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一抹遊魂
淩晨，天空飄起了片片雪花。
馬路上除了偶爾駛過的一兩輛出租車很少能夠看到私家車或者路人。
燕京的深冬是最冷的，馬路的盡頭走過來一個年輕人，瘦高個，穿著一身黑色的連帽衫，帽子幾乎遮住了半張臉。廖無人寂的大馬路上隻有他一個孤單的身影在漫天飛舞的大雪中走著，像一抹遊魂。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臉頰上，他停下腳步微微的抬起頭。昏黃的光暈裏，飛舞的雪花讓他想起日本的櫻花。
記憶的閘門再次打開。
小男孩忍著劇痛睜開眼睛，他看見小女孩就躺在自己身邊，不過卻是滿臉的血。而他的腳被一塊樓道口放著的一輛自行車給砸中了，腳踝處痛的很厲害。
外麵的轟隆聲仍在繼續，房子隨時可能會倒。男孩奮力推開壓在腿上的自行車，然後一瘸一拐的走到女孩麵前，使勁搬開壓在女孩身上的一個破舊的大衣櫃，就是櫃子的一角砸中了她的額頭所以才會流很多血的。
“小十四，醒醒，快醒醒。”小男孩一邊大聲喊叫一邊很費勁的想要移開衣櫃，可是腳踝受傷，加上又累又餓，他根本沒有力氣一個人把衣櫃挪開。
因為他的搬動，被壓在下麵的小十四痛的皺起眉頭，然後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小男孩連忙用手抹掉她臉上的血和淚水，很認真的對她說：“小十四，現在不能哭，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裏，房子馬上就要倒了，我搬動衣櫃，你往外爬知道嗎？”
小十四懵懂的點點頭，然後小男孩起身再次去搬動衣櫃，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終於讓衣櫃抬起一點點，女孩立刻從裏麵往外爬。男孩快要支撐不住了，他咬緊牙關，額頭上全身汗水，不停的大叫著：“快點爬，快點，我要支撐不住了。”
小十四聽話的奮力爬著，血再次從額頭山流下來，遮住了眼睛，她看不見了，她想要停下來擦一下眼睛，可是頭頂上哥哥的聲音再次傳來：“快點，再快點……”她就閉著眼睛拚命的往外爬，然後她就聽到“砰”的一聲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接著她被小男孩拽起來就往外麵跑。
就在他們剛剛跑出去的時候，身後的房子轟然倒塌。
小十四嚇得走不動了，男孩跛著一隻腳蹲下來背起小女孩就一瘸一拐的向空曠的地方跑。終於他們跑到安全的地方了。
小男孩放下十四，然後小心翼翼的為她擦去臉上血，他看到額頭上的傷口了，不是很大，隻是破了一塊皮，但血還在源源不斷的流出來。
“痛嗎？”小男孩心疼的問著，同時用嘴小心的吹著傷口。
小十四搖搖頭，她心跳的很快，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走出來。“不痛。哥哥，你的腳……”女孩看到哥哥腳踝處也是一片血跡，害怕的叫了起來。
“沒事。”雖然說著沒事，但小男孩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痛不痛？”
“不痛。”男孩搖頭。
“哥哥，我痛。”緩過勁來的小女孩感到額頭上傳來隱隱的疼痛，忍不住又要哭出來。
小男孩立刻湊過去給她吹著：“小十四不哭，吹吹就好了。”
“哥……”
男孩看到血還在流，就打開自己的書包，從裏麵拿出那條手絹，手絹裏裹著包子，男孩把包子遞給女孩：“吃完這個包子你就不痛了。”說著，小男孩用手絹摁住她額頭上的傷口，堵住它不讓它流血。
女孩開始吃包子，先前她一個包子就沒有吃飽，可是當她看到哥哥不停的咽口水的時候，她把包子遞給了哥哥。“哥，你吃。你吃了也不痛了。”
“哥不痛，哥不吃。”
“不痛也要吃，哥，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好不好？”小女孩把包子舉到男孩的嘴邊。
肉餡的香味讓男孩的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可是……
“哥，如果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女孩作勢要把包子扔了，男孩眼明口快，一下子咬了一口，然後大口的咀嚼起來。真香呀！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包子，比肯德基麥當勞的漢堡包還要好吃，比他吃過的任何東西都要好吃。
兩個孩子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已經涼掉的大包子，吃的津津有味，吃的意猶未盡。兩個孩子舔了舔嘴唇，攙扶著站起身準備要走。
這時，天已經大亮了，路上的人也漸漸多起來。因為這一片是拆遷區，而且旁邊還有一個貧民區，治安相當不好，所以大清早的就有警察過來這邊巡邏。
小女孩看到警察立刻拉著哥哥的手跑進人群裏，然後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
男孩腳踝處有傷，跑的很吃力，滿頭大汗。“小十四，你跑什麽？”
“那邊有兩個壞人。”小女孩指著不遠處的兩個警察回答。
男孩看到警察倒是非常高興，幼稚園的老師說過，有困難要找警察叔叔，他正不知道去哪裏找呢？正好，他們就來了。他要告訴警察叔叔他被壞人拐走了。
“小十四，他們是好人，能幫助我們。”
小十四卻哭了出來，而且嚇得身體顫抖不已。“是壞人是壞人他們是壞人。凡是穿這樣衣服戴這種帽子的人都是壞人，他們會把我們小孩子關進一個小黑屋子裏，然後放狗來咬我們，那些狗可凶了，它們會吃掉我們的……”
“不會的，他們是警察叔叔，專門保護我們小孩子。他們會把我們送回家，送到爸爸媽媽身邊。”
“不會的不會的，他們是壞人。”小十四抱著男孩哭的更加厲害了。
“啊——”一個聲音打斷了路過的思緒，把他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他垂下頭，看到一個小男孩跌坐在自己腳邊。
小男孩大約七八歲，穿著一身髒兮兮、破破爛爛的棉大衣。此刻，他正昂著頭看著他，眼眸中充滿了驚恐。
“救我。”男孩哀求了一聲，快要哭出來了。
突然，馬路對麵又響起一個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裏腳步聲格外的清晰。
路過抬眸，就看到一個身材魁梧長相猥瑣的中年男人從對麵馬路跑過來，然後一把揪住男孩的耳朵，在男孩的臉上來回閃了好幾巴掌。隻見男孩的頭偏過來偏過去，嘴角已經滲出血跡。
“我叫你不聽話，叫你跑……”打了男孩一頓之後，男人抬頭看到路過，眸色一變，道：“見笑了，我兒子。沒考好，我就教訓了兩句就要離家出走，這孩子不打不行。”說著又在孩子的臉上打了幾巴掌。
“你不是我爸爸，你放開我……”男孩奮力跟中年男人撕扯、掙紮。
路過臉上沒有任何波瀾，他繞過兩人繼續走自己的路。
中年男人看著路過離去的背影鼻子嗤笑了一聲，然後拽著小男孩的衣領：“小兔崽子，回去看老子怎麽收拾你。”
男孩被中年男人拖在地上，鞋都被拖掉了，襪子也是破的，十個腳趾頭已經漏出來八個，而且滿是凍瘡，在地上一拖頓時鮮血直流。
“哥哥——”被拖在地上的小男孩淒慘的叫喊著。“救我——”
“我叫你喊，叫你喊——”中年男人對著男孩的頭就打了幾拳。
“住手。”
中年男人回頭，先前走掉的人又走回來了，他臉上不由的顯出鄙夷的神情。對方雖然個子高，但瘦不拉幾的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居然還敢回來。
“走你的路，別多管閑事。”中年男人衝著路過吼了一句，然後繼續拖著男孩走。
走著走著，他發現身後突然沒有了動靜，忍不住回頭卻發現身後已經沒人，他隱隱的感到一陣不對勁。怎麽回事？走的這麽快。
一陣寒意襲來，他立刻轉過頭，一張陰冷的臉就在麵前，嚇了他一跳。
“你想幹什麽？”他是人是鬼？中年男人沒有了剛才的凶悍。
路過沒有說話，隻是握住了男人手腕，男人隻覺的胳膊一麻，隨即鬆手。小男孩乘機從他手中脫離出來，連滾帶爬躲到路過的身後。
“我告訴你，你不要多管閑事，我可是……啊——”中年男人哀嚎一聲然後就說不出話來。
路過低頭對小男孩說：“你走吧。”
小男孩驚恐的看了看那個中年男人，然後跑過去撿起地上的鞋也來不及穿就跑了。
路過鬆開手，中年男人抱著手臂痛苦的彎下腰來。
“你手裏有幾個孩子？”
中年男人抬頭瞪著他，咆哮道著“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給我等著，我會回來找你的。”說完直起腰就想走。
“你沒有機會了。”路過說完繞到男人身後伸手掐住男人的後脖子。隻見他無名指上的戒指裏的鑽石閃了一下，中年男人隻說到“你想幹……”“什麽”兩個字卻再也說不出來了，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路過轉了轉手上的戒指，然後拉低帽簷繼續走自己的路。
雪地上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隨後又慢慢被大雪覆蓋住。
……
天，漸漸亮了起來，鵝毛般的大雪也漸漸的小了下來。
路上陸陸續續開始有環衛工人在清掃積雪，一個環衛工看到路邊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身上幾乎被雪覆蓋了，他立刻撥打了110。
……
隸景浩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躺在沙發上不由的皺起眉頭。他記得昨天晚上是坐在床邊的，怎麽會跑到沙發上來呢？
他沒有多想，起身走到二七的床邊，二七仍舊睡著，隻是不像昨天睡的那樣沉，臉色也紅潤起來，感覺隨時都能醒過來。
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馬乾拎著一個塑料袋和一套西服走了進來。
“隸總，這是日用品，你進去梳洗一下吧。”馬乾把塑料袋和西服交給隸景浩。
隸景浩隨後進了病房裏的衛生間。等他從衛生間出來時，王主任和兩個護士正在給二七做檢查，二七已經醒了過來。
“怎麽樣？王主任，她……”隸景浩激動的走過來詢問二七的病情。
王主任笑著說：“沒事，隻要醒過來就沒事了。放心吧。”
隸景浩興奮的來到二七身邊握住她的手：“丫頭，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二七笑了，點了點隸景浩的鼻子：“怎麽會呢？我從小就練跆拳道，身體好著呢！”
隸景浩卻突然板著臉生氣的說道：“伊十四，我告訴你，以後不許給我受傷，一點點都不行，聽見沒有？”
二七繼續笑，把頭點的像小雞搗米似的：“聽到了聽到了，以後決不讓自己受傷。”
王主任和馬乾看到這一幕，相視而笑。他們認識的隸總此刻就像個孩子。兩人很識趣的走出病房。
“景浩，你呢？你有沒有受傷？還有小雨，你們傷著沒有？”
二七說著就去查看隸景浩的身體，被隸景浩攔住了。
“我們都沒事。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丫頭，你知道你以前出過車禍嗎？你頭部受過很重的傷，所以我才這麽緊張。”
“車禍？”二七轉了轉眼珠子，想不起來了。在她的印象裏沒有過，她搖了搖頭說道：“不記得了。我好像……沒有出過車禍吧！我唯一記得的，就是我生過一場大病。我媽說我在醫院裏住了好幾個月呢，出院之後，爸媽才讓我學跆拳道的，說我身體不好，讓我練跆拳道強身健體。至於車禍……沒有。”二七再次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