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自從經曆過小時候被季冬凡找茬之後，言諼草再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形，這是第二次。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這位從未謀過麵的同學，隻能猜測，她大概是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借去用了。
“這位同學，很抱歉借用了你的琴，占用了你的時間。之前我確實不知道你可能有自己的安排。造成你的不便，我真的很抱歉！你放心，今後我不會再亂動你的琴了。”
“你到底什麽意思！你是在說我小氣嗎，連把琴借給你都不願意的意思了？”
她誠懇地問：“你願意嗎？”
女生聞言，微微一窒，不甚順暢地說：“我願不願意，你不都在用了嗎！”
言諼草秀眉微蹙，對這模棱兩可的回答有些不太能接受。她不願強人所難，如果實在是不願意，她也不會占人便宜。“如果你有難處的話，我可以再另外想辦法。”
“怎麽，打算讓陳學長再找別人借？”女生輕蔑地哼了一聲：“整個c大會古琴的也沒幾個人，社裏玩彈撥樂器的除我之外，都是玩箏跟琵琶的，你猜學長還能找誰借？”
“我……”
不等言諼草說完，女生再次打斷：“我勸你想要表現的話，就靠自己。別總是什麽事都麻煩別人。你別以為學長今年大四就沒有學業壓力，他接下來要準備社團和學生會的交接的工作，要準備接下來的實習公司，平常的功課還不能落下……”
原來大四的人要做這麽多事啊！那韓子煦也是這樣的狀態吧，怎麽他平常看起來一點焦慮感都沒有。她還以為大四就是坐等畢業大解放呢。
女生見言諼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顯然是沒有聽進她的話，於是更加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懂點事的，就不要老是打擾他。自己的問題不會自己解決啊！巨嬰嗎！”
如果不是因為被噴的人是自己，言諼草大概能伸出雙手鼓一下掌。“這位同學，不好意思問一下，請問你跟陳學長是……”她實在是好奇。
“跟你有什麽關係！”女生有一瞬間出現一絲窘態，但很快便掩飾過去。
“沒關係，我回家把琴帶來就是。”她低歎一聲。雖然會麻煩一點，但能不麻煩別人的話，是最好的結果了。隻是言諼草心裏後悔答應陳君其的情緒，又深了幾分。
“怎麽，嫌我的琴不好是吧，比不上你的是吧？”
言諼草已經無力解釋了。
這位同學不知道什麽原因——也許她大概能猜出來，隻是還不確定——對她存在著很深的敵意。憑她們素未謀麵，實在不至於為了借不借一張琴，而找茬找得這麽明顯這麽徹底。
她“放棄治療”式地回道：“沒有不好，隻是觸感、音色各方麵習慣了自己用了幾年的，忽然換了別的琴，難免感覺不順手。”純粹是習慣的問題，聽在別人耳中，卻有不一樣的理解。
女生一聽，徹底翻臉：“既然這麽不順手，那就用回你自己的東西。我的琴，配不上你這麽高大上的水平。”說完馬上拂袖離去。
言諼草指尖輕輕滑過琴上細弦，無奈開口：“嘿，你的主人，好像找錯對象發泄了。”
周五，她跟書店老板娘請了兩天假，打算回家一趟，把琴帶到學校。但當她回到房間看到擺在琴桌上的琴時，頓時犯起難來——這琴帶去學校也沒地方放啊！
之前沒跟那位同學發生不愉快的時候，她還可以厚著臉皮，賴在人家社團練習室裏麵。現在明麵上人家都不歡迎她了，她可沒那麽強壯的心髒能承受熱臉貼冷屁股的難堪。算了，先帶去再說吧。
於是她給陳君其發了條信息：
——學長下午好！前幾天我在練習室的時候，恰巧碰到那把琴的主人。她可能不太方便把琴借給我用。我想著，畢竟是人家的所有物，這樣總是麻煩她也不好。所以，我打算還是把家裏的琴帶去學校好一點。麻煩你有機會見到那位同學的話，幫我跟她致歉以及致謝。
沒過一會兒，就收到陳君其的回複：
——實在是不好意思，請你幫忙還要你想辦法解決這些麻煩事。如果到時候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請務必跟我說，不然我就太過意不去了。
言諼草給回了“沒關係”三個字。她沒多想其他，隻覺得既然受人之托了，就要忠人之事。況且是自己所愛之事物，這個忙幫起來也不算太虧。
離晚飯還有些許時間，言諼草趁著點空閑，拿出譜子練了起來，沒彈兩下就聽聞敲門聲響起。
“門沒鎖，進來吧。”
韓子煦推門就見她坐在琴邊，專心致誌的樣子，他沒開口，直接走到離琴桌不遠的書桌邊，坐到椅子上。
言諼草察覺人進來一會兒都沒說話，忍不住抬頭，卻發現他正坐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不禁奇怪地問：“幹嘛進來了又不說話。”
韓子煦笑笑：“第一次看到你這麽認真，不太忍心打擾。”
“那是你見得少。”她小聲嘟噥。
點點頭，韓子煦居然開始認真檢討起來：“嗯，確實。看來我對你的關心真的是太少了。”
看她一頭霧水看著自己，他淡淡開口：“聽說你最近在打工？”
“是啊。”她低頭一邊繼續研究曲譜，一邊回答：“我現在身負重債，不想辦法搞點外快，憑我那點單薄的零用錢，不知道得赤字多久。”
“唉，我們小草跟我算得這麽清，實在讓我受傷。”
言諼草眼前一亮，猛然抬起頭：“那意思是徹底送我的嗎？”
韓子煦搖搖頭：“我有這麽說過嗎？”
“……那你受什麽傷，受傷的人是我才對吧！”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她繼續低頭看譜。
“怎麽開始研究新曲了？有演出？”
“還不一定呢，應該隻是報名了。”大概還有半個月就要開始初選了吧。言諼草想到自己之前居然以為還有一個多月才到元旦，對練琴不緊不慢的樣子，就覺得蠢得不行。她完全忘了元旦當天演出的節目，是要經過提前篩選的。
“看來，大學生活你過得很不錯，社團活動適應得如魚得水。”
“我隻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再說，能學學新曲也不錯。”
“進步倒挺快。”離第一次緊張的上台到現在，也才過去不到兩個月，沒想她到還能馬上調整狀態繼續接受挑戰。韓子煦一臉感慨地說道：“哎呀，看來我以前實在是低估你很多。”
言諼草手上動作頓住，然後無力地垂下腦袋。她發現最近想要歎氣的欲望直線飆升：“大哥，你到底是想要誇我，還是其實就是在貶我。”
“當然，是誇獎了。”他緩緩起身，溫柔地揚起嘴角，朝她露出一抹淺笑，隨後轉身離開她的房間。
看著那扇隨著他動作漸漸合上的房門，言諼草腦中浮現一個疑問：所以他來找她，到底是因為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