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看不見的在乎
韓子煦和杜湘瑜兩人是大學同學,學的是室內設計。平時二人之間互動不多,這次剛好因為教授把一個校企合作項目的其中一個部分交給他們負責,交稿時間有點緊,有些方案上的細節問題還需要斟酌,所以她利用假日擠出時間登門拜訪,希望能夠盡快決定。
以她在學校對韓子煦的了解,從未聽說過他有個妹妹,當然也有可能是她對同學的“關心”少了。但現在,她決定以後可以多跟同學走動走動。
當晚在韓家吃飯期間,杜湘瑜得知韓子煦跟言諼草並不是親兄妹後,對韓子煦稍早不尋常的行為,心中多少有點數,而這個發現讓她覺得十分有趣。
“小草妹妹,今天真的謝謝你了!改天我單獨請你吃飯,以答謝你的救命之恩!”杜湘瑜朝坐在對麵言諼草說道。
而這邊一心隻顧猛扒飯的言諼草沒想到忽然被點名,愣愣地抬頭,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頓時感覺有些如坐針氈。她嘴巴裏還含著一大口白飯,忽然間有些局促,說道:“那個……不用啦,也不是什麽大事。你們的項目順利就好了!”
在他們的言談間,她大概了解之前那男人口中說的“方案”,就是指他們這次合作的項目。別的她不敢妄下定論啦,但是她跟韓子煦從小一起長大,十分了解他的性格。以他這人驕傲的程度,是不會允許自己走後門的。杜湘瑜看起來也是不屑做降低自己格調的事,所以下午遇到的那男人要找她麻煩,大概就是嫉妒吧。這樣看來她當時做的事情,就更是理所應當了。
“其實主要也是我想到處逛逛。你知道,我並不是本地人,隻是因為考了莘學園才千裏迢迢背井離鄉的。我來到這邊這麽久,都沒什麽朋友,也就沒機會四處看看。”杜湘瑜話語中沒有委屈自憐,就像陳述著一個事不關己的客觀事實,臉上甚至還笑靨如花,可正是這樣的表情,讓人無法對她說出拒絕的話來。
“那……”她剛想說好,韓子煦卻淡淡截口說道:“高考備考還順利嗎?”
韓父韓母本來覺得,孩子能多交朋友也是好事,正想讓言諼草答應呢,聽到韓子煦的話後,注意力卻立馬轉移了。於是韓母叮囑她說:“對了,現在時間很緊,你本來基礎掌握的就薄弱,可得要加油啊!”
“哈?呃、我……”言諼草不懂話題怎麽每次都轉得這麽突然,以至於她幾乎每次都隻能發出無意義的單音節字。
杜湘瑜眼中閃過一抹趣意,口中還不忘友善提議著:“今年就高三了嗎?我文史都還不錯,如果需要幫忙的話盡管開口。”
韓父聞言,雖想著這是個好主意,但到底不舍得言諼草尷尬,於是婉言道:“湘瑜,真是先謝謝你了!現在子煦跟我們兩個老家夥還能再稍微幫她一把,到時候實在不行,請你一定出山啊,咱們說好了!”
“韓叔叔哪裏話,是我唐突了。你們能把韓子煦培養得這麽優秀,小草肯定也是個聰明的姑娘,哪還用得著我班門弄斧。韓叔叔韓阿姨,讓你們見笑了。”
另一邊的韓母連忙打圓場:“說的什麽話,來來來,吃菜啊。阿姨也不知道你的喜好,就隨便做了幾個家常菜,你要是有什麽忌口的也別勉強啊。”
“阿姨做的菜很好吃!我已經很久沒吃過家常菜了,每天吃學校食堂,雖然也是可以飽,但總是沒有家的那種溫馨。”杜湘瑜雖說多少有點客套意味,但話卻是真情切意,畢竟她也有三兩年沒回過家了,像這樣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的情形,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一樣。
韓母見狀,同情心瞬間湧起,她毫不猶豫地就說:“那肯定的,食堂再好吃哪有家裏菜好吃。你要是喜歡的話,隨時都歡迎你來啊!”
“謝謝阿姨!您人真好!”韓家,還真的是溫馨的一家啊。
韓子煦整頓飯期間,除了開口說的那一句話之外,再沒第二句。他默默扒著碗裏飯,吃著盤子裏的菜,對杜湘瑜的“睜眼說瞎話”以及變了個人一樣的社交行為不發表任何意見,他知道她想要做的事沒誰可以阻止,他也沒興趣。
可他發現他對麵的言諼草整個晚上都心不在焉的,平常吃飯少吃菜多的人,現在居然光吃白飯不夾菜,這就反常了。
言諼草在韓家生活十二年來,這是她頭一次覺得自己似乎跟眼前的氛圍有點……格格不入。她知道這樣很矯情。不就是韓子煦的一個女同學來家裏跟他討論工作,再順便留下吃一頓便飯而已,她的悶悶不樂非常沒有道理,況且人家還三翻四次對她示好。
退一萬步說,杜湘瑜是客人,是韓子煦的合作夥伴,哪有人對家人的合作夥伴愛答不理的?這樣的行為太幼稚了,一點都不是成年人該有的樣子。
沒錯,她今年高中畢業之後,就是成年人了。但成年人該有的情商跟交際水平是怎樣的?是就事論事,公事公辦,還是客觀理性,甚至可以做到心口不一?
言諼草沒有答案,暫時沒有答案。她想,大概是她的人生太順遂了,經曆得少,以至於思想被困在一個死胡同裏,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她決定,既然找不到答案了,就讓自己在成年前再任性一回,做不到笑臉相迎,但起碼不惡語相向。就像杜湘瑜說的,她身上的一舉一動,體現的是韓家父母對她十來年的教養,她不能“漏氣”。
她安靜地把最後兩口飯吃完,然後放下碗筷:“我吃好了,先回房複習功課,你們大家慢吃。”說完朝杜湘瑜點頭示意一下,便轉身上樓去。
“小草今天感覺不太對勁的樣子。”韓母神情流露出滿滿的擔心。
杜湘瑜看著言諼草的背影,安慰著韓母說:“大概是課業繁重,她壓力大了吧。畢竟是要高考了。”但韓子煦看得出來,她眼裏淺淺的狡黠越發明顯,哪怕她以為掩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