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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打了再說

  佛陀降世,震動山河。


  那尊金佛剛剛一出現,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無論是在江上的還是在岸上的,隻要眼睛沒瞎,都能看到那尊從而降的金色佛陀,一旦看到,就不由自主地緊緊盯著它,不敢須臾轉移目光。


  它下落的速度並不快,相反顯得有些緩慢,仿佛重力對它失去了作用一般。


  伴隨它的降落,有一種奇妙的震蕩在空中傳開。


  這震蕩並不激烈,但如同春風化雨一般具有強大的滲透力,無論是草木還是山石,是江水還是魚蝦,又或者是觀戰者們,都被這震蕩輕易地滲透到了身體裏麵,然後就不由自主地跟著震蕩起來。


  這震蕩倒也並不凶惡,不僅不凶惡,相反還頗有裨益。不少觀戰者都因為剛才上降下的重壓而受了內傷,此刻被震蕩起來,內傷不僅沒有惡化,反而在漸漸好轉。


  被阻塞的經脈重新打通,體內的淤血被慢慢排出,就連以往練功、打鬥導致身體裏麵積累的一些暗傷,都在被這震蕩調動真氣緩緩修補。


  如果他們整個人是一棟大樓,那麽這震蕩就像是一個水平高超的工程師,帶著檢測設備勘察大樓的情況,及時發現問題,然後調派那些原本明知道大樓有問題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的工人們動手修補。


  這對於他們自然大有好處,不少江湖高手之所以被困在先門檻之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積累的暗傷太多,以至於真氣流傳不夠順暢、積累難以渾厚。若是能夠將暗傷全部修複,江湖上那些後巔峰的尋常高手裏麵,至少有五分之一都可以試著去衝擊一下先境界。


  今觀戰的這些人,被這震蕩洗滌了一番身體,用不了多久就會出現好幾位先。


  尚未踏入先的江湖客們並不能理解這震蕩的價值,隻是莫名地覺得舒服,心裏不由自主就放鬆下來,甚至於滿心的平安喜樂。而幾位先高手則更是喜形於色,若非身體還被這震蕩控製,幾乎要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震蕩同樣也在修補他們體內的暗傷,而更重要的是,他們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這震蕩調動地元氣的方式。


  對先高手而言,這等於就是有一位前輩高手在手把手指導,教他們該怎麽調動地元氣洗滌自身,以純化真氣、修補內傷。


  江湖中的先高手數量不少,但大多數的先高手其實都是野路子。很多人突破到先的過程,甚至都有些懵懵懂懂,對於前麵的路該怎麽走,更是一頭霧水、滿心茫然。


  先四異,盡人皆知。可要怎麽才能獲得四異?那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遠的不,就連潘龍的父親潘雷,也是跟任玥結婚之後,才由老丈人任安民傳授了他關於整個先境界的詳細修煉方法。


  任家的修煉方法自然不能完全套用,但若無這套傳授,就算潘雷再怎麽才華橫溢,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年裏麵就勢如破竹地將先諸異一個一個修煉有成,成為北地先高手中的佼佼者。


  來觀戰的先高手,大多都像當年的潘雷一樣,對於前路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如何前進。


  但被這無形的震蕩洗滌一番之後,他們卻至少已經找到了一條繼續前進的道路。

  這讓他們怎麽能不大喜過望,不眉開眼笑呢?

  同樣被震蕩洗滌的,還有一切草木、鳥獸、魚蝦、蟲豸……一切生靈都被這震蕩洗滌,身體的情況不斷改善,雖然緩慢,卻在朝著更好更完美的方向進化。


  就連木排上的排教眾人,也沒有例外。


  他們都是排教新生代中的精銳,見識自然不會差。被這震蕩洗滌,對自己有益無害,他們當然也能感覺得出來。


  於是他們心中有喜有憂,喜自然不用了,憂則是對於敵人莫名其妙行徑的擔憂。


  底下哪裏有幫敵人洗滌身體改善體質的道理?又不是蹩腳書先生抄書的時候抄錯了頁!

  可他們擔憂歸擔憂,卻什麽也做不了。


  一旦被這震蕩滲透到身體裏麵,整個人就失去了自主。隻能不由自主地隨著它微微震動,除此之外,什麽也做不了。


  別是戰鬥或者行動,就連想要動一動手指,甚至於想要張嘴話,都做不到。


  而他們被震蕩控製,自然就失去了施法的能力,因為他們的努力才得以勾連成一體的木排大陣上,連成一體的綠光頓時就變得稀薄起來,似乎隨時都可能崩潰瓦解。


  賀大誌躺在地上,看著頭頂的光幕不斷稀薄,心急如焚。


  沒了這大陣的幫助,潘龍還能夠勾連通江,借助濤濤江水的力量,發出石破驚的攻擊嗎?

  更要命的是,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周圍的水勢正在變得平和。原本因為潘龍勾連水勢而怒濤洶湧的通江,竟然正在漸漸變得猶如一潭湖泊似的,風平浪靜起來。


  這肯定是出問題了!


  賀大誌不知道潘龍是怎麽勾連通江的,但他很清楚,隻有波濤洶湧的通江,才能為潘龍提供那如同巨龍怒吼一般的力量,幫助他對抗滾滾威。


  現在這風平浪靜的通江,還能為潘龍提供幫助嗎?

  肯定不能了啊!


  那會怎麽樣?

  還用問嗎,當然是雷霆一擊落下,大家全都死光光!

  他急得要吐血,偏偏已經被那奇異的震蕩控製,什麽也做不了。


  不僅做不了,那震蕩甚至還在洗滌他的身體,將他急躁的心情平複下來,將他的氣血、真氣、法力慢慢疏導平複,讓他恢複到一個“心平氣和”的狀態。


  (我要心平氣和幹什麽?心平氣和地去死嗎!)

  賀大誌心中怒吼哀嚎,猶如一條正在被敵追殺的野獸,痛苦不堪。


  潘龍是他們唯一的指望,可現在這情況,傻子都知道,已經不能再指望潘龍還能頂得住了。


  畢竟,潘龍再怎麽厲害,也及不上那個突然來襲擊的神秘人。


  (這人究竟是誰?究竟是哪個佛門高僧要和我們排教為敵?雖然大家關係的確不好,可上次鬧矛盾到現在,也已經三四十年了啊!)

  潘龍依然站在那裏,紋絲不動。


  他沒有動,一點也沒有。

  震蕩的力量一旦接觸他的身體,就被他排斥出去,絲毫無法侵入,更不要控製他的身體,讓他跟著震蕩起來。


  但他已經明白這一招的厲害。


  先用那無形的震蕩將敵人控製,然後趁著敵人失去反抗能力之後再雷霆一擊,自然無往而不利。


  隻是他有些疑惑。


  這種無形的震蕩消耗必定範圍廣闊,而那金佛的攻擊範圍明顯卻不大。難道一擊之後,敵人固然被殺死了,周圍其他人卻要因此得到好處不成?


  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出來,這震蕩其實對人有益無害,甚至於大有幫助。


  莫非這功夫其實不是用來克敵製勝的,而是用來幫助指導修煉的?

  他這個猜想,卻正契合了事實。


  昔年文超推演武學,自然不是憑空捏造,而是要以先有的武學和法術為基礎,去蕪存菁、推陳出新。


  九招如來神掌之中,除去他純粹靠想象吹逼出來的之外,但凡能夠修煉有成的,背後其實都有佛門武學和神通的影子。


  這一招佛動山河,其實是從佛門的“龍象梵音”之中演化而來。


  龍象梵音是佛門著名的神通,號稱可以洗滌眾生,去惡根而得善果,日後同登淨土。這本是淨土宗的絕學,後來便在佛門之中廣泛傳播,佛門八宗的高僧,懂得這門神通的數量不少。


  文超以這門神通為基礎,創造了佛動山河。他別開蹊徑,將龍象梵音從治療和傳法,轉變為控製。用這種神通控製住敵人之後,再出手將其打殺,可謂萬無一失。


  但這麽一來,就存在一個發力容易收力難的問題。


  要把善意的神通轉化為惡意的攻擊,中間的心法調和是個極大的難點。就算文超能夠借助九州鼎推演,這一關也並沒有完美渡過。


  修煉如來神掌的人,如果能夠將這一招修煉到爐火純青,收發自如,那倒也罷了。但凡修煉不夠純熟,往往就會出現一發而不可收,一招出手,很自然地就會將全身作為根基的根本真元都傾瀉出去,無法再重新恢複,隻能重頭修煉。


  這其實也是文超暗中作的限製。


  他創造那些絕學,一方麵是因為搞怪的心思,一方麵是想要幫朋友培養可靠的高手。


  但他從來沒打算培養什麽無血無淚的冷麵殺手,更不打算培養專門負責摘人腦袋的血滴子。


  所以他留下的絕學裏麵,多少都存在一些大大的限製,盡可能避免這些功夫被用來培養刺客。


  當然,這種事情終究是難以避免的,他也隻能盡人事而聽命。可這麽多年來,大夏機營也好、影衛也罷,雖然出過不少辣手之輩,但真正喪盡良泯滅人性以殺人為樂的,還真沒出現過。


  這其中,文超當年留在這些功法裏麵的布置,未嚐沒有作用。


  佛動山河是如來神掌裏麵,相對容易修煉而又特別厲害的招數。所以文超就作了兩方麵的限製,一方麵是這絕招一旦施展出來,就能讓很多人受益;另一方麵是這絕招如果不能以合適的心境駕馭,就很難收放自如。

  “臥佛”修煉佛動山河多年,卻始終不得圓滿,正是因為他的心境並不契合這一招。


  佛陀降世,震動山河,為的自然不是殲滅蒼生,而是普度眾生。


  這一招為的不是殺敵,而是製敵。出手的時候應該留有餘地,先以震蕩控製住敵人,然後金佛落下也並非要將敵人轟殺,隻是要把敵人完全製住而已。


  文超在秘籍裏麵其實隱約提過這一點,但“臥佛”也好,曆代修煉這一招的影衛們也好,都並沒將這似乎隻是援引佛經的話語當回事——或者,他們根本連想都沒想過,世界上還有能夠殺敵卻不殺敵,而隻是將敵人製住就算完事的絕招。


  沒有正確的心境,用法不對,想要將佛動山河修煉到圓滿,自然就十分困難。


  不過影衛們其實也不在乎,他們原本就把自己當成消耗品,就算是一招出手變成廢人乃至於死掉,隻要能達成目標,他們也並不後悔或者害怕。


  此刻的“臥佛”,就是這麽想的。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精氣神正在飛快地流逝,如同一個被紮破了的水袋,縱然袋子裏麵的水再多,用不了多久也會徹底流光。


  但他一點也不害怕,也沒有猶豫。


  他隻是有點擔心。


  雖然佛動山河限製住了排教眾人,破了排教大陣。雖然整個通江都被他的神功震動,已經和那個神秘的年青高手斷開,彼此不再勾連一體。


  但是,它沒能限製住那人啊!


  沒能限製住那人,要是那人跑了,該怎麽辦?

  他心中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可一招出手沒有反悔的餘地,他能做的,也隻有竭力加強自己的攻擊,務求將敵人一擊致命。


  潘龍看著頭頂那綠色的光幕漸漸稀薄,最終完全消失。


  看著周圍原本怒吼咆哮的江水變得平靜下來,最後甚至波光如鏡,可以照人。


  看著被他勾連江水之勢,化作巨龍環繞木排的藍色刀光慢慢散去,最後變得無影無蹤。


  他知道情況不妙,但他卻笑了。


  起來很荒謬,明明情況這麽糟糕,可他竟然一點也不擔心。


  不僅不害怕,他相反竟然還有些想笑。


  為什麽呢?


  他捫心自問。


  (為什麽我不害怕?為什麽我反而覺得很放鬆?)

  難道,自己被那功夫給影響了?給控製了?


  他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


  自己肯定沒有被影響,體內的真氣還運轉正常,就算想要調動周圍的地元氣,也還能做得到。


  那究竟是為什麽?

  他努力思考,但很快就不用思考了。


  因為,“臥佛”的攻擊,已經到了近前。


  金色的佛陀從而降,雖然不快,但眼看也已經到了木排的上方。


  潘龍將所有的思緒屏退,握緊蟬翼刀,長嘯一聲,揮刀迎上。


  不管怎麽樣,打了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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