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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章台公子

  “你有什麽資格拒絕?”齊越山冷冷地看著寧逸。


  寧逸感覺一股寒意從後脊梁慢慢往上爬,就像第一次在子書流年家門口見到齊越山那時,他也是那種眼神,那種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能穿透身體,看見人心的眼神。寧逸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拳頭在袖子裏握了握,回道,“我當然有資格拒絕!因為我是個人!不是你的傀儡!”


  “傀儡?”齊越山回味著這個詞,點了點頭,說道,“看來,你也不是蠢得太徹底。可是,我娶你,就是為了讓你做個傀儡。怎麽辦?看來現在,你的想法和我的初衷有衝突了。”


  齊越山毫不掩飾地踐踏著寧逸的自尊,盡管,寧逸自己也知道,自尊這個東西既不能吃,也不能拿來賣錢,除了一味地給自己自找麻煩,就沒有其他的用處了……寧逸感覺握緊的拳頭,指甲都卡進了肉裏,咬緊牙關,寧逸懇求道,“請,讓我留在這裏吧!隻要是你吩咐的事,我都願意去做!”


  “你能做什麽?寧小七,你知道麽?現在要殺你的人很多。我想過了,與其再花多少人力物力去保護你,不如把你送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所以,我覺得關外很好,很適合你。”


  “你能得到我。”寧逸深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地說道。


  “什麽?”


  “我知道,你對我感興趣,所以,作為交換,你可以得到我。”寧逸一手按在胸前,盡量的,讓自己的語調變得平穩,她做出了最後的讓步。


  齊越山愣了片刻,忽然大笑起來。寧逸覺得那並不是真心開懷的笑,而是一種幹笑,既覺得好笑,又不好笑。


  震動牽扯到了傷口,齊越山忍不住“嘶”了一聲,收斂了笑意,瞄了一眼受傷的左臂,冷冷地對寧逸說道,“出去。”


  被下了逐客令的寧逸隻得退出了房間,東宮的主殿雖然大,寧逸卻也無處可去。想來想去,還是回到了小廚房,那裏的灶台是不熄的。靠著灶台邊坐了下來,寧逸蜷縮成了一團,很久,身體才漸漸溫暖起來。看著熒熒的燭火,視線竟漸漸地模糊起來,眼淚劃過臉頰時,感覺是涼的。寧逸用袖子抹去臉上的眼淚,用力地醒了醒鼻子。她不知道,是自己變得愛哭了,還是這個身體本身就淚腺比較發達。同時,她也搞不清楚,是不是這個世界給她的壓力太大,竟能讓她跨出了底線,甘願出賣自己的身體。更可悲的是,自己的這種行為,不但沒有幫助自己達到目的,反而換來了齊越山的譏笑。


  齊越山醒了,所有人都圍著他轉,寧逸悄悄地窩在自己的小廚房裏,盡可能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從焦融那裏聽說,齊越山的傷口因為毒的關係,始終不能愈合,元郎公子也是束手無策,隻有不斷地試解藥。


  頭先幾日,還真的如寧逸所願了,沒有任何人來找她的麻煩,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已經逃不掉被送去關外的命運。直到一位不速之客地造訪,打破了寧逸努力想要維持的片刻寧靜。


  “這不是宮都七君子之首的章台公子麽?真難為你一介文弱書生千裏迢迢,從宮都趕來西郡給內親王殿下賀歲。”景星輕搖著折扇,看著偏堂中站著的人,慢條斯理地說道。詹大貴恢複得很快,此時正坐在景星身邊,景星的心情也隨著詹大貴傷勢的好轉而轉好。


  “多謝景星公子的體恤!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章台早就想來西境看看,卻苦於始終沒有機會。這次是受了友人的資助,同時亦受他所托,一來,是給上善親王與內親王賀歲,二來,是替友人還一筆債務給內親王的。”說完,章台給齊越山拱手作揖。


  相比詹大貴,齊越山卻是一日比一日消瘦虛弱。


  這章台,少說在宮都也頗有些名氣,手上的這支筆忒得是會戳人後脊梁,不少官宦權勢都忌讓他幾分。如今,桑農國各地的勢力分裂割據,時局緊張敏感,這些文人周遊全國,在哪兒都能受到禮遇,也不是沒有理由的。況且,章台是打著給寧逸賀歲的名號來的,齊越山再不耐煩,身體再虛弱,也得硬著頭皮見上一麵。


  “章台公子一路辛苦了!不知,章台公子是受了何人所托?”子書流年問道。


  “這……”章台略遲疑了一下,轉而笑道,“不知內親王殿下如今可在物華宮?章台有件禮物,必須親手交到殿下手上。”


  齊越山一手支著頭,端詳了這個章台半晌。這人五官雖不出眾,卻是唇紅齒白,看著倒也十分清爽,雖口中說著是受人資助來的西郡,衣著卻入時得體,完全沒有窮酸之氣,想必,在宮都必定混得不錯。齊越山朝焦融揮了揮手,示意他去請寧逸來。既然這個章台想見,就讓他見個夠。


  寧逸走進偏堂,也沒顧上章台,橫豎,她也不認得此人。視線對上齊越山,寧逸愣住了,旬日不見,齊越山消瘦得厲害,她知道,齊越山的毒至今還沒徹底拔除,卻也沒料到,竟然能把人折騰成這樣。齊越山仿佛讀到了寧逸眼中的不忍和憐憫,不悅地蹙起了眉。


  “草民章台見過內親王殿下!祝殿下新年萬事順意!”章台朝著寧逸跪拜,行了大禮。


  寧逸尷尬地點了點頭,“哦……謝謝!也祝你新年萬事如意!”


  章台沒料到堂堂殿下會說謝謝,還祝自己新年如意,一時也十分尷尬,在座眾人也是倒抽一口冷氣,隻有齊越山冷笑了一聲。“起來說話吧,別把本王的內親王嚇到了!”齊越山覺得這幅景象還挺有趣的。


  “是……是。”章台站了起來,又說道,“章台受執金吾,連大人所托,給內親王賀歲,並送來賀禮。”章台從懷裏掏出了一隻鎏金小方盒,呈到了寧逸麵前。


  “誰?”寧逸有些摸不著頭腦,畢竟,她沒有這個身體原先的記憶。


  章台也是一愣,轉而笑道,“是連司傲,連公子,如今已經不能再稱連大人了。當日殿下以一招金蟬脫殼,救連公子脫險,如今,殿下也一償宿願,與上善親王結成連理,雖說是各取所需,可連公子畢竟還是心存感激,並許諾過為殿下做三件事,作為報答。


  此番,連公子得知王爺身中奇毒,特意委托章台送來藥方。這盒子裏裝的是兩道方子,一道是配毒的方子,一道是解毒的方子。


  連公子誇讚殿下智勇雙全,行事不拘小節。並讓章台轉告殿下,既然殿下執意選擇了上善親王,那麽將來免不了兵戎相見,屆時定要好好領教殿下的用兵之道!”


  寧逸張大了嘴,感覺自己的下巴就快要掉下來了。心裏不住地問自己,這章台真的確定沒有認錯人嗎?什麽智勇雙全?什麽兵戎相見?什麽用兵之道?自己與連司傲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連公子過獎了!”齊越山淡定地替寧逸回複了章台。寧逸轉頭看去,齊越山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寧逸再熟悉不過的了,隻是,她從來都沒讀懂過齊越山的這個表情。“章台公子一路勞頓,還是讓焦融先送公子去驛館稍作休息吧。”


  章台淺淺一笑,向齊越山施禮道謝,便跟著焦融退了出去。


  寧逸手裏拿著小方盒,看著章台離去的背影,還沒回過神來。明顯,章台知道很多關於自己的事,可是,答案就在眼前,寧逸卻不能問。


  “寧小七!”齊越山突然喊了一聲。


  “到!”


  “盒子。”齊越山朝著寧逸攤出了手。


  寧逸猶豫地看了看手裏的盒子,十秒後,她作出了一個愚蠢的決定。隻見她迅速地邊往後退,邊打開盒子,取出盒子裏的紙,大喊道,“都別過來!”寧逸扔了盒子,手裏握著紙,湊到嘴邊,說道,“齊攥玉,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更不想被流放關外!咱們各退一步,你讓我留下來,我給你藥方。不然,我現在就把藥方吃下去,咱們一拍兩散!”


  子書流年無奈地撫了撫額頭,“攥玉,你的家務事,我就不參與了……”說完,便離開了偏堂。


  景星和詹大貴坐在一旁,吃著點心喝著茶,好整以暇地看熱鬧。齊越山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寧逸。


  寧逸覺得,自己的威脅貌似絲毫沒有效果,著了慌,“你……你,倒是快決定啊!不然,我真吃了啊!”


  齊越山深吸了口氣,朝著詹大貴抬了抬下巴。詹大貴看了看桌上的吃食,挑了一顆核桃,扔給了齊越山。齊越山接住核桃,在右手上掂了掂,問道,“寧小七,你說,是你快還是我快?”


  “什麽?”寧逸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齊越山話裏的意思,右手臂上一記吃痛,手無力地垂下,藥方掉到了地上。


  “我說過,你沒有資格拒絕,更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寧逸捂著手臂,頹喪地跌坐在地上。


  “怎麽?不服氣?”齊越山又問道。


  寧逸搖搖頭,回道,“我就是個白癡,笨蛋……或許,我根本就不該來西郡……”寧逸看著滾落在地上的核桃,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沒有不服,是我太自不量力了。我會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手臂很疼,寧逸覺得就算沒有骨折,至少也是骨裂了,自己怎麽會蠢到去挑釁齊越山……一手支著地,寧逸吃力地站了起來,蹣跚著離開了偏堂。


  景星拾起了地上的方子,交給了齊越山。齊越山接過方子,粗略地看了看,吩咐道,“拿去給元郎吧。另外,連司傲的事,那個章台好像知道得不少,你要是閑得慌,就去打探打探。”


  景星蹙著眉頭回道,“不必你開口,我也會去打探的!沒料到,這個連司傲居然是個厲害角色,是我看走了眼,還是他隱藏得太好?”


  “你有什麽要說的?”景星離開後,偏堂裏就剩下了齊越山和詹大貴。


  詹大貴摸了摸鼻子,回道,“連司傲是……北燕王的私生子,母親是楚地西陵君的妹妹,他的情況和我差不多。”


  “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的確有過顧慮。”


  “連司傲如今人在何處?”


  “可能……已經到北燕了。”


  “哼!”齊越山一聲冷笑,“詹胥也會有不確定的時候?”


  “總會有的。不過,不會有下次。”


  “但願如此,本王拭目以待!”


  “詹胥告退!”詹大貴拱手施禮,轉身大步離開了偏堂。


  齊越山隻覺得一陣頭痛,闔眼按了按額角,自語道,“一償宿願?寧小七,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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