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其實不算大事
作為一個沒有任何上流社會背景,純粹靠著自己打拚而從尋常職員家庭一路奮鬥到防剿局日常事務主管的社會精英,韋克菲爾德不僅富有社會經驗,而且有很敏銳的直覺。
早在得知弗雷斯沃特子爵等人被殺的第一時間,他就下意識地認為,這件事隻怕跟自己脫不了關係。
他可不會忘了,自己用秘密電話聯係子爵之後不久,子爵就被人殺了。同時被殺的,還有幾位掛著防剿局顧問的名頭,實際上和子爵一樣有資格使用那部電話,同樣可以算是防剿局領導的上議員。
防剿局這個部門很奇妙,英國政府、倫敦警局對它都沒有管束權。除非是常年住在漫宿的聖艾薩克總監歸來,否則明麵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對他們指手畫腳。
但實際上,防剿局的最高權利並不屬於管理日常事務的助理總監韋克菲爾德,而是屬於那台秘密電話。
那台電話背後的人,無論他是誰,隻要電話通了,他就是“防剿局副總監”。
換句話,不僅弗雷斯沃特子爵,另外幾位和他一起被殺的上議員,同樣是“防剿局副總監”。
又或者,真正的“防剿局副總監”,其實就是英國上議院裏麵有資格打那個電話的人——所有人。
防剿局,其實是隸屬於上議院的一個下屬部門。
但除非有特別的大事發生,否則那個電話一般是不會被撥通的。
防剿局和上議院之間有聯係,這件事本身就是機密。
整個防剿局裏麵,除了韋克菲爾德知道這個秘密之外,隻有在他死亡、失蹤或者叛逃的情況下,才能由副助理總監打開一份秘密文件,獲悉那個秘密電話的使用方式。
類似的,上議院裏麵,絕大多數的上議員也一樣不知道這件事。至於萬一知情人都死了,這個秘密該怎麽傳承……那就不是韋克菲爾德所能知道的事情了。
上議員和防剿局的聯係方法是如此的機密,按弗雷斯沃特子爵等人的身份怎麽也不應該暴露才對。
那麽,他們暴露乃至於被殺的責任,在誰?
除了韋克菲爾德之外,還能是誰呢?
所以韋克菲爾德得知消息的第一瞬間,就下定了決心。
他要把這個秘密藏在心裏,不讓任何人知道!
防剿局和上議院之間的那個電話是機密電話,不受監管,也不留任何記錄。就算有人順藤摸瓜,最多也隻能得出“這部電話偶爾被使用”的結論,根本沒辦法確定它什麽時候被使用過。
而他之所以在得知案情之後要一個一個去通知各個科室部門,親自傳訊讓各部門主管來開會,既是為了表明自己對這件事的重視,也是為了爭取時間。
他需要爭取足夠的時間,讓密室裏麵那個不能看不能聽,隻能靠觸覺管理機密電話的人的屍體盡快消融。
屍體是會話的,所以必須讓它被破壞到無法話才行!
幸運的是,他的布置成功了。
防剿局的部門主管和行動隊隊長們,全都被“來自其它曆史的東方強者”這件事吸引,忙於調查這個有極大可能殺人凶手的角色,沒有哪怕一個人提出追查“弗雷斯沃特子爵等人的身份是怎麽泄密的”這個問題。
……當然,正常來,神秘學界其實也不會特地追查“泄密”的問題。
畢竟對無形之術的修行者們來,想要窺探秘密,實在有太多太多的辦法。
最簡單的,就是去夢中尋覓相關人等,向他們質詢。
除非是實力出色的修行者,一般人在夢中是完全無法保守秘密的。所以對於能夠自由入夢的無形之術修行者們來,這世界上絕大部分的人,根本沒有秘密。
如果一個人存心想要追查某個秘密的話,除非當事人都死了,或者活著的都已經修行了無形之術,否則無非就是時間問題而已。
韋克菲爾德成功地隱藏了那個不能為人所知的秘密。
但他並不知道,整個會議的過程中,潘龍都站在會議室的角落裏,充當一個安靜的旁聽生。
防剿局的所有討論和行動計劃,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當聽了那些人對“下太平”銅錢的討論和定性,他隻想要大笑。
在自己使用的銅錢鏢上鐫刻“下太平”四字,隻是他對這個世界的美好期望而已。至於那曾經威名赫赫或者惡名遠揚的太平道……他真的跟他們毫無關係。
要是順著這條線索去找,那隻會越走越遠,跟真相完全南轅北轍。
但看眼前的情況,這些主管們想來這幾都不會回家——韋克菲爾德已經了,在案子有進展之前,大家都要暫住在防剿局。既是為了方便工作,也是為了避嫌,以及防止可能遭遇危險。
不管那個神秘的恐怖分子是誰,他對防剿局充滿惡意,差不多是可以確定的。
他未必會殺那些跑腿的外勤人員,但他很可能會殺防剿局的部門主管們。
留在防剿局,這裏高手眾多而且有結界保護,多少還安全一些。要是現在回家,很可能明大家就該得到你的死訊了……
其實潘龍真的沒打算殺這些防剿局的部門主管們。
他知道這些人大多不是好人,大多都該殺。但……這些人畢竟隻是一些“走狗”而已。
走狗殺得再多,也隻能是修修補補,想要真正推動社會進步,還是要殺那些養狗的,或者拽著狗繩的。
在九州世界,這些人一般身邊都有極強的保護力量,或者自己就是絕頂高手,加上殺死他們影響重大,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
但在這個世界,他就沒那麽多顧慮了!
日不落帝國的背後,是殖民地人民長期遭受的苦難,以及本國工人的悲慘生活。就算這世界可能不是真的,能夠為這些人做點什麽,也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所以,潘龍離開了防剿局之後,直接又去了上議院。
他在上議院裏麵轉了一圈,暫時沒看到什麽值得送上一枚銅錢的人,不僅琢磨自己或許應該再找一個DND風格的世界去一趟。
在DND世界裏麵,有一種奇妙的法術,叫做“偵測邪惡”,能夠將周圍的一切生物身上的善惡程度以靈光展現出來。靈光越紅就越邪惡,靈光越藍就越善良。
很多網遊裏麵的“紅名、藍名”,或許就是因此而來的吧……
潘龍也有一個DND係列的職業,是“野蠻人”,野蠻人這個職業擁有強大的狂暴能力,戰鬥力十分強悍。但要這種明辨是非判定善惡的能力,他們就一竅不通了。
想要獲得這個能力,需要擁有聖武士職業。
至於該怎麽成為聖武士……等到了那樣的世界再吧。
潘龍如此琢磨著,又來到了莫蘭書店。
莫蘭姐正在書店裏麵和一個中年人閑談,見他出現,這位嫻靜的女士皺起了眉頭。
她很快地結束了交談,等那中年人告辭離開之後,她才帶著潘龍上樓。先打開結界,屏蔽了屋內和屋外的聯係,然後她有些忐忑地問:“潘先生,請問上議院的那個案子……”
“是我做的。”潘龍很坦然地回答,“我昨夜裏出門去找月光街,然後淩晨的時候月光街出現,我在那裏遇到了防剿局,跟他們發生了一點衝突……”
他笑了笑,:“按照我們那裏的傳統,發生了衝突,就要想辦法了結。於是我暗地裏跟蹤防剿局的人,來到了防剿局裏麵。結果我發現防剿局的人很多,了結起來很不方便。於是我又一路追查,最後追查到了他們原來被上議院控製,就把跟他們聯係、討論決定防剿局大事的幾個上議員給殺了。”
他得輕描淡寫,臉上還帶著笑容,仿佛殺死幾個身份尊貴的上議員,隻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似的。
莫蘭姐聽得頭皮發麻,感覺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在戰栗,背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殺死幾位上議員,殺死偉大的不列顛帝國的幾位重要統治者,難道就是這麽輕描淡寫的事情嗎?
她張開嘴,想要點什麽,卻發現喉嚨有些僵硬,嘴裏也有些幹燥,幾乎不出話來。
關鍵是,她感覺自己的思緒變得混亂而凝滯,就像是一團凍在冰水裏麵麻繩,絲毫動彈不得。
潘龍倒是沒有再做什麽,完了這些,他就悠哉悠哉地坐在那裏,安心品嚐交談之前,莫蘭姐給他倒的那杯咖啡。
過了好一會兒,莫蘭姐才用幹澀到宛若沒有上油的機械一般的聲音:“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潘龍笑著看了她一眼,反問:“什麽叫‘怎麽辦’?”
“你殺了防剿局的領導人,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莫蘭姐的聲音忍不住大了幾分,“難道你就打算什麽也不做嗎?”
“那我需要做什麽嗎?”潘龍繼續反問,“直接把防剿局徹底消滅掉?”
莫蘭姐頓時啞然,原本因為潘龍漫不經心的態度而稍稍升起的怒氣直接煙消雲散,就像是被一盆冷水當頭澆在身上似的。
她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看起來稍稍有些凶悍的東方人,其實是一位強大的無形之術修行者,甚至可能是具名者那個層次的人物。
隻要他願意,防剿局在他麵前也隻是弱的螻蟻,一根手指就能碾死!
不僅防剿局,哪怕是偉大的不列顛帝國,這位當今世界的霸主,其實也奈何他不得。
最多,無非就是把他趕走,打回他原本所在的地方。
具名者是不會被凡人殺死的,就算是那些獲得了長生的人物,往往也隻能驅逐它們,並不能真正將它們殺死。
能夠殺死具名者乃至於司辰的,隻有同屬具名者乃至司辰的偉大存在而已!
想通了這個,莫蘭姐突然感覺一陣虛弱無力。
眼前這個看起來具有人形的東方人,其實是她、防剿局、乃至於整個日不落帝國,都根本招惹不起的人物。
殺死防剿局的領導人,對這個世界來算是驚動地,但對他來,其實……甚至都不算是一件大事!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雖然防剿局總是給我們添麻煩,但實際上他們的存在,對這個世界是很有益的。至少就倫敦來,如果沒有防剿局的限製,諸如蛻衣俱樂部之類的組織,早就已經肆無忌憚地殺人放火了。”
潘龍皺了皺眉,:“按照你的法,我似乎應該去找蛻衣俱樂部的麻煩?”
莫蘭姐立刻搖頭:“不!請千萬不要這麽做!蛻衣俱樂部雖然邪惡,可他們終究還是有組織的——有組織,就受到防剿局的監管,作惡的時候,多少會有幾分顧忌。真正最危險的,是那些孑然一身的獨行客。他們無牽無掛,為了追逐更高深的無形之術,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潘龍歎了口氣:“這就是所謂‘流寇比坐寇更壞,而獨行大盜最凶殘’嗎?真是麻煩!”
“其實您完全可以什麽都不做。”莫蘭姐,“這個世界對您來並無危險,為什麽不好好享受這趟異史之旅呢?”
潘龍笑了:“你得也有道理。防剿局也好,蛻衣俱樂部也罷,乃至於什麽上議院、英國……這個世界裏麵的所有事務,其實跟我都沒有什麽必然的聯係。那麽,就像你的這樣,隻要他們別再來招惹我,我就暫且不理睬他們吧。”
莫蘭姐立刻鬆了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幾分。
但潘龍隨即又:“不過,我對這個世界的無形之術頗有興趣。你們做研究的時候,能夠帶我一起參加嗎?”
“當然可以!”莫蘭姐立刻回答,甚至於似乎都沒仔細考慮,“我們最近就要舉行一個儀式,幫助一位朋友提升他的位階。這儀式會有少許的風險,如果您願意參加的話,可以讓儀式變得更加安全……實話,就算您不,我也正想要談這件事,並請求您的幫助。”
她露出了笑容:“如果沒有發生那個意外的話,原本這才是我今想要跟您談的。”
“那儀式在什麽時候舉行?”
“就是今。”莫蘭姐笑著,“傍晚日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