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在野遺賢
(76章出錯了,首止其實在宋國境內,已經改了。)
夜晚,繁星如燈,夜色如水。
周國的營帳中,火光點點,絲竹管弦之聲齊鳴,姬鄭命人大排筵席,又親自作陪,招待前來朝見的八國諸侯,以示尊重之意。
而申生已經提前離去。
他的身份實在尷尬,留下來他隻有隨侍姬鄭左右的份,畢竟在坐的都是列國諸侯,實在沒有他的一席之地,隨侍姬鄭就相當於在諸侯麵前坐實了他是姬鄭私屬幕臣的身份。
這是他不願的。
因為實在沒什麽好處,而且還掉份。
講道理,如果他亮出他晉國前太子的身份,在姬鄭的帳中還是能有一席之地的。
雖然可能是敬陪末席,但那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不是?
站在旁邊看別人喝酒閑聊,等哪他歸國繼位了,這種事肯定會成為列國間的一樁笑談。
諸侯會盟的時候,被人拿出來開噴,隻會讓他顏麵盡失。
而且想雪恥都難。
像曆史上重耳繼位之後,為什麽會迫不及待的攻打曹、鄭等國,爭奪霸權是一方麵。
另一方麵也是為了雪恥。
甚至衛文公對重耳無禮,重耳繼位後,衛文公死,重耳想方設法,甚至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招數都使出來了,就是為了要搞死衛文公的兒子衛成公。
顏麵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對於貴族,尤其是大貴族是極端重要的,不是丟就能丟的,即便丟了,得誌之後,一定要把場子找回來。
不然,何以立威?
威不立,還怎麽讓一群弟心悅誠服的跟隨大哥的步伐前進?
申生是個注定要作大哥的人,不會在這種事上消費自己的顏麵。
回到首止城中。
梁餘子養已經回到逆旅之中等候。
“如何?”申生問道。
梁餘子養微笑道:“齊侯已經許諾,想來應該不會再生波瀾。”
“哦?”申生倒是驚訝了,他還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如此順利。
梁餘子養道:“臣言太子所以蒙汙名而出奔者,皆因姬氏之為虐也,君上一時不察受姬氏之惑,太子不敢自矜薄名而累及君上,彰父之惡而成子之賢名,不孝甚矣,與其自潔而為不孝之事,不如披惡名而隱於世。”
“齊侯高太子之德孝,言若使太子有弑父之名傳之於世,無以示來者,太子孝之不彰,聞者之過也,願為太子蕩滌汙名,以盡綿薄!”
申生微微沉吟,問道:“管子可在側?”
梁餘子養搖了搖頭,“不在,不過鮑子,公孫子(公孫隰朋)在。”
申生微微頷首,這就的通了。
沒有管仲的攪和,怪不得事情能進展的如此順利。
雖然孔子之後,管仲被捧的很高,但是申生知道,管仲可不是好人。
換一種法應該更恰當,搞正治的就沒有多少好人,能到管仲這個地步的,壓根就不存在有單純的好人。
管仲這個人其實也算是個純臣,一心一意隻為齊國的霸業嘔心瀝血。
隻要對齊國霸業有利,那就擼起袖子加油幹,即便蒙受損失也毫不在意,比如曹沫劫盟,歸還魯國土地等等。
反之,對齊國霸業無利的,即便是有大義在前,他也會無動於衷,甚至自己標榜的大義他都能吞到肚子裏。
就拿救邢來,齊國兵至卻屯兵於聶北,按兵不動,直到邢國被攻破了,這才出兵救援,養亂以為己功。
去歲攻打楚國的時候更不用提了。
諸侯剛蹂躪完蔡,向楚國進逼,到漢水邊上,其他七國諸侯抄起大刀,紛紛叫囂道:“大哥,咱過河吧,一起砍死他丫的楚蠻子!”
齊桓公很是意動,大刀都抽出來了,卻被管仲給製止了。
和楚國互砍,對齊國有害無利,最後卻便宜了蔡、鄭、陳等中原諸,萬一齊國被楚國砍傷了,這老大哥的地位都可能保不住,算來算去,還是不砍最合適。
於是楚國服軟,齊國退兵。
管仲早年是個二道販子,圈錢的本事可能不咋地,但是利益最大化的概念玩的很溜。
申生的事,到底是管仲想拿來為齊國邀名,齊桓公在玩正治的人裏麵其實還算是個老實人,這也是孔子誇他正而不譎的原因。
要是管仲在場,申生的事,估計齊桓公也會應下來,因為這對齊國有利無害,不過可能不會如此順利罷了。
既然他的事情已經辦妥,那他也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接下來借著諸侯開趴體的機會,他準備去商丘附近走一趟,反正又不遠,把蹇叔拐到手,然後明年再把百裏奚給收了,讓秦穆公抹淚去吧。
“既然如此,明日我準備去商丘一趟,卿等不妨隨我同去!”
“咦?”
先友疑惑道:“太子不是欲觀齊國伯主風采嗎?去商丘做甚?”
申生神秘一笑,“商丘有賢者遺落在野,我準備求訪以為己用!”
“哦?”梁餘子養聞言也來了興趣,“太子所言乃是何人?”
申生笑道:“鹿鳴村之蹇叔也!”
梁餘子養蹙眉,仔細想了想,發現從來就沒聽過這個人,“太子所言之蹇叔,臣未嚐聞也!”
申生笑道:“蹇叔之賢,世莫知也!”
“卿可知虞國賢大夫井伯(百裏奚)與宮之奇?”
梁餘子養道:“自是知曉。”
“蹇叔乃宮之奇好友,井伯之異姓兄弟,先時井伯遊於齊,求事襄公,無人薦引,乞食於蹇叔,蹇叔奇其貌,因留飯,與談時事,井伯應對如流,指畫井井有敘。蹇叔於是留井伯於家,結為兄弟。”
“後值公子無知弑襄公,新立為君,懸榜招賢,井伯欲往應招。蹇叔曰:先君有子在外,無知非分竊立,終必無成。井伯乃止。”
“後來井伯聽聞周王子頹好牛,於是至周謁見王子頹,以飼牛之術進。頹大喜,欲用井伯為家臣。蹇叔至周與井伯同見頹,退而謂井伯曰:頹誌大而才疏,其所與皆讒諂之人,必有覬覦非望之事,吾立見其敗也,不如去之。”
“井伯因久別妻子,意欲還虞。蹇叔曰:虞有賢臣宮之奇者,吾之故人也,相別已久,吾亦欲訪之。弟若還虞,吾當同行。遂與井伯同至虞。”
“蹇叔與宮之奇相見,因言井伯之賢,宮之奇薦井伯於虞公,虞公拜井伯為中大夫。蹇叔曰:吾觀虞君見而自用,亦非可與有為之主。井伯曰:弟久貧困,譬之魚在陸地,急欲得勺水自濡矣!蹇叔歎曰:弟為貧而仕,吾難阻汝。”
“蹇叔前二言已驗,卿等皆國之重臣必然知曉,吾國圖虞之心已非一日,虢國滅亡之日,或許就是虞公授首之時。”
梁餘子養和先友麵麵相覷,他們倆實在搞不明白這些事申生是從哪聽來的,這內裏的事或許隻有當事人才能知道的這麽詳細吧。
不過,此事若是屬實,蹇叔確實是個人才,也不枉申生親自走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