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戰場觸覺

  “這下真的麻煩了，安德，你自己心，我要上了！”


  科裏望著村子裏潮湧而出的盜賊，喃喃的。


  一般情況下，一個村子壯年人口才有多少？就算這個村子真是賊窩，按理，盜賊也不會超過一百人。可現在隻是大略打望一下，從村子各處，最起碼湧出來兩百多人。


  特利根也皺起眉頭。


  對方幾乎沒有什麽陣型可言，是一群標準的烏合之眾，問題是人實在太多了。


  如果他手下有一隊騎兵，不要多，隻要有六到十人，他就敢直接帶隊衝陣，擊潰這幫盜賊。


  甚至，哪怕隻有一個騎士扈從能護住他的弱側，他也敢搏一搏。


  （騎士衝陣的標準配備是騎士長槍，但長槍隻能攻擊一側的敵人，而自己的另一側隻能靠盾牌來保護。如果有騎士扈從追隨者，特利根就可以讓騎士扈從位於自己的弱側，以防禦為主，保護騎士不被敵人從側麵擊倒。這也是騎士扈從存在的主要意義。）

  但是特利根是新晉的騎士，還沒來得及招募自己的騎士扈從——而且他現在沒錢。


  裝備一個騎士扈從，除了最昂貴的全身重甲可以用鎖甲替代之外，其他方麵，和正規騎士也差不了多少。


  特利根左右為難。


  如果撤退，這路麵實在太破，馬車掉頭艱難，未必能在敵人趕到前把速度拉起來。


  而且大家一路遠行，就算輪流到馬車上休息，可到底比不上這些盜賊在村子以逸待勞，如果轉身逃命，必然會有不少人被這些盜賊追上殺死。


  再，堂堂一個剛剛受封的騎士老爺，居然被一群盜賊嚇的轉身就跑，特利根還丟不起這個臉。


  不得不戰。


  騎槍筆直指向前方，特利根身體前傾，戰馬開始緩緩加速。


  在他背後，科裏大聲喝道：“子們，排成兩列橫隊，殺光他們！”


  “騰——”長弓震弦聲在他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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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爾特領盜賊很多，種地的收成、打獵的收獲，常常會被盜賊搶走，每個人都需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拉幫結派自保更是生存需要。


  等到真有實力自保了，再放眼一看，誒？我們這麽強，幹嘛不去搶別人？

  再加上村子如果實力強橫，連維爾特男爵的收稅官都會另眼相看，稅也可以少交許多，甚至直接用血稅來替代。


  （血稅是指為領主作戰來代替交稅，像萊斯特領，隻有騎士才有資格交血稅，但是在維爾特領嘛，隻要你敢跟著出去搶劫，並按照規矩把搶來的東西分贓給領主，就算是交了血稅。）

  所以在維爾特領，盜賊算是體麵人。


  光頭巴裏就是體麵人中的體麵人，他是一名三級戰士，手下有三十四名盜賊，乃是五名盜賊首領中的一個。


  五名盜賊首領雖然沒有選出誰來主持大局，不過對麵人很少，大家一擁而上圍著砍就是了，還要什麽指揮？

  至於對麵有個騎士，那又怎麽樣？騎士又不是無敵的，隻有一個怕個毛？


  一般刀劍當然奈何不得騎士的全身重鎧，可狼牙棒、戰錘、戰斧之類的重兵器也不是吃素的，更何況黑狼幫那邊還有一副軍用重弩，這玩意對付重鎧最好了。

  光頭巴裏一馬當先衝出村口，聲嘶力竭大喊：“弟兄們給我衝啊！他們就這點人，大家一起上每人一棍子幹死他們！”


  至於他自己，則把腳步悄悄的慢了下來——傻瓜才第一個衝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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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敵如潮湧。


  區區兩百人用‘潮湧而來’形容多少有些誇張，但是在一個並不算多寬廣的地形上，真正麵對兩百條壯漢手持凶器狂奔而來，那氣勢也的確驚人。


  前麵，特利根叔叔已經提起騎士長槍，戰馬開始起步。


  在他身後，科裏叔叔也手持戰斧，帶著他和特利根帶來的二十名士兵列隊而進，準備跟在特利根戰馬後麵衝進去。


  安德心中暗叫不妙，刀兵無眼，萬一特利根和科裏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事，自己怎麽回去見萊瑞拉阿姨？


  自己帶來的民兵們落在最後，包括愛蜜莉雅在內，十個人紛紛朝自己看來，等著自己的指示。


  “你們都跟上科裏勳爵！”


  安德隨口吩咐，讓愛蜜莉雅帶人追隨科裏而去。


  安德自己卻一躍而起，跳上了馬車，操起弓箭。


  這馬車是安德領地裏運輸木材的敞篷馬車，雖然外表不怎麽華美，但是夠寬敞結實，人站在上麵，彎弓發力並無妨礙。


  安德手中這幅弓箭並不是他常用的軟弓輕箭，而是得自林特盜團首領的長弓和硬箭。


  站在馬車上，安德一眼望去，特利根的戰馬還在加速，盜賊人群從對麵迎來，雙方距離不超過五十米。


  在盜賊人群中，安德正好看見一個閃亮的光頭，這光頭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光芒如此刺眼，以至於安德想忽視過去都不行。


  於是，第一個目標就是他了。


  長弓如滿月，箭走似流星，長箭劃出一道微微下墜的弧線，直取盜賊中的那個醒目光頭。


  光頭巴裏躲在人群中，前後左右都是自己人，對麵的騎士還有段距離，誰能想到禍從降？


  “給我——噗！”


  一個‘上’字還沒出口，一支長箭從外飛來，筆直插入巴裏的光頭。


  “我去，巴裏老大！”


  這轉折有些太突然，已經衝到光頭巴裏前麵的盜賊，看不見後麵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後麵的盜賊可看的清清楚楚。


  周圍盜賊腳步一頓，衝鋒的隊伍頓時出現斷層。


  鋥明瓦亮的大光頭上插著一根長箭，除了有些驚悚之外，視覺效果還挺有喜感的。


  盜賊群中像漣漪一般，產生了一陣波動。


  “榮譽即吾命！”


  隆隆馬蹄聲響起，特利根騎槍放平，直衝而出，哪怕隻是一人一騎，他也無所畏懼——騎士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無畏的代名詞。


  謊言了一千遍，就會變成枷鎖。


  當數千年來，人們都騎士無所畏懼，那麽成為騎士的人，就會以‘無畏’這個標準來要求自己。


  特利根也不例外。他艱苦奮鬥數十年，還托了領地戰爭的福，才成為一名騎士，要讓特利根拋棄騎士榮譽，那比殺了他都難。


  特利根的衝鋒，引起盜賊中的第二波漣漪。


  盜賊群產生了些混亂。

  安德眼睛一亮，在這一瞬間，他有一種錯覺，仿佛眼前不是一群盜賊，而是一塘池水。


  投入一個石子，會在水中產生漣漪；投入兩個石子，漣漪之間會產生幹涉；那麽，該怎麽投入石子，才能讓這池水按自己的意圖流轉？

  盜賊並不真的是水，產生的漣漪也不會呈圓環形擴散，但是在安德眼中，依然有規律可循。


  “騰——”又一支長箭離弦而去。


  安德自然沒有百步穿楊的能耐，但是百步穿楊射的是樹葉，安德射棵樹還是沒問題的，尤其是人體比一般樹還要寬大些。


  衝在最前麵的一名盜賊被一箭穿心，立撲於地。


  後麵的盜賊腳步一滯，速度慢了三分。


  “騰——騰——騰——騰——”


  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不緊不慢的箭支，從安德手中長弓上一支支拋射而出。


  長弓硬箭，自然不可能像軟弓一樣箭發如雨，但是安德每一箭都落在敵方的節點上，硬生生打亂了盜賊們的節奏。


  特利根的戰馬加速，衝入盜賊之中，騎槍所指，盜賊全無還手之力，硬生生在盜賊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胡同。


  原本特利根覺得這是一場苦戰。


  因為戰馬衝力再強，也不可能衝散兩百名組成的隊列，如果戰馬失去速度，自己就得靠鎧甲和劍盾與人近身搏殺。


  可是，等他殺入敵陣，才發現自己麵對的敵人，遠比自己預想的，要輕鬆的多。


  不知道為什麽，盜賊們根本沒有密集站位，而是亂七八糟的分成一團團、一堆堆，亂七八糟擠在一起。


  尤其可笑的是，這些盜賊們拿長槍的被拿刀劍的擋在後麵；拿弓弩的，被人群擠在正中間，連伸展手臂、拉開弓弩的地方都沒有。


  長槍和弓弩都是對付騎兵的利器，可偏偏使用這些武器的盜賊，都被其他盜賊絆住手腳，使他們隻能望著殺過來的特利根，露出絕望的表情。


  特利根一路殺來，把盜賊們像稻草一樣踏倒、殺死。


  一騎獨行，破陣而入、破陣而出！


  在特利根身後，科裏帶著士兵跟上，沿著特利根殺出的血路直殺進來。


  科裏帶著的二十名士兵，都是願意追隨他們的正規士兵，這些人每個都是二級戰士，又有皮甲和長劍，他們列隊殺入驚魂未定的盜賊中，簡直如虎入羊群，讓盜賊們雪上加霜。


  在邊邊角角，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已經有盜賊開始悄悄溜走。


  沃爾克帶著自己的手下，剛經曆過兩撥殺戮，第三波攻擊又來了。


  愛蜜莉雅一馬當先，距離盜賊們還有四米，這位大姐蹦起來就是一記‘崩山斬’。


  這可是狂戰士基本戰技中最強的幾種技巧，更何況愛蜜莉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大場麵，她生怕用力不足，絕對是全力以赴！

  這一劍從四米外飛起，如長虹一般直落而下，那名可憐的盜賊勉強反應過來，把刀舉過頭頂，結果根本擋不住愛蜜莉雅這借助衝鋒勢頭施展出來‘崩山斬’，整個人被從頭到胯一分為二。


  腳剛一落地，愛蜜莉雅猛然大轉身，人如旋風般回轉前進，雙手握劍隨之旋轉。


  剛剛把人一劈為二的大劍，由下而上斜斜橫掃而出——這是‘崩山斬’連接‘順勢斬’的連續技。

  這樣的連續技，可以借助‘崩山斬’的餘力，將‘順勢斬’威力平添一倍！

  本來以為愛蜜莉雅放了大招總要有個回氣餘地，周圍幾名盜賊抓住機會猛攻上來，正好迎上愛蜜莉雅的‘順勢斬’。


  這些盜賊算是盜賊中的精銳，身上都有皮甲護體，可他們身上的皮甲哪裏擋得住洛科威家大姐的武器？


  愛蜜莉雅這柄大劍的造價，比他們四件皮甲加起來還要貴三五倍呢。


  四名盜賊被一劍砍翻，四具屍體一起向外倒去。


  等到這一記‘順勢斬’由下到上的旋轉勢頭結束，愛蜜莉雅的大劍正好舉過頭頂。


  劍勢未消，愛蜜莉雅猛衝而出，攜著連斬五人的氣勢，對緊跟在五名盜賊後麵，一個身穿鎖甲，明顯地位不同的盜賊，就是一記凶厲無匹的‘迎麵斬’！

  沃爾克大驚失色。


  這他麽都是哪裏蹦出來的怪物？


  先是一個騎士單人衝陣，居然還衝過去了！好吧，人家是騎士，又有著戰馬衝鋒的速度，本來就不是他這波人能擋住；


  接著一個凶漢帶著人殺進來，沃爾克沒敢上去。


  那凶漢手裏斧頭比他腦袋還大，更何況他身後二十名士兵隊列嚴整，一看就是萊斯特領的正規軍。


  這個不敢惹，也得躲開。


  可再後麵，一個女孩帶著七八個雜牌軍也衝過來是什麽意思？真把他沃爾克大爺當成人人都能踩一腳的菜雞不成？


  沃爾克帶著十幾個手下迎上去——原本他不止十幾個手下的，但其他人都死了，死在特利根衝陣和科裏的掩殺之下。


  沃爾克其實是準備跑路的。


  前麵殺過去的騎士，還有帶著二十名士兵的持斧凶漢都在後麵呢，跑路自然是從前麵跑才安全。


  結果，誰能想到這個女孩凶悍成這樣子？

  看起來挺美的一個女孩，竟然大喊一聲，一個大跳跳過來，大劍一劈一轉，瞬間就撂倒了一片人！


  沃爾克嚇了一大跳。


  女孩的速度太快，還沒等他轉身跑路，這女孩已經衝到麵前，大劍如雷霆霹靂般劈斬而下。


  ‘媽的，拚了！’


  沃爾克能當上一方匪首，自然也是有兩下子的。


  他把手中戰錘雙手舉起，硬接愛蜜莉雅斬下的大劍——他現在最慶幸的就是自己為了裝逼，把木頭錘柄換成鐵的了。


  戰錘和戰斧都是用來破甲破盾的重型武器，但是戰士的力量有限，鐵也很貴，除了真正的精銳戰士，一般人使用的戰錘和戰斧，柄都是用硬木製成。


  如果沃爾克手中戰錘還是木柄，按照愛蜜莉雅剛才連斬五人的威勢，這一劍不定能把他連錘帶人，一劈為二！

  “鐺——”一聲巨響，沃爾克雙手發麻，不過總算擋住了這一劍。


  他剛鬆了一口氣，回氣蓄勢準備反擊。


  可是，對麵的女孩根本不用回氣，被戰錘彈起的大劍，用驚人的速度劃了一個圓弧，攔腰橫斬！


  “噗呲——”沃爾克被一劍攔腰斬斷！

  這一劍，原本就不是‘迎麵斬’，而是‘十字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