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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為之置君

  一場宴會賓主盡歡而散。


  申生手腳雖然不太聽使喚,但是腦子卻很清醒,被人送到宅院之後,又被攙扶入房。


  房內早有女婢等候,見申生被攙進來,立刻幫忙服侍。


  沒過多久,榻上便響起了一陣鼾聲……


  申生是既醉又累,但是秦穆公和他的幾個心腹重臣卻無心睡眠。


  書房,幾人分席而坐,點點燈火閃爍。


  秦穆公高居上首,身後一隻展翅欲飛的玄鳥在燈火下似隱似現,秦穆公在方才的宴會上喝的可能也有點嗨,臉頰微紅,時不時的會從鼻孔中噴出一些酒氣,“二三子以為這申生如何?”


  眾人聞言,努力在心中回想方才宴會中申生的一舉一動,想要從這些細節中窺探出申生的性格人品等。


  片刻,公孫枝緩緩開口道:“臣觀申生為人謙而有禮,沉穩若定,諸卿大夫無論尊卑高低皆謙而以禮相待,不以其富貴驕人,君上待之益厚,其所行所為益謙,有古君子之風,且其自晉亡奔我,卻無絲毫哀怨之色,神色自然而未有偽色,談笑自若,寵辱不驚,絕非常人……”


  “子桑大夫之言甚是……”公子縶接過話茬,接著道:“臣聽其言語,知其涉獵廣博,所見所聞,我等遠遠不及,學問既深,必有遠略,聲音剛而有力,必有決斷,謀而有斷,不可視……”


  子車奄息是在坐的唯一一個和申生單獨接觸過的人,自然也不會沉默不言,“子桑、子顯二位大夫所言不差,申生此人,話雖不多,但卻極為有禮,待人和善,使人如置身於春風之間,製軍亦極有法度,晉軍遠道而來,陣列嚴整,軍容肅穆,離國不聞歸期之軍能有此態,著實驚人,而且臣觀申生從者,皆非常人,不敢妄稱國器,但差之不遠……”


  這三人對申生的評價不可謂不高,剩下的幾人對申生的評價也是不低。


  申生要是在這裏聽到一群人能對他有如此高的評價,保證笑的嘴都合不攏,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有這麽多的優點。


  怎麽呢,可能是此時的貴族,尤其是申生這樣的大貴族,不幹人事的多,幹人事的少,再加上申生還有著遠超這個時代的先進觀念和廣闊的知識,整個人就是一古典與現代的完美融合,顯的卓爾不群很正常。


  秦穆公聽到他的心腹重臣都對申生有如此高的評價,借著微醺的酒意,拋出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


  “異日晉侯崩,寡人扶立申生歸國繼位可否?”


  這個問題其實很現實,秦國現在雖然還沒有和晉國接壤,但是秦晉之間的摩擦已經露出一點苗頭了,秦宣公時和晉國在河陽幹了一仗,就是例證。


  秦國大的戰略一直是向東發展。想要東進,必然是饒不開晉國的,晉國如果弱的話,那沒什麽可的,但問題是近十幾年來晉國的國力增長極快,隱隱有後來居上之勢,秦穆公為什麽要娶申生姊為夫人,其中就有為秦國大的戰略服務的原因,不管怎麽,有一層姻親關係在,一旦發生摩擦,多多少少能有一些轉圜的餘地。

  同樣地,秦穆公想要立申生,也有這個原因在內,秦國東進與晉國起衝突的可能性非常大,基本上可以是板板釘釘上的事,晉國無論誰當政都無法容忍一個西方大國不甘居於西垂妄圖想要染指中原,這對晉國的威脅太大了。


  晉國西部與秦國僅隔著兩個弱的國家,梁國和芮國,梁、芮兩國和晉國還隔著一條黃河,這意味著秦國比晉國更容易滅掉這兩個國家,一旦這兩個國家被滅,晉國西邊的路就被秦國和翟國給堵死了,秦國東進中原,必然要經過虢國,這就相當於把晉國南邊的路給堵住了,而且來,此時晉國想要進入中原,虢國這條路也是最為合適的選擇。


  晉國東邊是赤狄的地盤,滅了東山皋落氏之後,晉國的地界確實也和成周接壤了,但是那一條路不好走,中條山在那一塊尤為綿延起伏,山高穀深。


  所以,晉國的當政者隻要不傻,無論是出於遏製秦國保證自身安全的考慮,還是出於進入中原的考慮,都必然無法容忍秦國的東出。


  這是事關國家根本的問題,是絕對不存在有妥協的可能的。


  這也是後來秦穆公無論是扶立夷吾還是扶立重耳,二人都死死的提防秦國,扼住秦國東出之路的原因所在。


  實話,申生如果回國繼位,也一定會對秦國嚴防死守,在這一點上沒有任何親情情分可講,但是秦穆公作為想要破局的一方,心裏麵會覺得有姻親關係在,多多少少還是會有點幫助的。


  這就好比找人辦事,明知道拉關係其實也啥用,但是還是想要情不自禁拉一下,萬一有用呢……


  破局者都會有這樣的僥幸心理,秦穆公也不例外。


  公孫枝對秦穆公拱拱手,“臣聞之,唯則定國,《詩》曰:‘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文王之謂也。又曰:‘不僣不賊,鮮不為則。’無好無惡,不忌不克之謂也。今其行有矩度而言無忌克,確可以定國!”


  這句話翻譯過來的大致意思就是申生這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合乎規範,既沒有猜忌之心也沒有好勝之心,是個能夠安定晉國的絕佳人選。


  “君上欲待晉侯崩而為晉國置君,是確為晉憂,還是欲成名於下?”公孫枝完之後,公子縶緊接著朝秦穆公拱了拱手,不過他卻沒有直接回答秦穆公的問題。


  秦穆公有些不解,“此二者有何區別?”


  公子縶捋了一把胡須,微笑道:“如君上誠心憂晉,則為之置賢君,若君上欲成名於下,則為之置不賢君,二者皆有置君之名,而賢者居我上,不賢者居我下,申生賢,君上憂晉則待晉侯崩而置之,不然……”


  公子縶眯了眯眼,卻沒有繼續下去,不過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在坐的眾人就沒有聽不明白的。


  秦穆公悚然而驚,原本微醺的酒意立馬消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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