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轅濤塗之請
申生回到首止,把蹇叔、白乙丙安頓在首止城中之後,留下梁餘子養等人在城中招待。他則帶著先友再度出城去拜會姬鄭。
姬鄭在首止的這段時間過的很是舒心,那種被人重視的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了。
在洛邑的時候,他非但得不到應有的重視,而且無時無刻不得不心謹慎的行事,洛邑城中可是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他,就等著他犯錯,那種戰戰兢兢的感覺,沒有親身體會的人,是永遠不知道其中的艱難與辛酸的。
他這個子嫡子,表麵上看起來風光無比,是其他人眼中,是底下最尊貴的人之一,其實呢,他的身後便是萬丈深淵,後退一步便會粉身碎骨,所以,他不能退,也不敢退,即便前麵攔著他去路的是他的老父,是子。
申生再次見到姬鄭時,第一眼看到的是姬鄭發自內心的柔和笑容,而且,申生能感覺到,姬鄭整個人的氣質都有很大的變化,顯得更加從容了,身上那種緊繃的狀態也淡去了不。
短時間內整個人的氣質能有這麽的改變,不用也知道,此時正是姬鄭得意之時。
“虞君來了,快請入座!”姬鄭見申生來,依舊表現的很是熱情,不過熱情中卻又帶著三分疏遠,兩分居高臨下的俯視,大概是對申生這一介賤商對其態度曖昧的不滿。
這很好理解,像齊侯等八國中原諸侯都已經明確表示支持他,而在他眼中申生不過是一卑賤的商人而已,身份卑微就罷了,竟然還和他玩曖昧,真以為他姬鄭是傻子不行,要不是看在申生確有其才的份上,姬鄭還真不想搭理他,下有才的人何其多,恃才傲物,嗬嗬……
來自上位者膨脹的滿滿惡意,申生自然能感受的到。
“臣不過一賤商而已,太子在上,豈有臣安坐之地?”申生話雖恭敬,但是態度卻是極為強硬,拱了拱手,接著道:“今日臣所以見太子者,乃為辭行而來,今既已見,臣請離去!”
完,也不等姬鄭答話,轉身就要離開。
太子了不起啊,好像跟誰沒做過太子一樣?
姬鄭直接愣在原地,懵了,方才的膨脹心理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他完全被申生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打的措手不及。
回過神來,也不顧所謂的太子儀態,張皇失措的跑到申生麵前,攔住申生的去路,對申生深深一揖,急道:“虞君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鄭方才言語失和,舉動失措,有不敬之意,是鄭之過也,乞望虞君寬恕!”
申生臉色稍緩,姬鄭既然放下身段向他道歉,他自然也不可能再甩袖離開。
“太子其忘居洛邑之戰兢乎?”申生拍了拍姬鄭拉著他的手道。
姬鄭怵然而驚,身上冷汗都下來了,回想起剛才的舉動,他確實有些膨脹過頭了。
再朝申生深深一拜,姬鄭極為鄭重的回答道:“鄭不敢忘,虞君大德,鄭謹謝之!”
申生坦然受了姬鄭的大禮,而後姬鄭拉著申生的手往回走,走到坐席,姬鄭想與申生同席而坐,申生固辭不受。
姬鄭見狀,歎了口氣,也不再強求。
“虞君先前言,前去訪友,不知可還順利。”姬鄭主動打開話匣子。
“托太子的福,一切順利。”
“那便好,那便好……”姬鄭一臉欣慰的,“虞君離開之時,吾還有擔心,今見虞君歸來,吾心甚慰,吾心甚慰啊!”
申生笑了笑,姬鄭所的是真是假沒必要深究,主要是姬鄭這個放低身段的態度值得肯定。
兩人閑敘不久,忽然有人來報,陳大夫轅濤塗求見太子。
申生起身想要告辭離去,姬鄭不許,強行挽留,於是申生順勢便留了下來。
“臣陳轅濤塗見過太子!”轅濤塗先向姬鄭行禮,而後對申生微笑頷首,申生同樣微笑以應,認識不認識,這也算是打了個招呼。
“大夫毋需多禮,請入座!”姬鄭伸出左手,示意轅濤塗坐在左下首處。
一番寒暄之後,姬鄭問道:“不知大夫此來,可是有什麽事?”
轅濤塗稍作沉吟,然後道:“確有些事,不過,並非臣之事,乃是為鄭大夫申侯之事而來。”
“哦……”姬鄭微微有些驚訝,轅濤塗和申侯之間的齟齬,姬鄭是不知道的。
轅濤塗自然聽出了姬鄭的疑惑,解釋道:“太子不知,去歲鄭大夫申侯因伐楚之功,鄭伯因賜之虎牢。虎牢貫通東西,為下雄關險隘,非大築其城無以鎮之,申侯欲築城,且示以後世,隻是虎牢正因其險,申侯恐築城為諸侯所疾,於是請臣先言於太子,請太子允許。”
姬鄭沉吟不語,有些猶疑不定,他現在已經恢複理智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膨脹心理。
這件事,他有些拿不準,貿然答應下來,怕與諸侯意見相悖,從而引發諸侯的不滿。
他心裏是不想開這個頭的,若是諸侯都答應,他再順水推舟不遲。
而且,雖然轅濤塗話的比較合理,但是姬鄭心裏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
於是,他把目光投向申生,目露谘詢之意。
申生也沒想到,他今日竟然吃到了轅濤塗坑申侯這個大瓜。
話,轅濤塗幫助申侯向諸侯請求擴城其實隻是坑申侯的第一步,申生記得,接下來轅濤塗應該是借著築城這個事離間申侯和鄭文公之間的關係,申侯築城是圖謀不軌。
然後申侯自己作死,勸鄭文公向楚國輸誠,最後齊國攻打鄭國的時候,轅濤塗一句請殺申侯以謝齊,直接把申侯送上了斷頭台。
當然了,曆史上的這件事有巧合的成分在內,鄭文公投楚,這事轅濤塗應該是沒料到的。
不過,即便沒有這個巧合,申侯現在應該也離死不遠了,因為申侯的封地是虎牢,虎牢的位置太重要了,休是申侯,就是鄭國宗室子弟也沒有資格以虎牢為封地。
虎牢之前稱為製邑,當初武薑想要鄭莊公把製邑分封給共叔段,鄭莊公都頂著壓力不許,申侯何德何能?
鄭文公把虎牢封給申侯的時候,心裏其實已經很不高興了,隻不過暫時不好發作罷了。
所以,申侯是必死的,轅濤塗隻不過是加快了這一進程罷了。
姬鄭把目光投向申生,轅濤塗亦把目光投向申生。
申生見狀,分別對姬鄭和轅濤塗拱了拱手,代姬鄭答道:“申侯,鄭大夫也。子祚以國家,命以侯伯,侯伯裂土以封卿大夫士君子,大夫所陳之事,非太子所能聞也,大夫當請之鄭伯,鄭伯曰可則可,鄭伯曰不可則不可,大夫又何必請與太子?太子,嗣君而已!”
言外之意,一來姬鄭不會幹涉諸侯的內政,二來姬鄭不是子,沒有決定權。
這就是標準的推卸責任了。
姬鄭亦跟著道:“虞君之言甚是,此事大夫當請於鄭伯。”
轅濤塗聞言,也不多做爭辯,隻要姬鄭不反對,他的目的就達到了,沒必要非逼著姬鄭表態,他也沒那個資格。
“太子既作此論,臣敢不奉命?臣當為申侯請於鄭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