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直覺
安德的手指修長而潔白，掌心指腹全無一絲老繭，手背上也看不到一根青筋。
這根本不像是經過艱苦訓練的戰士的手——就算養尊處優的公主，她的手也不會比這隻手更加光潤潔白。
就是這樣的兩隻手交錯配合，瞬間灑下一片收割生命的箭雨。
盜賊們幾乎像被農夫收割的麥穀一般，刷啦啦倒下了一片——足足有五人倒在地上以後，再也沒有起來，另外兩人，一人被射傷了肩膀，還有一人僥幸避開，臉已經被嚇得煞白。
太嚇人了，那有這樣射箭的？
隻看見對方手動了動，弓弦‘錚錚錚’一陣亂響，這邊人就倒下去一片——七支箭、殺五人、傷一人。
雙方距離隻有三十五米，這個距離，三四秒就可以衝過去。
所謂‘臨敵不過三發’，是指雙方距離大約在一百米上下，弓箭手可以在對方衝過來之前，射出三支箭！
再遠的距離，一般弓箭手也射不到；再近的距離，弓箭手也來不及射出三支箭。
盜賊們之所以沒有一哄而上，就是因為想等著安德射出一箭，然後趁他來不及射第二箭之前衝過去——在全力衝鋒時人很難避開箭矢，但要是站在三十五米外，做好準備以後，躲閃就容易多了。
這隻是一般常識，但是現在，常識被打破了！
盜賊們作勢前衝的步伐不約而同停了下來，人人重心後移，各個麵麵相覷。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願意衝在前麵，更有人看似向前邁步，其實人在倒退——這種步法類似於邁克*傑克遜的太空步，有人無師自通開發了出來。
看著盜賊們畏畏縮縮的身影，安德慢條斯理的從箭袋中又抓出一把箭，食中二指一撥，最上麵一隻箭又橫了過來。
“啊——”不知是那個盜賊發了一聲喊，扭頭撒腿就跑。
這是壓倒士氣的最後一根稻草，見有人逃走，其他盜賊們爭先恐後轉身就跑，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錚錚——”就算以安德手速和特異發箭手法，也隻來得及射出兩箭，殺死兩個盜賊，就讓其他人逃出了射程。
安德也長出了一口氣，這可不是遊戲，可以帶著千兒八百之箭縱橫來去——安德的箭袋裏總共隻有二十支箭，這還是因為安德使用輕箭，箭杆特別細。
（安德使用的軟弓輕箭，射程四十米，殺傷力不高，更是連硬皮甲都能擋住，所以他隻能選擇射在盜賊的脖頸、麵部，當然，也有許多盜匪沒有皮甲，那就隨便射了。）
（另外，不要以為臨敵不過三發的一百米射程很近，你去看看標準足球場跑道，繞一圈才四百米，一百米外，你看到的人比拇指大不了多少。那種一千米以上射程的弓箭，胖子隻能把它歸類於魔法效果了，不然解釋不通。
真正射過箭的朋友都知道，就算六十米的箭道都要用強弓和硬箭才行，一般碳素箭杆的箭，根本射不到六十米就飄了，這還是用現代技術造的高性能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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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德一人一弓，擋住盜匪的時候，狼狽逃竄的村民們總算鬆了一口氣。
跑，當然還是要跑的。
可是前麵已經跑了很遠的路，又驚又怕累得半死，現在後麵有人暫時擋住盜賊，自己可以放慢速度，先喘一口氣了。
安德在沃爾村裏威名赫赫，號稱獨自殺死超過三十名盜賊，沒有親眼目睹過的人，自然會有些好奇心，想看看安德如何對付追來的盜賊。
跑出一段距離的村民獵戶們，站在石頭上回首望去。
“嘩——”一個人的驚呼，引得更多人駐足回頭望去。
“安德大人的箭——”
“這真是——安德大人是神射手！”有獵戶驚叫起來。
（神射手是射手的最高稱號，獵戶見識短，沒見過真正的神射手。）
凱莉的媽媽伊爾。也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她雖然沒看見安德射箭的樣子，但是她聽見別人話，也看見盜賊們狼狽逃竄的樣子——那樣子比逃命的村婦們也沒好看到哪裏去。
“怪不得安德大人可以一個人對付這麽多盜賊！凱莉可真是好運氣，有了這麽一位老師。”伊爾感歎道。
“安格特先生，我們回去給安德大人幫忙吧，有安德大人這樣的神射手在，我們肯定能擊退盜賊！”
年輕的伐木工杜克忍不住熱血沸騰，想要轉身回去和安德並肩作戰。
幾個年輕人跟著他扭頭就朝回走。
“你們站住！”安格特大喝一聲。
對麵可是林特盜賊團，首領林特本身就是一名頗負盛名的精英射手，也許安德大人不在乎，可像伐木工杜克這樣年輕的愣頭青，被他盯上絕對難逃一死。
“為什麽？”杜克不滿的問。
要是剛才安格特就這樣阻止他，杜克早就懦夫、膽鬼一陣亂噴，不過有了方才的教訓，而且安格特剛才帶著他們還走在最後麵給大家斷後，杜克話還是要客氣許多。
“你們這些人過去，隻會給安德大人添麻煩。”安格特不客氣的。
“你——”杜克隻覺得胸口一口氣被堵住，臉漲得通紅。
“安德大人隻帶了一袋二十支箭，你覺得安德大人能阻止他們多久？反正安德大人吩咐我趕去去獵人屋，點燃告警煙火，而且安德大人最的學徒阿諾德還在那裏，我們得帶著他撤退。”
看在杜克和他並肩斷後，還算有些勇氣的麵子上，安格特把話解釋完，然後不再管這些熱血上頭的年輕人，帶頭朝前走去。
“杜克，聽他的話，有些錯我們犯一次就夠了。”伐木工唐恩站出來，抓住杜克的肩膀，硬把杜克轉了一個方向，朝獵人屋方向推去，並扭頭對其他幾個年輕人喝道：
“你們應該聽過，沃爾村的文德爾是怎麽死的？安德大人對付這麽多盜匪，無法分心照顧他，文德爾才被盜匪殺死的，連一具完整屍體都沒有，你們難道也想這樣？”
被他這麽一，幾個年輕的伐木工也有些遲疑。
然而下一刻，樹林方向有慘叫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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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特臉色鐵青。
他眼力過人，雖然離得很遠，看不見安德射出的箭，但是安德隻攜帶了一隻箭袋，他還是看得清的。
一隻箭袋，撐死就裝二十支箭。
句實話，他遠遠看到安德開弓射箭的頻率，也嚇了一大跳。
尤其是衝在前麵的手下，幾乎是同時倒下五個人，這種可怕的殺戮效率，讓林特也吃驚不已。
但是，對方射術強橫是一回事，自己手下愚蠢是另一回事。
明明對方最多隻有二十支箭，已經射出去八支箭，這幫混蛋們，林特也不指望他們能冒著箭雨硬衝上去，但是你們至少保持對峙，也不至於被人從背後射死。
現在倒好，三十個混蛋氣喘籲籲跪到自己麵前，哭喪著臉，對方射術太可怕，大家不得不逃命回來。
尤其是跪在最前麵的一個盜賊，還特意把肩膀上插著的箭挺在最顯眼的位置上，生怕自己看不到。
林特*法魯不想理睬這幫廢物，被一個人打回來，居然還有那麽多廢話。
他從跪在自己麵前的廢物們頭頂上放眼望去。
數百米外，那個孤零零攔在路上的少年，正好整以暇的彎腰，從屍體上拔出一支箭來，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布，把箭頭擦拭一番，放回到箭袋裏。
這是回收箭支的動作，林特熟悉的很，往常他也是這麽幹的，現在，輪到別人這麽幹了。
以對方那可怕的射術，他多收回一隻箭，自己這邊就要多死一個人！
有這等人物攔在路上，自己到底進還是不進？
“我過，你要衝在前麵！”林特對一名盜賊冷冷的。
那是兩名斥候之一，另一名斥候已經死在安德的箭下。
“首領、首領，我真的衝了啊，可他們都跑了——”
斥候驚恐的望著四周，可跪在他旁邊的盜賊都在努力朝旁邊移動，盡力和他拉開距離。
林特手一動，抽出腰間佩戴的長劍信手一揮。
鮮血飛濺，斥候人頭落地。
“前進，有皮甲的走在前麵，對方用的是軟弓，皮甲能擋住！”
他來到萊斯特領是為了殺人放火，劫掠財富的，既然如此，和萊斯特領的人就不可能不結下冤仇，與其等到這個少年在部隊掩護下施展這等速射，不如趁他現在獨自一人，圍殺了他。
到底，不過是二十支箭，就算每支箭射殺一個人，也不過是十九個人。
更何況，自己的強弓也不是擺設。
林特盜賊團重整隊伍，穿有皮甲等護具的盜賊走在前麵，其他人跟在後麵，大隊人馬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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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煙火已經點著了，安格特叔叔，我們要在這裏等老師嗎？”羅比和哈裏從獵人屋旁邊的院子裏走了出來，向安格特問道。
“不能在這裏等，安德大人吩咐我們帶著阿諾德先走，先去沃爾村避一避。”安格特搖搖頭。
“好的。”羅比和哈裏一起點點頭。
“走吧，讓阿諾德坐在車上。”安格特帶頭朝外麵走去。
村民正在牽出馬和牛，套在車上。
獵人屋這裏有一輛牛車和一輛馬車，這兩輛車並不屬於安德，而是村民駕來的，是為了裝載采集收獲和獵物。
現在自然空了下來，除了有幾位過度疲勞，跑不動的女性坐在上麵，還有些空位。
“安格特叔叔，安德老師他沒事吧？”阿諾德一臉擔憂。
“沒事，安德大人也許擋不住林特盜賊團，但是脫身肯定沒問題，倒是我們得趕緊走了。”
“林特盜賊團？是林特盜賊團？”凱莉的媽媽伊爾驚叫起來。
林特盜賊團的惡名在附近幾個領地大大有名，作為獵戶的妻子，她也聽過林特盜賊團的名聲。
“嗯，不知道沃爾村能不能守住。”安格特頭也不抬的。
“那、那怎麽辦？”伊爾有些慌了神，她一家可都在沃爾村。
“去搬救兵啊？萊斯特鎮和城堡裏應該還有留下的士兵。”
“對、對！隻要沃爾村升起警報煙火，城堡裏的大人們就會來支援我們。”伊爾仿佛溺水的人，發現手邊有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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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特盜賊團朝前一步步迫近，他們越是靠近，越是朝兩側展開，一百多人拉成一道長長的弧線，踏著野草和灌木，朝安德逼近。
並不是他們不顧忌安德的弓箭，但既然已經突入萊斯特領，有怎麽能空手而回？
要是安德帶著三五十名士兵，他們還顧忌幾分。
但是安德獨自一人站在通往沃爾村的道路上，孤零零的身影，讓這些刀頭舔血的漢子膽氣更壯了三分。
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騰——”距離八十米，長弓鳴響，一隻長箭劃破長空，直射而出。
安德不緊不慢，朝側方橫跨一步，長箭從他身邊掠過。
“騰——、騰——、騰——”三聲弓鳴，長弓發出的聲音沉悶有力，三支長箭依次破空而出，指向安德閃躲的方向。
擅長射箭的人，在林特盜賊團裏並不是隻有林特*法魯一個人，而且多名弓箭手配合，能對付比他們更強的多的人。
安德身形如舞蹈，三支長箭擦身而過，連一根汗毛也沒傷到。
相距八十米，就算是強弓，長箭也得飛一會兒才行，以安德的眼力和判斷，早已準確判斷出長箭落點，躲避毫不費力。
“衝！”
林特發號施令，既然遠程難以射殺此人，那麽也隻好用人命去填了。
盜賊們一擁而上，迎著安德的弓箭全速衝鋒！
誰生誰死，各安命——做盜賊這一行，哪有不死人的？
對方隻有十九支箭，難道還能射死二十個人不成？
安德轉身就跑！
若是全盛時期，安德不介意教這些盜賊做人，至不濟也得殺幾個人再轉身從容離去；
問題是現在自己重傷未愈，要是落入盜賊包圍，恐怕還真有不測之危。
安德從來不是死要麵子的人，就算重傷在身，他也能比盜賊跑得快的多！
“殺——！”看見安德轉身逃跑，盜賊們氣勢大盛，就連衝鋒的速度都快了三分。
這還不算，在盜賊背後，“騰——騰——騰——騰——”四支長箭離弦而出。
正麵很難射殺這等弓箭手，但是你背對著我們，也射殺不了你嗎？
背對著四名弓箭手逃走，這是何等愚蠢？
長箭離弦，林特的嘴角露出一絲獰笑。
對方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一旦被人逼近就亂了陣腳——如果這位少年不逃走，以他驚世駭俗的快箭，最少也能射殺五六個人。
安德頭也不回，他背對著射來的利箭，在奔跑中做出了一個優雅的側身彎腰動作，仿佛在邀請舞伴——於此同時，四支長箭幾乎貼著他的腋下、頸側、腿彎和腰部掠過！
林特的獰笑凝固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