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舊事之謎
邱明愷進到世立的房間，隻見他正坐在窗前，眼睛向著遠處發呆。
“已經很晚了，還坐著幹什麽？下去吃飯吧。”邱明愷說道。
世立這時已經平靜下來了，對於父親的話，他毫無反應，依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也沒回頭，“爸，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他用一種格外冷靜的語調說道。
“什麽問題？”邱明愷說著走到他旁邊。
“我想知道我媽的事情，以前我不敢問你，便問陳姨，可是她總是跟我說以後告訴我，一直到現在，她也沒告訴我，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應該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這應該不為過吧？”世立一字一頓地說道，語調異常平靜。
邱明愷沒做聲，在房間裏踱來踱去。
“我比世安哥小，這麽說我是你在和世安哥他媽結婚以後私自在外生的，那我媽怎麽會願意？有關她的一切我都想知道；還有，剛才你說你有了我之後，世安哥他媽流產了，還抱回了世欣，這又怎麽回事？我也想知道。”世立又說道，言語之間似乎不容商量。
邱明愷一言不發，很為難的樣子。
“怎麽？你不是又想以什麽理由搪塞我，告訴我該讓我知道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之類的吧？”世立進一步逼問道。
“世立，你今天怎麽了？你平時不是這個樣子。”邱明愷走到他旁邊，顧左右而言他。
“就因為我平時不是這個樣子，我今天才要這樣子，我長這麽大了，對自己的事還一無所知，除了知道你是我爹，你說我還知道什麽？要是我早就今天這樣子，可能我早就知道了。”世立辯駁道。
邱明愷沉思良久，深深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你長大了，是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不是我不告訴你，是我一旦告訴你，現有的一切和平局麵就要打破了，邱家今後將永無寧日，我做的一切安排都是有苦心的，包括對你和世欣的安排，都是現有條件下最可能好的結果，我不是一個蠻橫專斷不講理的父親，我有我的苦衷，希望你能諒解。至於你母親，其實我和她真正相愛，我們從小青梅竹馬，可是當時你爺爺奶奶反對我們結合，原因是他們嫌棄你外公外婆家裏窮，給我們邱家帶來不了什麽好處，相比之下，當時世安外婆家就更能給他們帶來無窮的好處，他們家和我們家一向有生意往來，你爺爺奶奶為了以後邱家的生意更穩固，便想兩家結成姻親，而世安外婆家也是打著一樣的算盤，就這樣，不管我同不同意，他們就定下了這門親事。可是雖然我和世安他媽結婚，我心裏愛的仍是你母親，後來你母親見我已經成家，心灰意冷，便嫁給了一個當時一直追求她的人，可是沒想到婚後卻並不幸福。那男人婚後不久便帶著你母親離開老家，到外麵去闖蕩，憑著他的聰明和刻苦，打拚幾年後便發了財，後來自己開了一家很大的公司，可惜隻可共患難，不可同富貴，那男人經受不住誘惑，很快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你母親為此一直鬱鬱寡歡。可是這一切我當時並不知道，自她離開老家，我便跟她沒有了任何來往，她過得好或不好，我一概一無所知。或許是老天爺垂憐，有一次春節過後不久，她回老家探親，我那時也早搬到了城裏，當時也是有事要回老家處理，就這樣我和她意外重逢了。我還愛著她，還關心她，我問她過得好不好，幸不幸福，沒想到幾句關心的話，她便忍不住向我哭訴，訴說她那負心丈夫的所作所為，我也向她訴苦，說我多麽舍棄不下她，我們情不自禁，做下了錯事，這就有了你，可我當時並不知道。和她分別後，我們還是回歸各自原來的生活，互不打擾，但是心裏卻彼此牽掛著對方，本來我以為事情就會一直這樣下去，我和她再也無緣了，直到有一天她托人把你抱到我麵前，說你是我的骨肉，要我把你撫養成人……”邱明愷說著格外傷感。
“她就這樣生了一個孩子給你，她丈夫不會察覺嗎？”世立疑惑地問道。
“她丈夫哪兒有心思管她？再說，她當時生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那個男孩就是你，至於女孩，她自己撫養著……”
“那那個女孩後來怎麽樣？媽又怎麽會死？”
“在你和那個女孩之前，她給她丈夫也生了一個女兒，本來她就想守著兩個孩子過下去，誰知她丈夫在外的那個第三者咄咄逼人，一心想要取而代之，這樣以來就要離婚，家庭就要被拆散，這嚴重威脅到她兩個孩子以後的幸福，最可怕的是，那第三者並非善類，性格十分暴戾，你母親沒有撫養兩個孩子的能力，這樣一來，離婚後肯定會有一個孩子要跟著爸爸生活，以那個女人的狠毒，她擔心孩子會受虐待，不管是兩個孩子中的哪一個，她都舍不得，思來想去，她決定舍棄自己，成全孩子，便和那第三者同歸於盡了……”邱明愷說著已淚流滿麵。
世立怔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心裏卻充滿了悲傷。
“這就是你媽媽，愛孩子的媽媽。”邱明愷動情地說道。
或者是心裏多年積攢的一股怨氣使然，世立這時突然脫口而出道：“既然愛孩子，那當初為什麽要把我送給你？”
“那時她的家庭已經危機四伏，為了你的前途，為了你更好的成長，她隻能如此，畢竟我更有能力照顧你，這麽多年了，我也沒有虧待過你吧。”邱明愷語重心長地說道。
世立不吭聲了。邱明愷也沉默。兩人似乎都在想些什麽。
過了很久，世立又問道：“那她那個混蛋丈夫就沒有為他的所作所為後悔嗎？那兩個孩子就不恨她們的爸爸嗎？”
“恨又怎麽樣？人都已經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邱明愷低聲說道，格外傷感。
“那兩個孩子真可憐……跟我一樣可憐，那她們後來怎麽樣了？”
後麵的事情，邱明愷不願意再說下去，以免世立查到那兩個孩子現在的情況，那就大大不妙了。“血的代價終於讓她們的爸爸覺悟了，決定一心一意撫養兩個女兒長大，他帶著她們離開了傷心地，去了外地，具體他們一家現在什麽情況，我也無從知曉。”他撒謊說道。
“那這麽說，我那個同胞胎妹妹現在也已經十八了，爸，你怎麽不找到她，和她相認？”
“去相認一定會舊事重提，我不想破壞她們媽媽在她們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再說，我有你已經足夠了。”
“媽媽真可憐，要是她還活著，我見她一麵，那該多好。”
“我也很想念她。”
“那媽媽托人把我抱給你，後來又發生了什麽？玉芬阿姨為什麽會流產？”世立又問道。
“那天我正在公司上班，秘書這時過來找我，說外麵有個女人抱著一個嬰兒找我，我以為是你媽媽，忙跑下去，結果那女人並不是你媽媽，她告訴我說，你媽媽生下了一男一女的龍鳳胎，那時她丈夫已有外遇，她擔心你留在她身邊享受不了父愛，也得不到好的照顧和前途，便托那女人把你交給我。我把你抱在懷裏，驚喜的不知道說什麽，我問你媽媽在哪裏，她說還在醫院，我很想去看她，但是我知道不能去。我托那女人轉告你媽媽，我一定會好好教育你，把你養大，然後那女人便走了。”
“那個女人是誰？跟媽媽什麽關係？是她的親人或朋友嗎？”世立反問道。
其實那女人正是陳姨，邱明愷怕世立知道是她後，會向她打聽情況，到時順藤摸瓜，查到如楓正是他的那個同胞胎妹妹，這樣的話一切都要被打亂了，“我也不認識，據她自己說是跟你媽媽同產房的一個產婦的親戚。”他信口說道。
世立有點失望，但還是問道：“那後來呢？”
“我知道不能把你帶回家，便在外麵專門租了房子，請了專門的保姆照顧你，一有空就去看你。我想著怎麽把這事告訴世安他媽，但是一直不知道怎麽啟齒，我還沒想好怎麽告訴她的時候，她卻已經發現了。由於我經常出去看你，她便起了懷疑，一次我又去看你時，她不動聲色地跟蹤我，結果她就發現了你，她破門而入，看到保姆正在照顧你，怒不可遏，跟我大吵，我知道自己理虧，向她道歉，可是她根本不聽我的解釋。回家之後，她一直處於憤怒之中，不能平靜，我想再去向她解釋，可是她根本不聽，拚命把我往外推，還摔東西，她那時剛懷孕不久，或許當時太用力了，又一直情緒激動，結果一下便流產了。”邱明愷說著停頓下來。
世立也沉默了。
“我和她本來就沒有太深的感情，這事之後就更沒有了，我對她有的隻是虧欠，我告訴她說，不管她有什麽要求，我都會滿足她，結果她便跟我說，她想收養一個孩子，我覺得這並不過分，從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對她的一點彌補，我便同意了。差不多兩年之後吧，世欣便抱了回來，至於她的出身來曆，我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隻要能補償世安他媽，讓她高興，我也無話可說了。”
世立點點頭，又問道：“那後來陳姨跟婉玉是怎麽來到我身邊的？”
“我請了好幾個保姆，都不中意，後來聽秘書說，有一個叫陳素晴的保姆做事十分認真，照顧小孩非常細心，我便讓秘書把她從別人家請了過來，出更高的價錢，讓她專門照顧你，這便是你陳姨。她果然讓我很滿意，對你照顧的格外細心，恐怕難挑出第二個，恰好我了解到她生活中的難處，家庭比較不幸，有個女兒跟你差不了多少，出於各方麵的考慮吧，我便提出讓她一起照顧你們兩個，就這樣，她就一直留下來了。”
世立又點點頭，問道：“家庭不幸？出了什麽事？我一直納悶，陳姨從來不提她的家庭，她的丈夫，婉玉也幾乎不提她爸爸，她們一家到底怎麽回事？莫非陳姨沒有丈夫？”
“跟沒有也差不多，還不如沒有。據我所知，她丈夫不成器，成天喝酒賭博鬼混，你陳姨早跟他決裂了，每個月往鄉下給他寄錢，養著他。”
“這樣無所事事的人渣還養著他？那幹嘛不離婚？”世立不解道。
邱明愷歎口氣說道：“哪那麽容易？她想離難道就能離？可能有什麽更深層次的原因也說不定。”
“陳姨也真命苦，難怪從沒見她回去過。”
“這些事你都清楚了，那就別跟我慪氣了，下去吃飯吧。”邱明愷這時勸道。
世立摸摸肚子，確實餓了，便點頭答應了。
父子倆一起下樓。“爸，其實如楓她挺好的，你幹嘛對她有偏見？”世立下樓的時候趁機說道。
“我對她沒有偏見，還是先別談這個了，免得掃了興致，一切我自有安排。”邱明愷轉移話題。
世立隻好先閉口不談，想以後再找機會說。
來到餐桌前，看見一桌子的食物，世立更覺得肚子餓，忙坐下來大口吃起來。
“慢點吃。”邱明愷坐在他旁邊說道。
世立這才發現陳姨和婉玉不在，便問道：“陳姨和婉玉呢？”
“在樓上呢，一會兒就下來了。”邱明愷說道。
世立“哦”了一聲，繼續大口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