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 路過的命運
最終,他成功了。成功回到中國,更重要的是,他成功的擺脫了101的控製。
回到中國後,因為他失去了痛覺和味覺一度令他很痛苦。為了能夠找回痛覺,他拚命的惹事生非,“找打”就是為了能夠找回痛覺。
剛開始的兩三年裏,他幾乎天天打架,不,應該是天天被打,他從來都是打不還手,他知道一旦自己還手那打他的那些人就不是單單受傷這麽簡單了。為此,他還經常進出警察局、派出所。於是那個叫方智誠的警察就跟他熟絡了。
可是被整整打了兩三年,他的痛覺還是一點沒有。味覺也是,任何食物對於他來說都是一個味道,所以他經常一樣東西一吃都能吃一個多月,反正味道都是一樣的,就省去了選擇的麻煩。
他厭倦了,這時他想起了十三的遺願,同時他也想過一過不一樣的生活,於是就開始查找十四的下落。十三沒有跟他說太多關於十四的話題,他僅僅知道她姓伊,叫伊十四。好在這個名字很特殊,全國沒有幾個叫這個名字的,他很快就找到一個跟十三描述的差不多的女孩子。這個女孩子剛好考上他所在城市的燕京電影學院。路過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輕鬆利用一年的時間學了古漢語文學,並考取大學教師這個職業,在伊十四原來的漢語言文學老師請產假的時候當了她的老師。
原本,他隻想遠遠的看著她。
原本,他隻想把她身邊傷害她的人殺掉。
原本,他不想離她太近,因為他對她沒有任何別的想法,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都想不起她。
原本……
什麽時候開始,他如此近距離的靠近她了?
看著大屏幕上那雙充滿淚水的清澈眼睛,路過的心隱隱痛起來。他的痛覺是從心痛開始的恢複的,那天當他看到十四傷心難過的樣子,他突然就感到胸口一陣憋悶,同時隱隱作痛。這是他第一次感到痛。後來身體上的痛,也是十四刺向他身體裏的那把刀所帶來的。
這個女孩給了他暌違已久的痛感,同時也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
這一夜,伊十四跪坐在大屏幕前傻愣愣的呆了一夜。她無法入睡,因為隻要一閉上眼睛,她就能夠看到十三哥哥那兩隻血紅的眼睛。她不是害怕,而是心痛。十三哥哥到底經曆了什麽?
這一夜,路過坐在山洞裏另一個小房間裏,凝視著屏幕上的十四。他也沒有入睡,十四傷心、無助、絕望的眼神讓他心痛。
清晨四點多鍾,路過終於打開了小房間的門。
“起來,我送你回去。”路過走到十四的麵前。
“你們……對十三哥哥做了什麽?他……他怎麽會變成……變成這樣……”十四仍舊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抬起頭盯著路過,大聲的質問:“你們究竟對他做了什麽?”
“你看到的這一段,隻是他成為一名殺手之前的一個課程。還有更殘忍的,你要看嗎?”路過同樣盯著她,語氣殘忍的問。
淚水禁不住流淌下來,十四避開了他的眼神。“他是怎麽死的?”
“在一次執行任務中受了重傷,撐了兩天……”
隻要想到十三哥哥受傷痛苦的模樣,十四就心痛的受不了,淚水也決堤般的傾瀉而下,她忍不住捂住了嘴,任由淚水肆虐。
從十三哥哥帶著她逃出啞鵲庵,然後伊家收養她到在遊樂園的門口再次失去十三哥哥,十四與十三的緣分隻有短短的兩年時間,可是這兩年的時間就好像是一輩子,讓她永遠也無法忘記。
十三哥哥的模樣,她永遠都記得。
這不是路過想看到的,望著地上痛哭的十四,他突然變的煩躁起來,很不耐煩的踢了踢她:“起來,我送你回去。”見十四不動,路過粗魯的拽起她的胳膊就往山洞外麵拖去。
“你放開我——放開我——”十四掙紮著,可是她縱然使了全身的力氣,也掙脫不開路過的手。“求求你,讓我再待一會兒好不好?”十四哭著哀求著。這裏有十三哥哥的影像,就讓她在這裏再待一會兒不行嗎?為什麽要對她這麽殘忍?
可是她的痛苦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另一種恐懼打破了。她被路過拽出山洞後,一路被他拖著下山,就在剛到山腳的時候突然一陣爆炸聲嚇的她立刻收住了眼淚,並且身子也顫動了一下。
“不好!”
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邊的路過突然丟下她向孤兒院的方向跑過去。
看到路過神情緊張的飛奔而去,十四也緊跟著他跑了起來。
“春之生”孤兒院其實就在烏山腳下,他們一路跑過去,拐了一個大彎就能看到孤兒院,可是眼前的一切讓十四徹底驚呆了。
哪裏還有什麽孤兒院,隻見火光衝天,照亮了淩晨的天空。孤兒院的職工宿舍在火光中塌了一半,而教學樓幾乎被夷為平地。
十四嚇傻了,“這……這是……怎麽……”
“在這兒別動。”路過丟下這一句就向火光衝了過去。
直到路過的身影淹沒在火光中,十四才反應過來。這個時候,她怎麽可能聽路過的話呆在這裏不動,她也飛快的跑了過去。
就在火光中,十四看到一輛麵包車漸漸駛離孤兒院。
大火還在焚燒。十四感到一股一股的熱浪直撲向臉頰。她感覺自己的頭發和眉毛都要燒著了。
“吳院長——孩子們——你們在哪兒——”十四在火光中大聲的呼喊著。
她明明看著路過跑進來的,可是怎麽看不到他人呢?“路過——路過——”她叫著他的名字。
突然,她看到一個身影從沒有塌的那一半宿舍樓了跑出來,是路過,她立刻迎了上去。隻見他懷裏抱著一個孩子,孩子在他懷裏很不老實的哭喊著……她連忙跑過去從他懷裏把孩子接過來,她剛想說什麽,路過已經轉過身再次衝進了冒著火光的宿舍樓。
這時,有一兩個男老師也抱著孩子從宿舍樓了跑出來,可是他們沒有再進去,而是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照顧孩子。”十四沒有多想,直接把懷裏的孩子塞到這幾位男老師,然後衝進了火光裏。
“別進去,危險。”男老師想阻止可是已經晚了。
隻是在地上歇了十幾秒,男老師們也掙紮著站起來衝進了火裏。
一個孩子……兩個孩子……
在沒有塌的這一邊的樓裏共計救出了15個孩子,他們有的哭喊著,有的被煙嗆的窒息,有兩個女老師正在給他們做人口呼吸。
路過一趟一趟的衝進火裏,抱出孩子後一刻不歇的又一次衝進去,無數次,他救出的孩子最多,眼看燃燒的樓就要塌了,他還想再次衝進去,可是被兩個男老師拖住了。
“不要再進去了,要塌了——”男老師衝著路過大聲的嚷著。
“不行,還有孩子在裏麵。”路過掙紮著想要再次衝進去。他臉上帶著淚痕,臉上充滿了絕望的表情。
不,不能這樣,他還要再救幾個孩子、再救幾個老師,還有老師在裏麵沒能及時出來!惠真還在裏麵,吳院長也在裏麵……
“放開我——放開我——”他大聲的叫嚷著、掙紮著。
路過,第一次為死了這麽多人而感到自責和悔恨。
如果不是因為他,這些孩子和老師不會死。如果不是因為他,這些孩子和老師可能還在家裏或者街邊上睡覺,而不是被困在火海裏。
都是因為他,因為他他們才會死的。
“放開我——放開我——”路過瘋了一般,掙紮中他看到十四抱著一個孩子從火海中跑出來。
她的臉黑黑的,頭上頂著一條毛巾。她出來沒跑幾步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怔怔的望著懷裏安靜的孩子,孩子的小臉也被煙熏黑了。樣子安詳,就像是睡著了。十四知道,孩子再也醒不過來了,她緊緊的摟著她,就像摟著自己的孩子。
太無助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爆炸?
這些隻是一些幼小的孩子啊!他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他們?
有一個老師輕輕的從她懷裏接過孩子,放到了地上。
“轟”的一聲,僅剩下半邊的宿舍樓也在大火中坍塌了。
十四被氣浪衝的跌坐到地上,她看著火海中坍塌的樓,全身戰栗著。怎麽會這樣?昨天還好好的,孩子們還在院子裏玩耍、嬉戲,現在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吳院長——”
“惠真——”
“小葉子——”
幸存下來的幾位老師衝著大火哭喊著,可是他們的聲音卻淹沒在火光中……
大火整整燒了兩個多小時,才漸漸的滅下去。
此刻,天已經亮了。遠遠的傳來警笛聲。
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在警車到來之前停在了一堆灰燼麵前。石頭和武墨從車上下來跑了過來。
“十三——”
“小過,你沒事吧?”
兩人跑到路過麵前,石頭拽起地上的路過:“走,跟我們走。”
路過被石頭拽起來,他看了一眼燃燒殆盡的宿舍樓,轉過身又望了一眼幸存下來的孩子和老師,最後他把目光放到了十四身上。
十四也凝視著他,眼中充滿了不解和疑問,可是此刻她一句也問不出來。但她知道,這件事跟他有關。淚水已經哭幹了,她現在全身無力,跌坐在地上久久的起不來。
“你可以回到隸景浩身邊了。”路過對她說出這句話後,就轉身向凱迪拉克走去。石頭和武墨也緊緊的跟在他身後。
十四望著路過的背影突然笑了出來。
對於路過和隸景浩來說,她難道是一件東西嗎?被他們兩人這樣推來推去、讓來讓去。她記得景浩曾經也對她說過這句話,讓她到路過的身邊;現在居然反過來了,路過讓她回到隸景浩身邊。
“嗬嗬嗬……”她不由自主的笑出聲,對於他們兩人來說她是沒有感情的東西,可以被讓來讓去的東西,而不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幾輛警車和救護車趕到了現場。
受傷的人被救護車送進了醫院,沒有受傷的活著受傷輕微的都被帶進了警察局。
由於地處偏僻,而且上麵封鎖的也比較好,所以這次孤兒院爆炸案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
但沒有引起轟動並不代表上級不重視這個案子。燕京市公安大隊長方智誠親自主抓這個案子。此刻,他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麵眉頭緊鎖,一籌莫展。
上次陳浩傑被打一案還沒有任何消息,現在又出了一個這麽大的案子,而且還死了那麽多人,更令他們頭疼的是,對方用的武器居然是重型火炮,這些武器是怎麽進入本市的,又是什麽人能夠帶著這些武器進來,這個案子如果發生在有影響力的大城市,可以說是恐怖襲擊了,這些擁有重型武器而且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帶進來的人到底是什麽人?他們轟炸一個小小的孤兒院做什麽?
從幸存者身上沒有得到任何重要的線索。
這件事太蹊蹺了。真是太蹊蹺了。
方智誠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思緒也有些淩亂了。
“砰砰砰……”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方智誠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
“方隊……”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體型魁梧,濃眉大眼。“剛剛得到消息,‘春之生’孤兒院的資助者是隸氏財團。”
“隸氏財團?”方智誠再次擰緊了眉頭。
“是的。”小夥子篤定的說道:“幾天前,隸氏財團的總經理也就是隸氏繼承人隸景浩在一個發布會上被刺傷,不知道跟這件事……”
方智誠聽了小夥子的猜測,若有似無的搖了搖頭:“不是你說的那麽簡單的,就算是跟隸氏有深仇大恨大也不至於動用這麽重的武器……這麽明目張膽的用這種武器,他們的來頭不容小覷。”
“是啊,這簡直就是一場恐怖襲擊。”小夥子也鎖緊了眉頭。
方智誠抬起眉頭,問道:“那些人情緒穩定了沒有?不行再錄一遍口供。”
“已經問了三遍了,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
“現在那些人呢?”
“在休息室。”
“走,去看看。”方智誠說著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警察局休息室裏,幾張長凳子上躺著幾個孩子,已經睡著了。唯一心存下來的女教師朱美鳳驚魂未定的坐在椅子上。伊十四坐在朱美鳳的身邊,兩人互相依偎著給彼此以支撐下去的力量。
方智誠看到這種情形,也沒有進去,而是輕聲問身邊的小夥子:“朱剛,醫院裏那些人怎麽樣?可以錄口供嗎?”
“醫院裏有兩個男的傷勢較輕,其餘都是孩子,有一個孩子救回來就已經沒氣了,其他的都是驚嚇過度,先準備給兩個男的錄,等孩子好點了再……”
方智誠一麵聽著小夥子的介紹一麵轉身想走,但卻突然停了下來,他重新轉過身,並且打斷了小夥子的話,眼睛盯住了伊十四。
“這個女孩……我好像……在哪兒見過?”方智誠在腦海中搜尋著,突然他猛然睜開眼睛,“我想起來了,她一年前曾經來報過案,租房子被人騙了。對,就是她。她不是……”方智誠說著推開了休息室的大門,走到了伊十四的麵前。
“小姑娘,還記得我嗎?”方智誠在伊十四的麵前坐下來問道。
十四茫然的抬起頭,盯著眼前的人,眼神有些渙散,她定了定神,然後搖了搖頭。
方智誠笑笑,現在的年輕人怎麽記性還不如他這個中年大叔呢。
“我叫方智誠,一年前我們見過一麵。當時你和另外兩個女孩來報案,說你們租房子被騙了,還記得嗎?”
經過方智誠的提醒,十四終於想起來了。她點點頭。
“路老師最近在忙什麽?”方智誠也不明白為什麽他此刻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伊十四也是一愣,怎麽好好的問起路過來了?她想起她在山洞裏看到的那些先進的高科技,想起路過對她說他是一個殺手,想起清晨的爆炸,她沒來由的驚覺起來,不由的搖了搖頭。
方智誠眯著眼問:“小姑娘,你搖頭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
“你不是燕京電影學院的學生嗎,我記得當時是路過過來把你們帶回去的,他不做你們的老師了嗎?”方智誠繼續問著。
“不……不做了……他已經……辭職了……”
“哦!原來辭職了啊!”方智誠若有所思,他盯著伊十四的眼睛追問:“你怎麽會在孤兒院的?”
“我……我是義工……”
“哦!原來是這樣。”方智誠站起身說道:“你們先在這裏休息吧,回頭沒什麽事,你們就可以走了。”說完,他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他對身旁的小夥子說道:“去查查這個叫伊十四的女生。”
“方隊,你不會懷疑……”
“叫你查你就查,廢話那麽多。”方智誠不耐煩的說。
小夥子立刻立正道:“是。”
……
三個小時後,警察通知伊十四他們可以走了。孤兒院的孩子們經過公安局的協調,已經被分配到燕京市其他孤兒院去了。朱美鳳也回到烏山鎮自己的家中。
伊十四站在來來往往的大街上,一種孤獨感緊緊的包裹著她,這輩子她注定要一個人了嗎?
“你可以回到隸景浩的身邊了。”路過臨走時說的話突然在腦海中回響起來。“你可以回到隸景浩身邊了……你可以回到隸景浩身邊了……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