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沉默中的表白
“那怎麽辦?明天天才蒙蒙亮就趕回去嗎?”言諼草想象大清早一片漆黑就要往a市趕的場景,開始不寒而栗。
一旁的韓子煦看她滿臉寫著的拒絕,淡笑揚唇:“我想,叫你起床這項這麽宏大而艱巨的工程,我大概是沒辦法勝任的。”
她滿額黑線嘟噥起來:“什麽意思啊你!”
韓子煦起身往門外走去:“意思是你需要請假半天了。”
言諼草抓起勺子又猛喝了幾口湯,才跟了上去。“校外因素請假要家長打電話給輔導員才行的啊。”
“所以呢。”
“所以你要幫我啊!”她喊著:“打電話給我們輔導員,幫我請假啊,不然他不批的!”
“這樣啊……我考慮一下。”說話間,他領著她走進旁邊的一家快捷酒店。“身份證拿來。”
言諼草不滿地把身份證遞過去,嘴上還不忘嘀咕:“還考慮什麽呀考慮,分明是故意找我麻煩的。”
韓子煦充耳不聞,他拿著前台服務員給的鑰匙,徑自往電梯走去。電梯在某一樓層停下,穿過靜謐的長廊,他用鑰匙打開其中一間客房。
房間雖小,但看起來幹淨整潔,言諼草走進去直接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韓子煦瞄了她一眼,扯扯嘴角,然後環顧四周,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機,察看了幾個隱蔽的角落,又轉身往衛生間走去。
言諼草看他的樣子,忍不住取笑:“就住一晚而已,用不著這麽緊張兮兮的吧。”
“你想太多了,”韓子煦從衛生間出來淡淡地說:“我隻是先看清楚,等下好選擇看哪一間房會舒服點。”
“就一個晚上而已,至於嗎……”
“也是,你說的有道理。那你就住這間吧,我去隔壁。”說完真的轉身往門口走去,邊走邊叮囑:“我出去之後鎖好房門,有人敲門先給我打電話再說。”
“知道了。”
韓子煦離開之後,言諼草照他說的鎖好房門,然後簡單洗漱了一下。她大字型仰躺在軟綿的床上,言母跟言笑笑的話在腦中不斷交錯閃現。想了又想,她翻身一把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給韓子煦發了條信息:
——兄長,你幫我請假了沒有?
過了一會兒收到對方的回複:
——請了。請了?什麽時候的事?這大晚上的難道他剛剛打電話給輔導員了?
想到這,言諼草幹脆直接發了個語音電話過去。
電話接通,那邊的韓子煦語氣聽起來十分無奈:“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打這次電話。”
“你什麽時候幫我請的假?”
“……”
“兄長?”
“你特意打電話來就是問這個?”
“啊。也不完全是……”
“那你最好快點直接點說,不然影響我看電視。”
言諼草仔細聽了一下,聽筒那邊確實隱隱傳來新聞播報員平穩得有些機械的嗓音。
“言諼草?”
聽到韓子煦喚她全名,言諼草知道他還在生氣,雖然一晚上他都沒有明說什麽,但從小到大每次隻要他喚她全名,就說明他在生氣。
“看來你並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我要掛電話了。”
“別別別!我有我有!”
“嗯哼。”
“那個,上次不是說那個客棧老板娘可能跟蹤我嗎……”
“所以?”韓子煦聲音聽起來沒什麽太大的起伏,隻是神色微微一凜。
“她,大概是我的生母。”
話一說出口,她忽然發現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以啟齒。無論那個女人是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她們各自的生活都不會發生實質的改變,她依然是言諼草。
韓子煦隱約料想到,她會忽然這麽不顧課業也要跑過來這小鎮,應該是知道了什麽。隻是——“然後?”
“嗯?哦,我,我其實還有個同父同母的妹妹。”
這個他也知道了。“結果?”
“結果?結果……我的親生父親,是因為救我而死的;我的親生母親大概從此無法接受我,才把我丟棄在福利院門口。但卻轉眼就能另嫁他人,而且不到一年的光景裏生下跟我同父同母的親妹妹。現在還因為她跟新丈夫的兒子,不打算讓妹妹讀大學。”
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啊……
言諼草聽自己這樣說起來都覺得很諷刺。
韓子煦倒是不知道原來還有這麽多內情。但——“重點?”
重點?
是啊,她想說的重點到底是什麽?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誰都無法改變。那麽對她來說,知道了這整件事之後的重點是什麽呢?
“重點是……我喜歡你。”略一停頓,她又輕笑:“搞不好你其實早就知道了。”
接下來,是長達三分鍾的沉默。兩人都沒有說話,彼此之間除了新聞主持依舊平穩機械的嗓音之外,沒有任何聲響。
許久之後,在言諼草覺得電話那頭的韓子煦大概能徹底接收到她剛剛所表達的意思後,她緩緩開口:“我知道現在並不是適合的時機,我也知道說出這件事或許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好事,甚至可能它就是一件壞事……”
她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接受養兄妹之間有其他情愫存在,畢竟哪怕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但在外人看來,他們一直都是兄妹相處。大眾的道德評判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接受。
她也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這個心理準備,隻是——
“在知道我父親是因為救我而死於車禍之後,我想或許哪天我也可能遇到什麽意外,這個誰都無法保證。我不希望在這個意外來臨之後,會有一件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存在。所以我選擇在它來之前,先把最重要的話說出來。”
電話那邊依舊是長久的沉默,讓言諼草不禁懷疑,很有可能韓子煦根本隻是把電話放在床上隨她自言自語。
這樣也好,起碼她說出來了,沒讓自己後悔,而如果到最後他真的沒聽到,大概也是命中注定。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對我們之間的‘兄妹’關係十分排斥。大概是第一次幫人給你送情書的時候吧,我就在想為什麽那麽多女孩子都要來喜歡我的‘哥哥’?這種懵懂的感情對我來說,是一件非常困惑的事,可我卻沒辦法控製自己。”
“再後來,在家裏看到你跟杜姐姐坐在一起,相依相偎的畫麵刺得我眼眶發疼。我才知道,我羨慕可以光明正大地永遠站在你身邊的那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