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忐忑，接收
接近五千人的龐大車隊，拉出數公裏長短，在平原迤邐向前。
在車隊兩側，成建製的輕騎兵奔走巡視，其中有的輕騎兵甚至打著吉爾特王室的旗號，那是吉爾特王國精銳，冰龍騎士團附屬輕騎兵編製。
按理，每家貴族推薦十名管理人員，這支隊伍無論如何不至於有五千人之多。
但是這些管理人員不可能孤身上任，他們各自攜帶幾名弟子、得力助手乃至跟隨他們學習的子侄，因為要長期紮根當地工作，有的人甚至把家人也帶了過來，讓隊伍最終人數伍臃腫之極。
不過，也不知什麽原因，這次負責護送大家前往艾比利西部的軍人們特別好話，別多帶兩個手下，就算有的人想把父母子女一起帶上，他們也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
雖然人數增加，拖慢了行軍速度、增加了補給壓力，但是隨隊護送的軍人們毫無半怨言。
離開吉爾特國境以後，更是隔三差五就有一隊軍人前來半途迎接。
他們帶著各種輜重補給，甚至還有隨軍醫生和生育女神的神職人員夾雜其中，對車隊人員嗬護備至。
這些紅袍軍人更帶來了許多馬車，甚至還有幾輛隻有上位貴族才有資格擁有的附魔馬車，這些馬車分配孕婦和兒童，也讓那些不堪路途勞累而病倒的人，可以躺在車廂裏得到良好照顧。
沿途之上，周到的補給和良好的醫療服務，以及安排周全的宿營休息，熱水食物一樣不缺，甚至還常常舉行篝火晚會，讓原本艱難的長途旅行，輕鬆的像是一場觀光旅遊。
至於常見的盜賊和野獸，在如此規模的車隊和沿途護送的正規軍麵前，不過是一場笑話。
“科裏，你覺得不對嗎？”萊瑞拉從馬車窗口探出頭來，憂心忡忡的對騎著戰馬，走在馬車邊的丈夫科裏道。
“肯定不是壞事。特利根大哥全家也在這裏，巴倫少爺也在，子爵大人絕不可能把巴倫少爺置身險地。看看你坐的這輛馬車，連子爵大人都沒有這麽高級的馬車，不要瞎擔心了。”
萊瑞拉在半年前誕下一個男孩。
原本她的孩子還，不應該長途跋涉，但是在上位領主薩裏*萊斯特也嚴令之下，萊瑞拉和科裏不得不帶著孩子，忐忑不安的踏上旅途。
（北方四領消息相對閉塞，他們隻知道安德從軍參加戰爭，而在車隊中，來自北方四領的人，也被有意無意的與其他人隔離開來。）
爵士和騎士一樣，雖然是貴族，但實際上在許多大貴族眼中，隻是蹭到了貴族的邊，還不能算是真正的貴族。
萊瑞拉回頭看看馬車的車廂，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這輛馬車的車廂內部足有六米長，兩米寬，裏麵有一張大床和一個被隔離開的馬桶，與其是車廂還不如是一個房間。
車廂裏還有一位生育女神的女性神官，她抱著萊瑞拉的孩子，哄著孩子入睡。
似乎是察覺到萊瑞拉的視線，女神官抬起頭，食指在嘴唇前豎立，比了一個‘禁聲’手勢。
望著這一幕，萊瑞拉心裏放鬆了許多——讓生育女神的神官來給孩子當保姆，這隻有真正的大貴族才有的待遇，連剛剛晉升為子爵家族的萊斯特家族都未必有這個資格。
如果對方心懷惡意，那怎麽也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
像是萊瑞拉這樣冒險者，對於離開自己漂泊半生奮鬥得來的領地，未免有些患得患失，但是在這隻隊伍中還是少數。
這隻隊伍裏絕大多數都是年輕人，他們隻知道在艾比利西部，戰爭已經基本結束，大家都是作為管理人才，去填補當地管理崗位的空白。
這些年輕人都憧憬著自己成為村長、稅務官乃至城鎮管理人員的未來——雖然一切很可能要白手起家，但是年輕人們隻怕未來看不到前途，並不害怕這些辛苦勞累。
至於更高層次的管理人才，則跟在車隊中的少數具有冒險精神的貴族身邊——比如莫爾特*德拉克宮廷子爵，他身邊就環繞著一大批這樣的人。
“等安德*蒂爾斯閣下返回卡蘭砣以後，我必然要擔負起整頓艾比利西部秩序的責任，建立一套完整且合理的製度，並讓艾比利西部和吉爾特通行的政治製度完美對接，從而使艾比利西部成為吉爾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莫爾特高談闊論，周圍的一些貴族、乃至大商人們一片讚同。
“血潮軍是滅國戰爭情況下，安德*蒂爾斯閣下應對兵力劣勢的畸形產物，這種軍製在戰後肯定不能一直保持下去，但是怎麽處理這些士兵卻是一個大問題。”
“我認為，參考實行傭兵和冒險者製度，將血潮軍分解、轉化為大大的傭兵團，布置給他們合適的任務，將他們物盡其用，才是合適的做法。”
莫爾特認真的道。想要接掌艾比利西部，血潮軍是絕對繞不過去的，沒有一個合適的安置方法，這支已經膨脹到十萬之眾的龐大軍隊，足以掀起狂濤巨浪。
“莫爾特大人的對，那些泥腿子怎麽能染指領地？反正血潮軍戰利品分配製度是從冒險者團隊中利益分配方式演化而來，讓他們回去做冒險者就是了——正好他們很適應這種生活。”
名特羅男爵大聲讚同。
除了莫爾特之外，還有一些充滿冒險精神的貴族和他同來。
“當然，我們還要在血潮軍中選擇一部分精銳，保留他們的軍職，並在伯特利山口處建立一道防線，雖然戰爭已經基本結束，點獸人王國和伊恩王國的威脅依然存在，絕不可以輕忽大意。”
莫爾特補充道。
他一邊著，一邊朝名特羅男爵微笑著點點頭。
一個好漢三個幫，捧臭腳的弟必須有。
“大家在不久的將來，都會成為城鎮乃至城市的管理者，隻要大家能做出功績，我會向長老院為大家申請爵位、甚至是領地——相信長老院的各位大人，絕不會忽視我們的努力和付出。”
莫爾特向周圍的人描述著美好的未來。
這些人是車隊的中堅力量，也是他未來掌管艾比利西部的藤蔓和爪牙，哪怕地位最低的一位，也是一名子爵家族的總管，管理能力無可置疑，所以必須讓他們充分理解自己的戰略意圖。
唯一遺憾的是，護送這支車隊的軍隊屬於王室直屬，不可能被他掌握，在這些軍人管理下，車隊中最好的幾輛馬車沒有提供給他們這些身份最高貴的人，反而提供給了嬰兒和婦女。
這讓莫爾特很是有些不滿，不過，他又不是白癡，肯定不會在這個遠離吉爾特長老院權威的地方，和身邊的軍人發生衝突。
但是他下了決心，等到了薩福特城接管政權之後，他肯定要拉攏一批軍人成為自己的心腹才行，不然，沒有充足的武力作為後盾，恐怕很難貫徹自己的權威。
莫爾特躊躇滿誌——為了爭取這次的領導權，德拉克家族也是付出了許多代價，不過，能夠掌握半個國家大的領地，哪怕隻是一段時間的代管性質，也足以把付出的代價十倍百倍的撈回來了。
為了能盡可能控製住更多的關鍵位置，他已經把家族中三分之二的骨幹全都帶了來，甚至已經影響到家族的正常運轉。
在紙醉金迷中蹉跎了半生，終於有一個地方，讓自己大展身手——莫爾特想著。
酷兒倫城已經被甩在身後，眼看就要到艾比利西部了。
“嗚——嘟嘟嘟——嗚——嘟嘟嘟——”
沉鬱悠遠的號角聲在前方響起，打破了莫爾特*德拉克對未來的暢想。
他急忙登上車頂，極目遠望。
遠處鋪地而來的，是一片紅色的海洋。
莫爾特並非沒見識過軍隊，在卡蘭砣附近，有五個常駐王室軍團，共有五萬人之多。
可即使是那五個王室軍團，也絕不會有如此可怕的聲勢！
在萬馬奔騰中，全無半點人聲喧嘩。
“嗚——嘟嘟——”號角聲再次響起。
紅色海洋奔騰向前，離得近了，莫爾特才看清楚，那是披著紅色披風的大隊騎兵。
這些紅色披風騎兵向道路兩側分開，整齊的兩兩相對，中間留出一條大道。
在道路邊，每一位騎兵、每一匹戰馬都安靜而沉默，頭盔下的雙眼冷漠無情，那是見慣了生死才能鍛煉出來的可怕士兵。
‘嘩、嘩、嘩、’
重甲摩擦聲響起。
一隊五百人重甲騎士大隊，沿著留出的道路緩緩馳來。
這隻隊伍裏有兩麵旗幟，一麵赤紅如血，代表著血潮軍；另一麵是洶湧的波濤上，懸垂著一柄利劍，那是蒂爾斯家族的家徽。
“血潮軍大統領——安德*蒂爾斯大公爵——到！”掌旗官大聲呼喊。
重甲騎兵大隊整齊的向兩側分開，高大的白馬緩步踱出。
——————————————
莫爾特*德拉克的臉色突然變得一片蒼白。
——大公爵！
——大公爵！！
——大公爵！！！
公爵不是誰賜予的封號，是靠自己打出來，讓人不得不承認的地位。
占據地盤，殺死一切窺伺者，讓周圍所有勢力不得不承認你的勢力範圍，隻有這樣，才是最初的貴族。
真正的貴族，從來不是翩翩風度和高貴血統，而是鐵和血鑄就的寶座。
隻是這個道理在近千年來，被人有意無意的遺忘了。
事實上，公爵和國王是同屬於貴族階層最頂點的大貴族，沒有誰高誰低，地位完全平等——或者，公爵，就是沒有建立國家的國王！
安德*蒂爾斯，他竟然敢自稱公爵！
也就是，這位無雙騎士已經做好了武裝自立的準備——不，這已經不止是準備，而是光明正大的打出旗號、正式宣布自立為王！
他難道就不怕被吉爾特、帕特萊姆、獸人王國和伊恩王國四麵圍攻嗎？
安德*蒂爾斯這是在找死！
問題是，這位無雙騎士自己找死不要緊，可他莫爾特*德拉克卻是來擺明旗幟接手對方地盤的吉爾特長老院代表。
——對方連整個吉爾特王國都不鳥了，還會在乎自己這個代表？
——這下自己死定了。
——————————————
高大的白馬不緊不慢向前踱步，諸位接收大員們像一隻隻被雨打蔫了鵪鶉，每個人都縮頸藏頭、畏畏縮縮的靠到路邊，生怕被對方注意到。
當掌旗官喊出‘安德*蒂爾斯大公爵’的那一刻，雙方立場就再無轉圜餘地，他們這些人的生死就在對方一念之中。
“克朗多騎士長，拜見蒂爾斯大公爵。”冰龍騎士團的帶隊騎士長躍下戰馬，半跪在地上行禮。
這位可是冰龍騎士團的統領之一，他對安德*蒂爾斯行如此禮節，已經擺明了吉爾特王室的態度。
這一刻，有一句‘P’堵在喉嚨口，但是想卻不敢的人，絕對為數眾多。
“克朗托，許久不見了，卡蘭家族最後下場如何？”安德高踞馬上，問道。
卡蘭侯爵刺殺了吉爾特大王子德維特，他當然早已經死了，可卡蘭家族還在，當血潮軍攻下卡蘭家族主城的時候，所有卡蘭家族成員凡是被擒捉下來的，都被安德命克朗托送回吉爾特本土，由吉爾特王室親手處理。
“背叛者已經得到他們應有的下場。”克朗托恨聲道。
他是追隨大王子德維特遠征的冰龍騎士之一，雖然當時他不在德維特身邊，可是主君被刺，依然是他這一生的奇恥大辱。
安德命他護送卡蘭家族俘虜回到吉爾特交給王室處理，等於挽救了他的榮譽——要不是他和安德有並肩作戰的情誼，二王子格雷格也不會挑他來負責，護送這隊苦力前來向安德報道。
“他們都好嗎？”戰馬大白緩步前行，安德在馬背上問道。
“大人您放心，有生育女神的神官親自照料，萊瑞拉女士母子平安，一切安好。”克朗托走在戰馬大白的身邊，恭敬的。
他的恭敬，一來是因為安德今日的地位，二來卻是因為對強者的崇拜。
“那就好。”安德淡淡的：“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回去了。”
“呃，還有一件事——大人，格雷格殿下希望這些人在短時間內，不要回到吉爾特王國。”
“唔，你回去轉告格雷格殿下，十年之內，他們不會有機會離開蒂爾斯公爵領。”安德擺擺手，答應了這個要求。
這是應有之義，上門的苦力如果跑了，那誰來給他幹活？
反正這些管理者多半是文職人員，戰鬥力有限的很——你護衛中有職業者，不容易看管？
安德都擺明立場自立為王，這些敢來接收他領地的傻鳥們，自然需要流點血才能老實下來。
他安德*蒂爾斯像是心慈手軟的人嗎？
薩福特城上吊死的人，已經掛滿了一麵城牆。
“那、外臣告退？”克朗托恭敬的問。
“嗯，你去吧，這次能把他們安全護送過來，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將來有需要，可以來找我。”
安德用馬鞭輕輕點了點克朗托的肩膀，道。
克朗托大喜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