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恬靜的美好
齊越山瞪著寧逸,眼裏滿是怒氣。金哥兒見狀大喜,隻以為齊越山是信了自己的話,趕忙哭天搶地地喊冤。
“告訴本王。”齊越山終於發話了,“公子逸是讓你如何伺候他的?”
被齊越山這麽一問,金哥兒一下也沒反應過來,心說,王爺怎麽在大庭廣眾下問出這種不上台麵的事……想了想,回道,“就,就是男人伺候男人唄,還能怎麽伺候……”
齊越山冷笑一聲,對寧逸說道,“寧小七,姚鑫所指,你可承認?”
寧逸無力地搖搖頭,她已經太無力了……不是我太笨,而是世界變得太快。
“寧小七,今日,姚鑫的生死由你決定。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
齊越山的話,讓寧逸眼睛一亮,“真的嗎?!”寧逸扶著焦融的手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小七懇請王爺收回成命,饒姚鑫死罪。”
齊越山握緊了拳頭,眉間擰出了個川字。看著地上的金哥兒說道,“姚鑫,死罪能免,活罪難逃!著普衍寺落發苦修。”
“什麽?金哥兒不要做和尚!金哥兒寧可死,也不要做和尚!寧小七,你這個賤人!假仁假義!你會有報應的!”
都鬧到這個份上了,焦融也顧不得什麽規矩了,招來了幾名內侍,連拉帶扯地把金哥兒給拖了出去。
金哥兒被帶走,世界又恢複了清淨。寧逸跌坐回了椅子裏,雙眼直直地發愣。齊越山也隻站在那裏,看著她不說話。
過了許久,齊越山慢慢地走到了寧逸麵前,托起她的下巴問道,“傷,怎麽樣了?”
寧逸抬眼看著齊越山,眼睛一動,淚水便決堤而出,“啊!太可氣了!太可氣了!什麽人啊?!他怎麽說得出口,怎麽說得出口!怎麽會有這種人……”寧逸撲了上去,抱住齊越山的腰,嚎啕大哭起來。
齊越山本想舉手把寧逸從自己身上扒下來,卻鬼使神差地撫上了寧逸的背,輕輕拍著,安撫著。原本還打算好好教訓寧逸一通,甚至賞她幾板子讓她長長記性的。和一個下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儀態盡失,還被人反咬一口,居然連句辯駁都說不出!最可氣的是,居然還要替這種人求情……這下倒好,被她這麽一哭,什麽都被哭忘了。
拍了幾下,齊越山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自嘲地一笑,說道,“吃一見長一智,連一個姚鑫都鬥不過,也不知道,你是怎麽在宮裏長大的……”
寧逸哭累了,隻管自己小聲地抽泣,也不搭理齊越山。
齊越山又問道,“既然這麽生氣,為什麽還要替他求情?”
醒了醒鼻子,寧逸仍抱著齊越山不放,回道,“你若以偷盜罪處置他,我也不會說什麽。他隻是刮傷了我的臉,又不是殺了我,至多也就是個傷人罪,罪不致死……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 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祖以時,然而早幹水溢,則變置社稷……”
“諸侯危社稷,則變置。民貴君輕嗎……?你想得可真多!”
寧逸環著齊越山的雙手緩緩滑落了下來,腦袋卻還抵在齊越山的腹上,齊越山低頭看了看,這個家夥居然哭累了就睡著了……
“你會有報應的!”金哥兒指著寧逸罵道。
寧逸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大笑起來。眼前的金哥兒,剃了光頭,兩個招風耳朵顯得更大了,穿著一身青灰色的小沙彌袍子,瘦得跟隻小雞一樣,滑稽得很。寧逸越看越覺得可笑,蹲在地上,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身子一歪,滾在了地上,碰到腦袋上的傷口,瞬間就被疼醒了。
原來是個夢啊……等等,這是哪兒?我為什麽睡在地上?回頭一看,那條眼熟的毛皮毯子一半蓋在腿上,一半拖在床踏腳上。再朝上看去,齊越山靠在床上,一手拿著書,正用看待白癡的眼光看著自己。
“我……怎麽會在這裏?”寧逸本想理理自己蓬亂的頭發,後來一想,還纏著繃帶呢,沒可能理得清爽,反正齊越山也看慣了自己邋遢的樣子,就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你睡著了。”齊越山冷冷地回道,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所以!就是說!我怎麽會睡在那裏?!”寧逸指著床踏腳,剛才自己一定是睡在那裏的,因為做了個怪異的夢,才從踏腳上滾了下來。
“我以為你喜歡睡在那裏。”說完,齊越山便把視線收回到了書上。
“誰會喜歡睡在踏腳上啊?!”寧逸氣憤地咆哮了一聲,又爬回踏腳上,撿起掉在地上的枕頭,放到踏腳上鋪平,躺了上去,拉著毛皮毯子,扭動著身體,把自己裹了個嚴實。
“你剛才夢到了什麽?”齊越山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道。
“你怎麽知道我做夢了?”
“半夜笑成那樣,不是做夢就是中邪了。”
原來我真的笑了出來啊……寧逸縮縮脖子,吐了吐舌頭。“嗯,我夢到父皇把皇位傳給了我!”
齊越山翻過一張書頁,紙張抖動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裏顯得格外清脆,旋即又安靜了下來,寧逸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生怕碰碎了這一瞬間恬靜的美好。
“不要再說夢話了。”
“成不了現實,幻想一下還不行麽?”
“女人才活在幻想裏。”
寧逸眼珠朝上翻了翻,盡管從她的角度根本看不見齊越山,她還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說,女人女人,整天把小爺比成女人,小爺就是女人,咬我呀?!小爺就喜歡女扮男裝,咬我呀?!為了表達對齊越山的不滿,寧逸開始假裝打起呼嚕來,還沒哼哼幾聲,一本書就從頭上飛了下來。
“不想睡覺就滾出去!”齊越山嗬道。
寧逸收住了聲,憤憤地把掉在地上的書踢飛了出去,心說,什麽恬靜的美好,有這個暴君在,怎麽可能有美好?!寧逸賭氣地用毯子蒙住了頭,認真地睡起覺來。
一覺睡到自然醒,齊越山已經不知了去向,寧逸從踏腳上坐了起來,盡情地伸了個懶腰。看了看自己衣襟前,昨天留下的斑斑血跡,如今都變成了暗紅色,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洗幹淨。心疼地拉起毛皮毯子,寧逸邊摸著它,邊歎道,“毯子毯子,你還真是命苦,攤上我這麽落魄的主人……”
折好毯子,和枕頭一起,寧逸把它們放在了與齊越山一頭的踏腳上。
“爺,可是醒了?”
寧逸聽得出那是東官的聲音,招呼了一聲,“進來吧。”
東官捧著器具,推門進來,先伺候寧逸洗漱。
“爺,您一會兒打算去哪兒?”東官收起刷牙的器具,邊給寧逸洗手邊問道。
“我先回去換件衣裳,然後就去言兒那裏。”
“成!王爺讓東官今兒跟在您身邊伺候。”
“哎呀!”說起回院子,寧逸才想起,昨日景星還說在她院子等她呢!“景星呢?不會還在我那兒吧?糟糕糟糕,我怎麽忘得一幹二淨了……”寧逸急得直拍腦袋。
“祖宗,您還有傷呢,別拍了!”東官趕忙攔住,勸道,“不妨事,景星公子早回去了。昨兒個晚膳時,多福來找景星公子,小的就跟著他各處去找,都沒找到,後來小的想,莫不是去了您的院子吧?果不其然,還真找著了!”撤去了洗手的水盆,東官又接過內侍遞上的新水盆,絞了帕子,給寧逸洗臉。“後來,東官把金哥兒怎麽栽贓您,王爺怎麽發落的事,都給景星公子說了一遍,景星公子氣得要去扒了金哥兒的皮,咱們好說歹說才給勸住了。最後,說您受了傷,又受了氣,已經在東宮睡下了,景星公子才安心回幹闌居去了。”
寧逸聽了,頻頻點頭,心說,到底是王府長大的貼身小廝,這語言組織能力……我竟自歎不如!
“對了,那對釵呢?”
“昨兒個王爺吩咐了,回頭給您過目一下,是要修,還是要重新打對兒一模一樣的,按您的意思辦。”
寧逸心裏咯噔一下,心說,真的弄壞了嗎?自己竟連一對釵都保護不好……“你去拿來我瞧瞧。”
東官應是,立刻就去拿了捧盒來。寧逸打開捧盒,一時間五味雜陳,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捧盒中,一支釵斷成了兩節,另一支,就是金哥兒拿來襲擊寧逸的那支,整個兒都被捏爛了,連鳳凰的模樣都辨識不出來了,流蘇也斷成了兩三節。
寧逸蓋上了盒蓋,深吸了口氣,問道,“王爺還說了什麽?”
“就說了這些。”
“王爺是不是很生氣?”
“這……生氣是自然的,這可是秦國公送的,西境王府裏那麽多公子,秦國公隻疼咱們王爺一個!咱們王爺的騎術,射箭都是秦國公手把手教的。說句不好聽的,咱們王爺跟秦國公比自己父王還親近幾分呢!”
寧逸揪緊了眉頭,長歎了口氣,心說,難怪昨天見他那張臉垮得老長,即便如我,都不忍看到這對釵的模樣,齊攥玉肯定心裏更難過……“這對釵不修了,也不用再打一對,就這樣吧。”
“啊?爺,為什麽呀?都壞成這樣了,您也不能簪了啊!還是重新打一對吧,肯定比修容易多了!”
“不用了。我要留著它,好時刻提醒自己,什麽才是自己該守護的。”寧逸把捧盒緊緊地護在了胸前,鼻子感覺一陣酸楚,眼睛起了水霧。
“哎,元郎公子來了!”
寧逸醒了醒鼻子,朝門口看去,元郎正挎著藥箱走了進來。
“喲!今天精神不錯嘛!哎,晚上睡得好就是不一樣啊!”元郎的唇角勾起了一抹邪邪的笑意。
寧逸一陣腹誹,你一個治病救人的大夫,整天想點不三不四的東西,合適麽?“對不住,不是你想的那樣,讓你失望了。”寧逸白了元郎一眼,吩咐東官道,“東官,給齊大夫上茶。”東官應是,收拾了一下,就退了出去。
“嘖嘖嘖,我可是大夫哦,得罪大夫可不明智!弟……妹!”
寧逸衝著元郎齜了齜牙,任由他給自己拆開繃帶換藥。
“嗯,傷口很好,沒感染。最近不要去惹灰塵的地方,不要幹重活,最重要的,不要出汗,這個,你明白的吧?放心,我會囑咐攥玉的,讓他節製些。”
“齊元本!”寧逸終於忍不住了,這個人的猥瑣等級簡直登峰造極!
“唉唉……忠言逆耳,忠言逆耳啊!”
這時,東官走了進來奉茶,給了寧逸片刻思考對策的機會。
待東官退出去,寧逸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說道,“有些是,怕是元郎公子不是太清楚,小七覺得很有必要重申一遍。”
“哦?元本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