介意他曾經有過去，抑或喜歡他不夠深？
??平生首次，他對某些事情開始不確定了！
??“沒什麽好說的。”看著籽綿情緒如此平靜，顧易囂淡淡一笑，掌心沿著她的肩膀輕輕拍了一記，道：“她是她，你是你。我承認，我跟她曾經在一起，但那都是過去式了。小綿羊，現在在我身邊的人是你，我這樣說，你懂了嗎？”
??人生總是要麵臨許多決擇，而他這次的選擇是她。
??籽綿的目光，緊緊盯著顧易囂，後才同樣專注地看著她。彼此四目相交，一時間，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的打算。
??良久，有敲門聲響起，才驚擾了他們之間的沉默。
??“進來！”籽綿率先應了聲，眉睫同時垂落，把那雙漂亮的眼睛遮擋住，讓人察看不到她眼底有怎樣的情緒反應。
??“病人需要換藥了！”進門的護士推著醫藥用品走了過來，對著籽綿道：“請到病床-上去！”
??“知道了。”籽綿淡淡應了一聲，蜷縮著肩膀從男人的手臂裏退身離去，她的眸子，順著男人的臉麵一掠，輕聲開口：“累了就去吃點東西，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先進去了。”
??顧易囂沉默著點了點頭。
??籽綿輕闔了一下眸子，轉身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顧易囂心裏頓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不曉得為何，他總覺得，籽綿心裏隱藏了很多事——。
??好像，要把他摒棄在心門之外！
??————————————
??護士幫籽綿換好藥後，便離開了。
??籽綿屈起雙膝，深吸了口氣，眸光往著房門位置一瞥，但見男人提著一隻塑料袋走了過來，嘴角微微牽了一下。
??“小綿羊，我想了一下，關於之心的事情，我有必要向你交待一下。”顧易囂把塑料袋放下後，坐到了床沿前，目光幽幽地看著女子，道：“我們曾經在同一間學校進修，當時的感情很不錯。”
??不是不錯，而是到達了戀人的地步。隻是顧易囂，你為何不敢承認呢？
??與得之接。籽綿心裏微微生疼，卻並沒有開口說話。在男人那雙銳利的目光注視下，她輕淡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繼續往下說。
??“我們曾經在一起，但後來她離開了我。我尊重她的意思，跟她結束了。”顧易囂輕輕攤開了雙手，道：“小綿羊，今天早上我突然離開的事情，我很抱歉，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顧易囂，我沒有生你的氣！”籽綿的唇瓣輕輕一抿，目光似水：“我隻問你一句。”
??“什麽？”
??“楚小姐說，對你而言，我隻是段之心的替身，對嗎？”籽綿的眸光堅定不移地盯著顧易囂，仿佛要把他的心思看穿一般。
??顧易囂的濃眉一皺，眸色清寒幽深，道：“你情願相信別人的話都不願意相信我嗎？”
??回答這個問題有多難，為什麽一向果斷的你，卻不願意對我說一句“沒有”呢？所以顧易囂，你隻是因為不想說謊所以才選擇了用如此的質問方式來把事情推搪過去吧？
??籽綿搖晃了一下頭顱，淡淡地道：“我有點累了。”
??意思是，她要休息了！
??“咱們不談這事情也好，反正沒什麽好說的。”顧易囂點了點頭，轉身便把塑料袋提了過來，道：“我去給你買了小米粥，你先吃一點再睡吧！”
??“不用了，我剛才已經吃過了。”籽綿淡聲拒絕：“你自己吃吧！”
??“你根本就不可能走出醫院，怎麽可能買到小米粥吃？”
??“風接天送過來的！”
??乍聞這個名字，顧易囂的眸色一凝，目光炯炯地盯著女子，沉聲詢問：“我沒聽錯吧？剛才你是不是在說風接天？”
??籽綿點頭：“沒錯，就是風接天。”
??“為什麽風接天會在這裏？”顧易囂的臉色瞬時便沉冷了下去，他目光裏，難得地沁出了一抹清寒的光芒，緊盯著籽綿道：“艾籽綿，你心裏不開心，直接跟我說就好了，有必要拿風接天來跟我說事嗎？”
??自從與他認識以來，男人鮮少會直接喚她的名字，更別說是連名帶姓地叫喚了。這樣的他，令籽綿覺得心裏一沉。
??“我沒有說謊！”她搖晃了一下頭顱，對男人這般激動的反應有些不解：“顧易囂，現在不開心的是你吧？”
??“沒錯，我當然不開心了。”顧易囂驀地把手裏的袋子往著旁邊的垃圾桶一丟，道：“我不過就是因為以前的朋友出了車禍，我擔心她出事去看一下她而已，你為什麽要氣以把以前的男人拿出來跟我說事呢？籽綿，你不是小孩子了，成熟一點好不好？”
??麵對男人鮮有的氣衝衝模樣，籽綿其實是意外的。隻是，他有必要用丟東西來發-泄他的氣焰嗎？更何況，他憑什麽說她不成熟？
??籽綿淡淡地笑了一下，視線落在男人那俊秀的臉麵上，道：“顧易囂，現在不成熟的是你吧？”
??對籽綿的冷靜，顧易囂的眉峰一動，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與她從初識到現在，女子給他的感覺幾乎都是溫婉文雅，弱不禁風，簡單一點來說，就是不堪一擊的那種類型。並且，還是很好騙……否則，以往的任何一次，她怎麽都會被他戲弄而不自知呢？怎麽到了如今，她的態度居然轉變得如此之快，令他都幾乎認不得她了！
??“小綿羊。”極度不適應他們之間這樣的相處方式，顧易囂深吸了口氣，為自己難得的失控而有些懊惱。他平日是個自控能力極強的人，如果沒什麽嚴重的問題，一般是不會有如此強烈的情緒反應。隻是，與這個丫頭有關的事情，他不知怎地，就是無法自控。他眸光熠熠地盯著女子，道：“我不想跟你吵架的。”
??“顧易囂，你知道我更加不想跟你吵架。”籽綿伸手把腮邊的發絲撩到了後肩，苦澀地笑了笑，道：“我很明白你現在因為段之心出事而焦躁的心情，不過我並沒有故意拿風接天來氣你。今天上午段之心發生的車禍，跟江知音有關。他們開車的時候，因為段之心突然衝出馬路而小心碰撞到了。江知音也受傷了，現在也住在這個醫院裏。所以，我說風接天來過，不是騙你的！”
??“你的意思是，今天你都跟他在一起？”聽著籽綿的話語，顧易囂的眸色一深，聲音裏，透露出幾分冷意：“所以，你才會對我的事情那麽漠不關心嗎？”
??如果她僅僅因為他去關心一個有生命危險的朋友而生氣，選擇與前度男人……還是結了婚的前度男人重新走在一起，那麽他絕對無法接受！
??確切一點說，他是絕對不接受她的身邊有另一個男人！
??僅僅隻是想一下，他就已經無法忍受了！
??“風接天跟我雖然已經分手了，但他還是很關心我。他知道我受傷了，所以給我送了一些吃的東西過來。”籽綿沉著氣，冷靜地回應著男人的問題，道：“顧易囂，你跟段之心分手了卻還能夠關心她，風接天跟我分手了同樣還能夠關心我，這是同樣的事情！”
??“怎麽可能同樣？”顧易囂陰下臉，掌心驀地往著女子的肩膀一按，道：“你不要忘記，風接天是怎樣背叛你的！他那種人如此的無恥，你怎麽還能夠跟他當朋友？你是不是，還對他不忘舊情？”
??“顧易囂，我不跟你在這裏胡撐蠻纏的！”縱然男人刻意避開了她的傷口位置，但他的力量終究還是很充裕的，被他的指尖握抓得極之疼痛，籽綿的臉色也黑了下去，她的眉頭緊皺，冷淡地看著男人道：“總而言之，我跟風接天的關係與你跟段之心是一樣的。你自己可以關心段之心，就不能夠阻止風接天關心我！”
??“絕對不能一樣！”顧易囂冷聲道：“你離風接天遠一點！”
??“顧易囂，你太自私了！”
??“你當我自私也好，自負也好，總而言之，我再差勁也總是好過風接天千百萬倍！”
??籽綿聞言，嘴角微微一撇，眼裏的暗光如潮：“顧易囂，你說這些話，難道都不會臉紅的嗎？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一下，你自己到底都做過些什麽事情。你真的覺得，自己比風接天高尚很多嗎？”
??女子的話語，直戳入了顧易囂的心尖。
??其實，他真的不比風接天好。
??年少時候，放蕩而不羈的他玩過很多女人，一個接著一個，不知道讓多少的人流幹了眼睛，而他卻對她們不屑一顧。他是在道上混的，走在灰色地帶冒昧著良心，不知道做過多少件損人利己的事情……甚至在商界，為了成功，他都不曉得耍了多少手段。多少次，因為他的一個決定便逼迫得數千數萬計的人丟失工作，甚至……走向極端——
??他做過的壞事，其實比風接天多許多！
??看著男人的臉色霎時便暗沉了去，籽綿直覺自己戳著了他的痛處。她的心裏微微一僵，忍不住便伸手去揪他的衣袖：“顧易囂——”
??“你說得沒錯！”顧易囂冷漠地笑了一聲，猛地一揮手臂，甩開了女子的手指。他從床榻上退離開去，眸色淡淡地瞥向女子，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並沒有資格跟高高在上的你站在一起？”
??“我沒有那個意思！”籽綿連忙搖晃了一下頭顱，憂心忡忡地看著男人，道：“顧易囂，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
??隻是，偏偏就是那些不經意的話，最傷人！
??“籽綿，比起風接天，我確實是好不了多少！”顧易囂突然點了點頭，視線冷淡地瞥向籽綿，道：“所以，有件事情你必須要知道。在我沒有做出任何的決定以前，你都不可能離開我！我這樣說，你懂了嗎？”
??他的話語裏，莫名便帶了一股警告味道，仿佛，她是無法違背他的話！
??突然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很是陌生。
??籽綿有些搞不懂，當初那個與她快樂相處在一起的顧易囂，是否存在過！
??否則，一個人怎麽可能變得那麽快呢？快得，她幾乎都無法去適應。莫不是單純地因為一個段之心，便已經讓他整個人都改變了嗎？
??想到這裏，她的心莫名一疼。
??原來段之心在他的心裏，當真是那麽的重要。
??“顧易囂，你不可能左擁右抱。”籽綿曆來都顯得很柔弱，但誰又會知道，其實她一直都是一個外柔內剛的女孩呢？否則，經曆了那麽多次的疼痛，她怎麽可能走得過來走得出去還能繼續往前不停地走？因此，麵對顧易囂這個時候的威脅話語，她整個人都反而輕鬆了去。她輕輕地闔了一下眸子，目光落在男人身上，淡淡回應著男人：“我不知道你在堅持什麽，但如果你認為我隻是一個簡單純良的小女孩，那麽你就錯了。曾經我的確很需要別人的嗬護與愛惜，但自從我決意離開波旁家族開始，我就已經有自己在這個社會上立足的資本了。你控製不了我！”
??“我沒有想過要控製你，但我不會讓你就這樣在我的身邊離開！”顧易囂居高臨下地看著女子，眼裏的亮光，熠熠生輝，仿佛他所說的話，必能成真，道：“否則就算天涯海角，我都會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的！”
??看來，他們之間達不成協議了！
??籽綿輕輕地垂下了眉睫，不想再與男人在這個問題上發生爭吵。她闔了眸，冷靜地道：“我真的累了，請你讓我休息一下吧！”
??“你好好睡吧，我去看一看之心！”顧易囂眸色清幽地瞥她一眼，看著她背過身去，掀起被單覆上了身子，不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轉身離去。
??他們也曾有過爭吵，隻是當時就解決掉了。
??可這一次，遠遠不止是爭吵那麽簡單！
??他們的理念，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
??如果彼此的思想已經開始有了差異，那麽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夠對對方重拾信心呢？
??大概是沒有了吧！
??聽著男人的腳步聲遠離，房門“啪”一聲閉合後，很快便消失了，籽綿張開了那雙緊閉著的眼睛，眸子沿著窗台外麵凝了出去，心裏一陣陣的絞痛衍生。
??顧易囂，我們之間的路，該怎麽走下去？
??——————————————
??看到男人的身影往著ICU靠近，原本坐在長椅位置的女子立馬便站了起來。她的視線緊盯著他，眼底沁滿了驚訝的目光，道：“我以為，你不會那麽快就回來。”
??“我跟她吵架了！”顧易囂的目光順著她的臉麵淡淡地瞥了過去，視線很快便落在了玻璃窗後方那沉睡的女子俏臉上，聲音淡而無味，道：“有沒有深得很無聊？”
??“她跟你鬧別扭了？”楚楚聞言，眉眼一揚，失笑道：“看來，她隻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姑娘。”
??“楚楚，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你在她那個年紀的時候，比她更加好勝！”
??“我隻是覺得很意外，KC你這種人，怎麽會情緒失控！”楚楚雙手抱著前胸，淡淡地笑道：“你是不是心裏很不服氣？因為像你這樣男人，除了之心以外，她可能就是第二個敢跟你對峙的了。她有沒有仗著你疼愛她，肆無忌憚？”
??“原來你看得出來我疼愛她！”顧易囂自嘲一笑，徑自坐到了長椅上，蹺起了二郎腿，眸光裏積聚著的亮光，深暗未明：“我到了今天才知道，原來我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
??“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在跟死神作戰，還要跟那個不懂事的小女孩爭吵，那肯定心裏極不好受！”楚楚一聲無奈歎息，道：“你就在這裏好好陪著之心吧，我去給你買一點吃的！”
??顧易囂伸手攔住了欲要起身的女子，眸色清淡地凝視著她，道：“你的臉還好吧？”
??“放心吧，都消腫了，倒是你自己，感覺比我辛苦得多了！”楚楚自然沒有忘記，她早上給顧易囂的那一巴，這個男人一整天都陪著段之心，看他此刻略顯疲憊的模樣，大抵還沒有用餐。為此，她輕眯了雙眼，目光緊盯著男人道：“KC，其實你不需要讓自己夾在兩難中的！”
??“你想我現在做些什麽？”顧易囂的目光冷淡地凝視著她，道：“等之心醒過來以後，把她們兩個都找出來，大家一起商量一下事情該怎麽解決？”
??“感情不是遊戲，不一定必須要有一個結局的。”楚楚聳了一下肩，道：“除了喜劇與悲劇以外，還有另外一個結局！”
??“開放式？”
??這個男人，果然是最聰明的！
??楚楚攤開雙掌，冷靜地看著男人，道：“這全憑你自己選擇，不需要理會別人怎麽想怎麽看！”
??“楚楚，這次再見，你變了很多！”顧易囂的目光緊盯著楚楚，道：“都讓我有點難以想像了！”
??“KC，大家都在成長，不是嗎？”
??顧易囂但笑不語。
??楚楚反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腕，道：“我在娛樂圈裏打滾的這些年裏，看慣了人情冷暖。很多時候，我自己都在做戲而不自知。可是，我再怎麽沉迷當中，也是需要清醒的。顧易囂，你何嚐不是活在這個像演戲一樣的世界裏？”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放心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好的！”顧易囂輕拍了一下楚楚的手背，驀然聽得ICU裏有聲音傳了出來。他立馬便站了起來，目光緊盯著那個匆匆起身推開了ICU房門的護士，眼底一片陰霾籠罩。
??“天啊，之心情況是不是有變？”看著護士飛速地拿起了對講機通知醫生到來，楚楚的臉色一變，道：“顧易囂，怎麽辦？”
??“放心吧，她一定不會有事的。”男人的眸子一沉，聲音冷寒如霜：“我顧易囂的人，如果我不讓她走，閻羅王也帶不走她！”
??他說這話，自信滿滿，仿佛他之所言，必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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