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長談
寧逸把臉埋進了雙手裏。齊越山拉開了寧逸的手,牽起她的下巴,說道,“你的推測不是沒有道理。之前,章台也跟景星說過,你若不是自己失足落水,便是有人要加害於你。章台自然不會知道你熟識水性的事,便也不會考慮到,即便是你自己失足,也有足夠的能力自救。
如今,你已經在西郡了,你的安危,則由我全權負責。而你隻需要盡力去做好我交托給你的事,我便不會虧待你。”
寧逸癟了癟嘴,心說,齊攥玉這話倒是會挑漂亮的說,也不知道是誰,幾分鍾前還說要把我扔到湖裏去。推開了齊越山的手,寧逸撩起左手的袖子,邊看著手腕邊說道,“幾點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看到依舊空蕩的手腕,寧逸還沒來得及罵自己蠢,手臂便被齊越山一把抓住,“你的手臂上究竟有什麽?或者從前有什麽?你為什麽總是看,又總是一副失落的樣子?!”
“沒什麽!你放開!你抓疼我了!”寧逸掙紮著想抽回手臂。
齊越山哪肯放開她,一下便把她的衣袖撩到了手肘處,白嫩的手臂上,一顆猩紅小點暴露在了月光下。兩人皆是一愣,寧逸趕緊抽回手,雙手籠進了袖子裏,護在胸前。
“這是……”齊越山眯眼看著寧逸。
“不是!”寧逸側過身,避開齊越山的目光,果斷地否定了他的任何猜測。
“我雖沒見過,卻也聽聞過,這應該是皇城裏的女眷才有的守宮砂吧?”齊越山沒有得到寧逸的回答,又說道,“好,都到這個地步了,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來說。第一次在易園見到你時,我便知道你是女人,當時我就奇怪易園裏怎麽會有女人,而我更奇怪的是,你竟與子書流年一路。國相府門口再見到你,我心裏便有了些底。其一,既然是皇帝賜的婚,他斷不會送個假皇子來西郡,如此挑釁齊家的事,於他於我,都沒有好處;其二,子書流年這個人向來心思縝密,行事穩重果斷,連他都能瞞騙過,那麽也隻有一個人了。馥陽公主認為齊某的推論如何?”
“你,你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什麽不把我送回宮都去?”
“我為什麽要送你回去?我可是下了聘禮的!”齊越山攤了攤手,又問道,“那麽真正的公子逸現在在哪裏?”
“齋宮……”
“你們互換了身份?!”這種事齊越山聞所未聞,“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可能是從小時候吧,具體的,我記不清了。”
“那又是誰在給你撐腰?你一個人可圓不了這個謊。”
“應該是……皇後。”
“皇後……”齊越山點了點頭,他本以為寧逸會說是黛夫人,或是昭延王,卻沒想到寧逸與皇後竟然還有著牽連,無怪皇後會要求她救連司傲了。齊越山想了想,又說道,“我覺得,為了長遠考慮,有些事,我們最好還是需要從一開始便達成共識。”見寧逸點頭,齊越山接著往下說,“我說過,我信你,關於你剛才所說得事,我都願意相信,我覺得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但是,如果,讓我發現事實並不是你所敘述的那樣,那麽,我有很多種方法讓秦煙替你說出事情的真相。”
寧逸很明白齊越山所指的那很多種方法是什麽,急得一手抓住他,一手指天,說道,“我發誓!所說的話句句屬實,絕無欺瞞!請你放過秦煙!”
齊越山抽回了手,冷聲道,“我不會無端地對秦煙如何!別去臆想那些沒有的事情,那隻會讓你喪失了判斷!”
齊越山的話如醍醐灌頂,寧逸愣愣地看著他,心想到,是啊,他隻是做了一個假設,將後果知會我一聲,並不是要對秦煙如何,我便自己亂了陣腳……若我坦蕩,自然不會危害到秦煙,現在這樣的行為,不但是露了馬腳,更是產生了猜忌的嫌隙。
“你能成功地取代公子逸,已經充份地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你想要的機會,我會給你,隻是有一點,你別忘了,你此生都會是我齊越山的妻子。”
寧逸莫名的感覺被宣判了終身……
“早晚,你想要的自由,我也會給你。”齊越山捏了捏眉心,又補充道。
“你,怎麽知道我想要自由……”寧逸怯怯地問道。
齊越山失笑,問道,“難道,你是來為我生兒育女的?”寧逸語塞,齊越山又說道,“盡管有些意外,但是,我覺得你還是能扮演好妻子這個角色的,希望,我們都不要讓彼此失望。”
寧逸點頭,此時,她很想和齊越山握手,若是換到自己的時代,齊越山一定會是個成功的商人!睿智、誠信、大氣,這個人擁有著這些可以助他通向成功之路的優秀品質。
“那麽,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手上究竟有什麽,可以值得你一次次地看,應該不會是那顆守宮砂吧?”
“是……”寧逸這下可犯了難,總不見得直接告訴齊越山,她是在看手表吧?“一串佛珠,珠子會隨著一日之中時辰的變化而變幻顏色,有了它,我就能準確地判斷時間。可惜,在平沙鎮遇劫匪那會兒弄丟了……”寧逸胡謅了一通。
齊越山想了想,點頭回道,“的確是寶物。在平沙鎮的損失,我會盡量彌補你,接下來你在宮外的一應用度也不必擔心,我都會安排好。”
“我就一個人,不用太鋪張的……”寧逸一想起那滿滿一桌子菜就倒胃口。
“這也正是我要說的,你在宮外,能省則省,若是花銷太大,連我都負擔不起你,那你做的事也就沒有意義了。”齊越山說道,“而且,你也不是一個人,景星會和你同住,有他在,你會更安全。”
“景星?好啊!”寧逸一高興,可轉念一想,又失落起來,“等詹大貴回來,恐怕景星就不會這麽閑了……”
“他們各有各的職責,景星的職責就是保證你的安全,其餘的事,不用你來操心!”
“哦……”
齊越山見寧逸低頭嘟著嘴不再作聲,也不知道她又在胡亂想些什麽,心想到,自己能管住她的手腳,卻管不住她那個過份活躍的腦袋,若不趁現在好好磨磨她的性子,將來還指不定闖出什麽禍來。這枚燙手山芋既然已經接了,也隻有物盡其用了。
蕩起槳,齊越山把小船劃回了排星台。寧逸留戀地看了一眼這湖光山色,固執地認定,美麗的地方,一定會有美麗的故事,有機會的話,一定要打聽打聽。
一夜長談,兩人各自有著心事,一路沉默著到了東宮,便各管各回房睡下了。
翌日一早,寧逸就去了皎月管,前夜睡得太晚,整個晌午都覺得昏沉沉的。好在,言兒也不是吵鬧的孩子,寧逸坐在太陽底下,看著他在庭院裏玩耍,也清閑得很。吃過午飯,言兒該睡午覺了,寧逸正打算陪著他也一塊兒眯會兒,沒想到焦融來了。
焦融見寧逸從內堂出來,趕忙上前行禮。寧逸見他目光閃爍,神情扭捏,不由得奇怪,心說,這老頭兒怎麽了,平時那個沉著老道的焦融哪兒去了?寧逸上前虛扶了一把,笑道,“焦總管不必客氣。”
“是是!”焦融連連點頭,卻不敢抬眼正視寧逸,躬著身讓到一邊,給寧逸介紹他帶來的人,“殿下,這是西宮的執事女官,管四娘,管內侍。王爺吩咐,以後,殿下的起居都由管內侍來伺候。”
寧逸先是愣了愣,一下,心裏便有了數,既然自己跟齊越山已經說開了,當然,焦融也必定知道了,無怪他會有這樣的反應。
“老奴管佑珍拜見內親王殿下。”老婦朝著寧逸行了大禮。
“四娘請起。”寧逸點了點頭,禮節性地回道。
見寧逸如此拘謹,焦融上前一步說道,“殿下大可放心,四娘是老奴的義妹,將來,會跟隨殿下到外府伺候,絕對是可信之人。”
寧逸點頭,心想到,都是些妥帖的人,無怪會由焦融引薦。遂回道,“小七以後還需四娘多指點。”
管四娘低頭回禮。這時,焦融又稟道,“老奴這是來接殿下回去的,今晚,王爺要在東宮為大司馬樓大人出征擺了踐行酒,因此請殿下早些回去作準備。”
寧逸在心裏歎了口氣,心說,要是之前,自己非得問個明白,踐行酒為什麽要找我去呀,還有什麽人參加呀,明明是晚宴,為什麽要這麽早作準備呀……諸如此類的問題,現在,也懶得問了。總之,他齊攥玉交代了,照辦就是了,多想也隻是浪費腦細胞而已!隻是一點,這煎餅大人之前還是個小小上書仆射,一帶兵出征,便成了大司馬,嘖嘖嘖,竄升得也太容易了,到底是有親眷關係在的,沒辦法……
“成,走吧,反正言兒也睡著了,咱們該幹嘛就幹嘛,別誤了王爺的事!”寧逸爽氣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