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勳爵
佩絲夫人放開安德的手，她端立在門前，望著少年轉身朝馬車走去。
參加如此正式的封爵儀式，安德自然不能一個人負劍獨行。
一輛造型精美的敞開式馬車，停在佩絲夫人的別墅門前，馬車上麵雕刻著各種花卉，尤其以車門上三朵鍍金的鬱金香最為顯眼。
這是萊斯特領最尊貴的馬車，也是男爵大人的座駕，以往隻有男爵大人的家人才能坐上這架馬車。
駕車的是男爵大人馬車夫霍利。
他穿著一身燕尾服，脖頸處帶著黑色領結，袖口恰到好處的露出一截亞麻襯衣，手上戴著一塵不染的白手套，站在那裏風度翩翩，比萊斯特鎮上的絕大多數鄉紳更像一位紳士。
不過此時，這位霍利先生側著身站在馬車前，親手為安德拉開車門，微微彎腰恭敬的：“安德大人，請上車。”
馬車上，萊瑞拉正微笑著向安德招手。
今的萊瑞拉穿著一身長裙，裙擺被裙撐從裏麵撐開，顯得腰肢纖細，根本不像一位懷孕的女士。
這是很特別的殊榮，要不是代理領主克魯爾擔心安德見識少，遇到大場麵容易緊張，也不會讓萊瑞拉坐著男爵的馬車去接安德。
安德走上了馬車，坐在萊瑞拉的對麵。
“安德，安德，今是你大喜的日子，放鬆些。”萊瑞拉安慰道。
“萊瑞拉阿姨，我很好，我不緊張。”
“哈哈，這就好，句實話，我都有些緊張呢。”萊瑞拉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安德馬上就要成為爵士了，不知道還認不認我這個阿姨。”
著，萊瑞拉有些傷感，早知道安德會成為勳爵，把他收養下來多好？
“萊瑞拉阿姨，您永遠是我的阿姨，沒有您和科裏、特利根叔叔，我早就死在森林裏了。”
安德俯身向前，伸手按在萊瑞拉的手臂上，眼睛直視著萊瑞拉的雙眼，誠懇的：“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的恩情。”
“好、好、好——阿姨一直知道你是好孩子，一直都知道。”萊瑞拉抬起手，微微抹過眼角，讓淚水不至於滑下來。
馬車緩緩啟動，沿著鎮子正中間的大道向男爵城堡駛去。
“那是——那是安德？”有人驚呼起來：“他怎麽坐在男爵的馬車上？”
“廢話，今是安德成為勳爵的日子。”
“什麽？安德怎麽會成為勳爵？”
“你這段時間沒來鎮上不知道，安德一個人殺死超過兩百名盜賊，覆滅林特盜賊團，這樣的功績，怎麽不能封為勳爵？”
“啊！”
從鎮到城堡一路上，自然有認識安德的鎮民大聲向他賀喜，安德也揮手致意答謝，這都是應有之義暫且不提。
馬車駛入城堡的時候，城堡廣場上早已站滿了人。
安德自幼在萊斯特鎮長大，現在更是年僅十六歲就要被封為勳爵，這在整個萊斯特領曆史上都絕無僅有，尤其安德原本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孤兒，這樣的身份反差更讓封爵儀式充滿傳奇感。
“安德大人，萊瑞拉女士，請走這邊。”有一位男爵管家來把萊瑞拉和安德引導到貴賓區，這裏坐的都是鎮上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比如醫師萊克頓先生和學徒艾帆、藍尾花旅店的執事尼克、鎮長丹尼先生等都坐在這裏。
“萊瑞拉阿姨，您好，安德大人，恭喜您了！”
話的人，是科裏的弟子、戰鬥之神的候補聖武士巴卡。
巴卡算是科裏的弟子，雖然現在加入戰鬥之神的教派成為一名候補聖武士，但依然對萊瑞拉執禮甚恭，可見不是一個忘本的人。
至於對安德也恭恭敬敬，卻是因為他能成為候補聖武士，有安德一份功勞，這件事別人不知道，巴卡自己卻是清清楚楚。
“哈，是巴卡啊，聖武士學徒的訓練辛苦嗎？”萊瑞拉隨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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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堡廣場上，主持這場儀式的代理男爵克魯爾已經宣讀著名單，讓立下功勞的士兵走上平台接受賞賜。
今不隻是安德的封爵儀式，也要封賞一些立下功勞的士兵。
在貴賓區裏，很多人都在暗暗打量著安德。人靠衣裝馬靠鞍，佩絲夫人一番精心打扮，安德果然在形象上有脫胎換骨的變化。
不過，由於領地戰爭關係，貴賓區以中年男人為主，那些嘰嘰喳喳的姐和女士們，這段時間基本都跑到格拉城避禍了。
這些手握實權的中年男子關注重點和姑娘們截然不同，對他們來，安德相貌打扮還在其次，可這個少年從容不迫的坐在那裏，微微側著頭，與巴卡和萊瑞拉低聲交談著，臉上並沒有什麽特別激動的神色，就像是馬上要接受封爵的人並不是他一樣。
這種沉穩的氣度，讓大家驚訝。
鎮長丹尼低聲問道：“尼克，安德真的是十六歲？”
“應該是吧，豐收節前我還見過他，那時看起來也不過一般，可今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尼克苦笑道。
前後不過一個月，同一個人相差如此之大，連他都有些不敢確定了。
“這樣的氣度，怪不得這樣年輕就成為勳爵，這下，不知要便宜哪家鄉紳的姐呢。”丹尼感歎道。
“未必，年輕人心高氣傲，他又是孤兒出身沒有根基，娶一位大人的女兒才好立足，而且他全靠自身武力封爵，很值得大人拉攏。”尼克對安德有不同看法。
“那位大人的女兒未必看得上暴發戶，我看他多半還得娶一位鄉紳家的姐。”鎮長丹尼搖搖頭。
他知道尼克的是誰，。
萊斯特男爵的女兒年齡比安德剛好隻大一歲，不過那位姐在王都的時間要比在領地時間多的多。
在鎮長丹尼看來，萊斯特男爵應該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和王都有力貴族聯姻，絕不會把掌上明珠下嫁給一個剛剛獲得爵位的封臣。
“蘭德科，作戰勇敢，殺死盜賊三名，獲得十二枚金幣，提升為隊長。”
“修普頓，作戰勇敢，殺死盜賊一名，獲得四枚金幣。”
“莫特，作戰勇敢，殺死盜賊一名，獲得四枚金幣，提升為正規士兵。”
一名接一名士兵上前領賞，這些都是對抗盜賊的有功之人，這次一並賞賜提拔。其中有些立功受賞的年輕人還是安德認識的夥伴。不過在眼前這個場合，安德自然不可能離開貴賓席，下去和他們打招呼。
這些賞賜進行的很快，喊到名字的人上去，接過賞金和任命文書，謝過代理領主就結束，所以很快就來到今的重頭戲——封賜勳爵！
代理領主克魯爾取出一封文書當眾打開，並高舉過頭轉了一圈，將文書中的內容和印章展示在眾人麵前。
等大家確實看清了文書上的文字和印章之後，代理領主克魯爾大聲宣布：“萊斯特男爵大人征戰在外，以此文書授予我代行領主的權力，在此，封賜安德*蒂爾斯為蒂爾斯勳爵，封地為沃爾村以東十五平方公裏土地！”
“安格魯牧師，現在請您鑒定男爵大人授權文書的有效性！”
戰鬥之神的牧師安格魯早就等在一邊，聽到克魯爾這麽，他上前對著文書上的印章施展了一個鑒定術，印章圖案上浮出三朵清晰可辨的鬱金香。
“授權文書有效！”安格魯舉起文書向周圍展示。
“請諸位見證者簽名。”克魯爾拿出一卷羊皮文書，讓坐在高台上的見證者們一一簽名。
這些見證者都是各村的代表、騎士的代表（騎士們和他們的扈從都跟著領主出征，隻有他們的管家作為代表出席。）和鄉紳中的代表，鎮長丹尼也在其中。
這一切流程都走完以後，克魯爾才對等候在台下的安德發出召喚：“蒂爾斯勳爵，請您上來！”
安德一步步走上木質台階，雖然他走的並不快，可在台下的領民們眼中，迎著上午的陽光，這個少年仿佛渾身都發著光，走上了高不可攀的貴族階層！
這種感覺一部分是心理作用，可另一部分也是被佩絲夫人一番打扮，安德今形象出色，在陽光下真有些耀眼奪目的意思。
“蒂爾斯勳爵，請向神行禮。”克魯爾道。
安德對安格魯牧師單膝跪下行禮，這不是跪拜安格魯牧師，而是跪拜神明。
安格魯牧師取出一瓶金光閃耀的聖水，傾倒出一些，淋在安德的頭頂，然後宣布：“在勇氣的見證下，受薩裏*萊斯特男爵委托，我在此宣布，安德*蒂爾斯成為蒂爾斯勳爵，願你依舊奉行勇氣之道！”
安德低頭應答：“我必奉行勇氣之道！”
這是固定的流程對答，如果安德不是信奉戰鬥之神，那見證的牧師就要換成他所信奉的神的牧師，而且應答內容也會根據神的教義有所不同。
像安德這種對神抱有戒心的人，信仰什麽的，自然隻是裝裝樣子而已，領地上的主要信仰是戰鬥之神，安德也就馬馬虎虎，表示自己信仰戰鬥之神了。
聽到安德回答“我必奉行勇氣之道”這一句以後，安格魯牧師滿意的點點頭，他退後幾步，讓出舞台中間，表示自己的工作已經完成。
代理領主克魯爾走上來，接替安格魯牧師的位置，將一卷代表封爵領地的地圖和剛才見證者們簽上名字的文書一起遞給安德。
這些是安德獲得領地的合法證明，當然，還有最後一道工序，就是向吉爾特王國首都卡蘭咜長老院備案。
不過，由於封賜者、受封者、見證者三方都符合要求，這也就是通告一聲，並不存在什麽變數，從這一刻開始，安德就可以被稱為蒂爾斯勳爵了。
封爵儀式到此結束，不過，下麵還有一些傳統的娛樂項目——宴會。
領民們自然是在城堡廣場上狂歡——這部分費用要由被封爵者安德來負擔。
這是一種傳統，最初大概是讓大家一起分享快樂的意思。
至於有身份的人，則在城堡大廳內舉行宴會作為慶賀——原本還有舞會，不過這段時間正值領地戰爭，身份高貴的女士們大多去安全的格拉城躲避戰亂，更有甚者，還有直接跑到王都卡蘭咜去的。
既然男性多女性少，自然舞會也就開不起來了，至於找平民女子來湊數，男爵雖然不在，可這裏依然是男爵的城堡，他可丟不起這個臉。
用餐過程沒什麽可講的，安德心翼翼維持著不出洋相，倒是在座的其他貴賓們對安德很有興趣，詢問了許多關於他的武藝來源，與盜賊團的戰鬥過程等等。
安德一一作答，武藝來源自然是推到萊瑞拉、科裏和特利根身上。
至於和盜賊團的戰鬥過程，安德不但沒有刻意誇耀自己武藝高強，反而盡量把戰鬥過程描述的艱苦卓絕、生死一發。
先是自己利用事先布下的陷阱坑殺了一部分盜賊；然後用箭又射殺了一部分盜賊；接著被盜賊圍追堵截，自己狼狽逃竄，仗著地形熟悉，和盜賊在荒草地裏捉迷藏，趁著盜賊之間拉開距離的機會，幾次暴起反撲殺敵。
直到最後，被敵人團團圍住無處逃避，自己不得不以一敵眾，拚命搏殺，渾身浴血取得了最後勝利——最後，安德強調，如果不是從盜賊首領身上搜出許多治療藥劑，自己多半也要一命嗚呼，和盜賊們同歸於盡了。
經過安德這一番描述，眾人對安德少年得誌，年紀輕輕就超過這裏在座的絕大多數人，受封勳爵的嫉妒心頓時減弱了不少，甚至有一種‘這是他應得的’想法從心裏冒了出來。
這是安德特意要達到的效果。
無論哪個世界，大多數人對那些不勞而獲、或者付出很少，收獲卻很多的人，都會產生嫉妒心理甚至敵意。
但是，對那些艱苦奮鬥，付出足夠代價才取得成功的人，一般人卻不會感到太多不平。
這是人類的性，不要什麽紅眼病和仇富症，實際上這就是人們對公平或者不公平的直觀感受。
“呼，蒂爾斯爵士，你寧死不退保護領地，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如果你要開發領地，我可以先賒欠給你一部分物資。”
話的這位是鎮上有數的大商人瓦爾克，他名下有六條船和三支商隊。
“謝謝您，瓦爾克先生，如果有需要，我會向您請求幫助。”安德客氣的。
“哈哈哈，什麽幫助，那是我的榮幸！如果以後我的商隊遇到麻煩，還要請蒂爾斯爵士不吝伸手。”
瓦爾克是這個時代罕見的大胖子，他笑起來時，下巴上的肥肉層層波動，像是水袋在蕩漾。
“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會幫助您的。”安德道。
“那就一言為定！”瓦爾克卻興致勃勃的追加了一句。
“那就要看你對安德有多少幫助了。”萊瑞拉插了進來，阻止安德接下瓦爾克的話頭，道：“想要讓安德出手可不是那麽容易，你得先拿出足夠的誠意才行。”
“那當然、那當然。”瓦爾克臉上笑嘻嘻，心裏p。
他本來想趁著安德涉世未深，以便在將來拉近關係獲得強援，結果被萊瑞拉這個臭娘們這麽一，把這種關係變成了雙方利益交換，這可不利於拉近感情。
不過他當然不會因此發作，正相反，他還要充分展示出誠意才行。
安德自己沒有注意，但是這裏大多數人其實都知道，安德這次受封勳爵過程很不正常。
裂土封爵非同可，領主既然拿出領地賜封，一般都會要求正式效忠。
可安德的這次賜封中，竟然沒有對領主宣誓效忠的環節，這在有心人眼裏絕不是一件事。
到底是什麽力量、或者什麽人，能讓萊斯特男爵哪怕拿出一個勳爵領地，也不敢要求安德*蒂爾斯宣誓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