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劃船去
晚飯後,又在暖閣休息了一會兒,東官就要送言兒回皎月館了,言兒趴在寧逸身上,死活拉不下來,哭得跟生離死別一般,寧逸也沒了主意,不知該怎麽辦。最後還是齊越山出馬,一手抱起了孩子,一手拉著寧逸,帶著一眾人,浩浩蕩蕩地往皎月館去。言兒在齊越山的手裏倒是老實,也不哭鬧了,委屈地癟著小嘴,可憐巴巴地看著寧逸,心裏想著要寧逸抱,卻不敢掙脫開齊越山。
也不知道言兒今天是怎麽了,到了皎月館還不依不饒,不肯放寧逸離開,寧逸一再保證,明日一定一早就過來,連哄帶騙的,好不容易才哄住了言兒。
“被言兒吵煩了吧?”出了皎月館,與齊攥玉並肩走著,寧逸試探著問道。
不料,齊越山卻不以為意地回道,“小孩子都是這樣,偶爾會缺乏安全感。”
“是,是這樣嗎……”
“我家兄弟姐妹多,最小的,年前才出生。”
寧逸抽了抽眼角,對於齊越山的這句話,不知該怎麽吐槽好……
回到了書房,焦融煮上了茶水,便退了出去,隻留下寧逸和齊越山兩個人。水壺在小風爐上冒著熱氣,寧逸搬來小凳,坐在茶幾邊,看著火;齊越山則歪在暖塌上,自顧看起書來。
今天沒有起風,書房裏靜得出奇,偶爾能聽到齊越山翻書的聲音,對寧逸來說,簡直就像是催眠曲,支著下巴的手,一歪一歪的,眼皮沉得抬不起來。
“噗噗噗”,水壺裏的水煮開了,蒸汽頂起壺蓋,滾燙的小水珠踴躍地通過細縫向外蹦。
“哎呀!水開了!”寧逸被驚醒過來,伸手就去拿水壺,“啊!燙!”
齊越山歎了口氣,把手裏的書往方幾上一放,走到寧逸麵前,說了句,“走開!”寧逸嘟著嘴站了起來,把座位讓給齊越山。
齊越山坐了下來,用茶幾上的麻布包住了水壺的提手,將茶具逐一洗過。寧逸又搬了一張小凳過來,坐在齊越山的側首,等著好喝的茶。
“手沒事吧?”齊越山問道。
寧逸看了看手,被燙起了一個水泡,忙藏到背後,搖頭說道,“嗯,沒事!”
齊越山換了一隻雙耳鍋,重新煮起了水,不時,鍋裏水就噗噗的冒起小泡,他拿起一個圓形的小瓷罐,把調味茶水的鹽放了下去,舀出一勺水在小碟裏,嚐了嚐味。
寧逸雙手支著下巴,看著齊越山修長好看的手指,擺弄著精巧的茶具,那幅專心致誌的神態,也是相當得賞心悅目。不時,水滾得更開了,齊越山又從茶鍋舀出些水,盛在瓷盂中,放在一邊,然後,用竹質的小勺,從茶盒中取出些茶粉,邊用竹夾攪動著茶水,邊順勢從中間將研磨好的茶粉放了下去。
水終於滾開了,英勇滾燙的小水珠們又迫不及待地向外蹦。齊越山將先前盛在瓷盂裏的水又倒回了鍋裏,小水珠們立時就偃旗息鼓了。
舀出第一碗茶,齊越山把茶碗遞到寧逸麵前,說道,“要是每天都像今天吃得那麽清淡,以後恐怕連餐後消食的茶都能免了。”
“你沒吃飽嗎?”
“飽是飽了,隻是不太習慣。”
“吃飽了不就好了!反正就隻有我們兩個而已,幹嘛要那麽浪費,你要是能在飲食方麵節儉些,不知道能省幾個天水學宮出來呢!”寧逸忍不住在心裏吐槽齊越山,那麽大個人了,一點都不懂節約!
“宮都的皇城裏都是這麽吃飯的?”
“這……宮都是宮都,這裏是這裏,又不是一回事,哪來的可比性。”
齊越山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又調侃道,“你在宮都奢侈享受慣了,來了我這裏,倒開始給我作起規矩來了?”
寧逸低頭,隻管自己喝茶,不再理會齊越山,心說,你愛奢侈就奢侈,愛浪費就浪費,算我多管閑事,橫豎,你再有錢,也進不了小爺的口袋,以後這種蠢事,小爺再也不幹了!
喝了兩口,寧逸忍不住吐了吐舌頭,腹誹道,這茶的口味還真奇葩!不過,怎麽說也是齊攥玉親手煮的,不喝完就太失禮了,算了,眼一閉,牙一咬,忍忍就過去了!
“記住,這裏是物華宮,和你在宮都時一樣,吃穿用度一樣都不能減免,銀錢不是從這裏省出來,也不能從這裏省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本來就不寬裕,節儉些不好嗎?為什麽非得這麽打腫臉充胖子?!寧逸心裏有一百個疑問,可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一句“記住了”。
“那個,言兒拜師的事情,可以由我去跟豆子說嗎?”寧逸又問道。
“可以。”
“謝謝!”說完這句話,兩人又回到了一片沉默中,各自安靜地喝著茶。寧逸從前沒發現,可是現在越來越害怕這種冷場了,卻又想不出別的話題,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
寧逸放下茶碗,站起來說道,“我,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的。”
“明日是沐休日。”齊越山拿過寧逸的茶碗,又添了一勺茶。
“……”寧逸隻好又坐了下來,卻感覺怎麽坐都不舒服,連連挪了兩次凳子。
齊越山輕笑一聲,說道,“不是說過還要帶你去坐船嗎?”
“啊?!”寧逸這下真被說得雲裏霧裏了,心說,大半夜的還真要去坐船啊?物華宮裏有湖嗎?反正東宮這片肯定是沒有,上次景星帶著自己在房頂上抄近道時,也沒見有什麽湖啊。
齊越山招呼了一聲焦融,焦融應聲進了書房,垂首聽候吩咐。“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呢?”
“是,老奴這就去取來。”
片刻,東官捧著個黑漆盛盤進了書房。盛盤裏放著一件純白的狐裘鬥篷,還帶風帽。
“給殿下穿上試試。”齊越山吩咐道。
東官把鬥篷披在了寧逸身上,又替她係上了胸口的緞帶。“這,這是給我的嗎?”寧逸有些茫然。
“那是自然。”小鸚鵡東官說道,“這件鬥篷本就是王爺那件一道做的,隻是,您這件上不但多加了個風帽,還配了個暖手筒子,可比王爺那件考究多了!”
果然很暖和!寧逸又試了試暖手筒子,軟軟的,十分舒服!
“穿好了?那就走吧。”齊越山起身,自己去架子上取了鬥篷,披在了身上。
“去,去哪兒?真去劃船啊?!”寧逸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齊越山拉著離開了書房。
兩個人沒有提燈籠,也沒帶隨從,就這麽一前一後地走著。真的如元郎所說,出了東宮,越往深處走,越覺得荒涼破敗,有些院子竟然破敗得連門都倒下了,門內黑漆漆的,沒有燈火,仿佛像一張饑餓的大嘴。一陣風吹過,寧逸感覺後頸涼颼颼的,心裏便更慎得慌,於是不自覺的走快了幾步,抓住了齊越山的手臂,緊緊跟著。
“害怕嗎?”齊越山問道。
寧逸尷尬地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有點害怕,聽說這裏死過不少人。”齊越山靠到寧逸耳邊,故作神秘地小聲說道。“焦融跟我說過,晚上在這裏走,千萬不能回頭,你知道為什麽嗎?”
寧逸趁著月光,將信將疑地看著齊越山,似乎想從他的神情中找出一些破綻來,可是卻沒能成功,她幹笑了兩聲,給自己壯了壯膽,問道,“你是騙我的對吧……?”
“你說呢?”
“這裏這麽危險,你還帶我來?!幹嘛劃船非得大半夜啊,白天就不能劃麽?反正你明天也休息啊!”寧逸壓低了聲音,帶著哭腔抱怨道。
齊越山拉起了寧逸的手,繼續往前走,並笑道,“既來之則安之,記住了啊,千萬不能回頭。”
寧逸欲哭無淚,卻也無可奈何,隻好被齊越山牽著走。忽然左前方的高台吸引了她的視線,她指著高台問道,“那兒,那是哪兒啊?景星帶我爬屋頂的時候,我見過那裏!我還問他呢,能不能去那裏,他說他又不是鳥,怎麽可能上得去。”
“你們什麽時候爬過屋頂了?”齊越山對寧逸的話不甚理解。
“就是,我受傷那天,景星送我回東宮的時候,他說抄近道,就帶著我從屋頂上一路飛奔。”回想起那種幾乎禦風而行的感覺,寧逸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齊越山知道寧逸不會功夫,景星是怎麽帶著她從屋頂上飛奔的,可想而知,突然一種不悅的情緒在齊越山心裏滋長起來。皺了皺眉,齊越山問道,“你想去那裏?”
“嗯,想去看看,那裏的景致肯定不一般!”寧逸隻顧看著那處高台,完全沒有注意到齊越山的神色變化。
齊越山一低頭,便把寧逸扛到了肩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已經縱身躍上了前方的山石。寧逸嚇得拚命叫喊,使勁捶著齊越山的背。
等齊越山放下她,寧逸隻覺得天旋地轉,再見到齊越山心不跳氣不喘的模樣,更是氣得不行。正想破口大罵的時候,忽然聽到了……
“水聲?有水聲?”寧逸不確定地問道,齊越山交抱著雙臂,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身後。
想起之前齊越山說過,千萬別回頭,寧逸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搖了搖頭,沒想到,卻被齊越山強行扳過了身體,直接來了個向後轉。
“天哪!”寧逸禁不住驚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