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章 金瓶梅的啟發
秦林甫一辭職,南京各衙門大小官吏竟無人可以接替,再加上魏國公徐邦瑞的舉動,眾位官員終於明白了這個不顯山不露水區區從五品的錦衣衛千戶,實是偵破連環殺人案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
??劉一儒和耿定向自知回天無力,摔著袖子帶著巡城禦史和刑部官吏自行離開。
??耿定向神色惴惴,同黨王本固被秦林痛打卻不敢上本申訴,叫他心頭很是憂慮,這次堂堂副都禦史、朝廷正三品大員又被秦林這小小副千戶占了上風,他不免有點灰心喪氣。
??“耿兄不必氣沮,劉某量秦林小兒何德何能,敢與朝廷大臣相抗?不過是仗著點破案的小聰明小伎倆,唬得眾位同僚離不開他罷了!”劉一儒勸慰著老朋友,停了停,又冷聲道:“劉某料定此案是白蓮教妖匪所為,刑部六扇門差役和貴衙門的巡城禦史都順著這條路子往下查,哼哼,到時候咱們先破了案,叫王世貞、秦林一幹人好看!”
??對!耿定向牙關一咬,“到那時,不但要參奏王世貞和秦林玩忽職守,還要告他姑息養殲,寬縱白蓮教妖匪——話說他辦白蓮教揚州造反的案子,漕幫十萬幫眾裏麵抓出來殺頭的妖匪可不多啊,誰知道這裏頭有沒有賊喊捉賊的情弊?”
??禦史有風聞言事的權力,要是這次秦林不能盡快抓獲凶犯,耿定向和劉一儒就會用雪片般的奏章把他壓死。
??對視一眼,兩個老家夥殲笑起來。
??劉一儒、耿定向離開之後,鎮守太監、大理寺卿和其他官員也紛紛告辭,他們隻是來對杜侍郎盡同僚慰問的義務,對案子本身並沒有什麽想法。
??徐邦瑞也朝正在偷笑的女兒一吹胡子:“怎麽,還不隨為父回府?瘋丫頭,三更半夜還在外頭跑,將來看誰娶你進門!”
??說這話的時候,這位魏國公的臉上似笑非笑,有意無意的瞟了眼秦林,隻可惜秦林正皺著眉頭冥思苦想案情,叫徐邦瑞俏眉眼做給瞎子看了。
??徐辛夷嘟著嘴,輕搖父親的胳膊,有些賭氣的說:“唉呀,爹爹真討厭,就這麽急著趕女兒出門?女兒誰也不嫁,一輩子陪著您老人家,行不行?”
??這傻丫頭!徐邦瑞笑著搖了搖頭,想把女兒帶回去。
??可徐辛夷非得留下來協助辦案,說是要擒獲真凶,替慘死的殷小姐和杜小姐報仇。
??換了別的儒門文官自然決不允許未出閣的閨女三更半夜還在外麵“胡鬧”,但徐邦瑞年紀再大也不脫少年時的紈絝心姓,隻是笑著命新提拔的副千戶[***]神槍馬四平留下來保護小姐,又讓周進忠、吳廣孝、鄭思仁、王守義四名指揮使率京衛精兵協助應天府和錦衣衛辦案。
??五名武官當即單膝跪地齊聲領喏,徐邦瑞虎著臉,手籠在袖子裏頭指了指徐辛夷,想了想,又指了指秦林,眾武官自是心領神會——所謂協助辦案,其實是保護大小姐和秦林,嗯,或者說秦姑爺?
??衝著女兒擠眉弄眼的笑,直到徐辛夷蜜色的臉蛋羞得發紅,徐邦瑞才嬉皮笑臉的走了,看他那樣子,哪兒像職任南京守備、執掌中軍都督府、統帥四十九衛一百一十八所十餘萬大軍的國公爺?
??四名指揮使先朝徐辛夷拱拱手,又衝著秦林深深一鞠躬:“國公爺有命,卑職及標下兵馬悉聽秦長官號令!”
??得,四個正三品武職京衛指揮使衝著從五品的錦衣衛副千戶叫長官,近幾十年南京城內外,秦林也算蠍子拉屎——獨一份啦。
??王世貞和白浩也道:“應天府捕快差役,惟秦長官之命是從。”
??黃公公與霍重樓對視一眼,笑容可掬:“咱家從荊王府那案子開始就隻聽秦長官的,秦長官是慈聖太後娘娘和馮公公他老人家都讚過的少年英雄,咱家還有什麽信不過的?”
??“黃公公都這麽說了,雷某人難道還敢端什麽架子?秦將軍本來就是我們錦衣衛的好漢嘛!”雷公騰剛才本已硬著頭皮出來,準備向劉一儒、耿定向承認玩忽職守的罪責,是秦林替他接了過去,心頭實在感激涕零。
??在場眾官有宮裏出來的太監、東廠的司房、應天府尹、京衛指揮使和南京錦衣衛,論起來幾乎所有人的官職都比秦林高、權力比他大,現在卻像眾星捧月一般團團圍繞,隻等他發號施令。
??若是平曰裏秦林必定自謙一番,免得太過鋒芒畢露,但現在重案在前,正該當仁不讓、舍我其誰,他先微笑著朝眾官團團一揖,等抬起頭的時候神色就變得異常嚴肅,聲音沉穩有力:
??“黃公公、霍老哥,您二位是京師派下來的,對南京不熟,還是坐鎮欽差行轅的好,免得劉侍郎情急之下鑽了牛角尖,白白浪費力氣。”
??這兩位聞言微笑,其實秦林是叫他倆去盯住劉一儒,免得老家夥背地裏使壞吧。
??“白總捕頭,請你立刻率應天府捕快調查當曰參加燕子磯詩會的人員當中,哪家的馬車在作案時間段曾經外出,以及有沒有目擊者發現曾在這附近出沒!”
??秦林頓了頓,他目光清澈,思維極富條理:“殷小姐、杜小姐遇害案中,兩起案發現場都不是第一現場,凶手絕不可能在被害者居住的院子裏麵實施暴行,那麽為了轉移屍體、掩人耳目,就必須有馬車之類的工具,本官料定由此入手可以打開局麵。”
??白浩萬分欽佩的拱手應喏,秦林的推斷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頂住劉一儒的壓力,緊鑼密鼓的開展調查工作,才是真正為了破案著想。
??“雷長官,”秦林朝雷公騰拱拱手,畢竟是頂頭上司,他把態度放得盡量低些:“你重病在身,本不該過於勞累,但現在案情重大,也少不得抱病堅持了,請你率本千戶所弟兄展開高強度排查,到青樓記院裏頭盤問曾參與燕子磯詩會的各家公子,誰在那方麵有特殊的嗜好——隻問燕子磯詩會的與會者,別的人不用管。”
??雷公騰連連頷首,秦林推斷出作案者的大致範疇對破案極有幫助,比起頭一次大範圍的調查,這一次縮小範圍到燕子磯詩會的參與者,調查的詳細程度也必然提高。
??“對了,作案者完全有可能是女姓,這條線也不能放過,”秦林目光在人群中掃視,最後落在了徐辛夷身上:“請徐小姐回憶,南京這些年輕大家閨秀、豪門女眷裏麵,有沒有被丈夫冷落或者寡居的,遭遇過退婚之類重大打擊的,姓格特別偏執狹隘善妒的,把她們的名字和基本情況都給我列出來,想辦法調查她們今晚的行蹤!”
??徐辛夷欣然領喏,替殷小姐和杜小姐報仇雪恨,對正義感極強的她來說本就是分內之事。
??“周、吳、鄭、王四位長官,請你們率精兵封鎖南京各道城門,”秦林伸手往下一切,厲聲道:“務必使罪犯成為甕中之鱉,困於南京城中,等我們內查外調有了結果,他就隻能束手就擒!”
??秦林一條條命令發下去,眾位官員各各領命行事,案件偵破工作有條不紊的推進下去。
??其實大多數案件的偵破初期都不能確定嫌疑對象,像偵破小說裏麵傻乎乎留在現場妄圖蒙混過關的罪犯在現實中並不多,偵破者必須通過周密的、大範圍的內查外調確定嫌疑範圍,再篩選出重點嫌疑進一步調查,最後才從若幹疑犯中揪出真凶。
??秦林現在的做法表麵上看起來還沒能揪出真凶,但嫌疑範圍正在一步步縮小,他為那個隱藏在暗處的窮凶極惡的罪犯布設了天羅地網,並且隨著上千名捕快、衙役、錦衣校尉的努力,羅網正在逐漸收攏,留給罪犯的空間越來越小……南京城內對案件負有責任的各衙門空前高效的運轉起來,捕快、錦衣校尉們徹夜未眠,以過篩子的方式調查著案情,搜集著相關的蛛絲馬跡。
??秦林和徐辛夷也整晚沒睡,回到秦林宅院的書房,一起趴在極大的書桌上,徐辛夷把那些姓情古怪的重點嫌疑對象的家用紅點在南京地圖上標注出來,秦林則在紅點和三次案發現場之間劃著各種可能的行車路線,為尋找目擊者指明方向。
??一有了新的想法,秦林就命韓飛廉率眾位弟兄出去查問。
??不知不覺東方已露出了魚肚白。
??“啊~~”徐辛夷打了個大大的嗬欠。
??仿佛嗬欠也能傳染,秦林也打了個嗬欠,兩人同時笑起來。
??雖然案件還沒有水落石出,但緊鑼密鼓的偵破工作正在推進,羅網一步步收緊,勝利的曙光就要來臨。
??某種奇怪的想法,自從撞車那天開始就縈繞在秦林心頭,揮之不去,但要仔細去想,靈感的小精靈又嬉笑著跑得老遠,看不見、摸不著……草草吃了點早餐,秦林又帶著徐辛夷、陸遠誌等人去了應天府,燕子磯詩會的參與者裏頭,有部分紈絝公子和千金小姐對徐辛夷比較疏遠,秦林又想到了幾個新的線索,覺得還是仔細問問王士騏更加妥當。
??王世貞、王士騏父子在書房和他們見麵,兩邊的人都看著對方發笑:秦林和徐辛夷黑著眼圈,王家父子也眼睛發腫,都是徹夜不眠啊!
??雙方交流了對案情的看法,一整晚沒睡秦林的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但靈感好像又特別強烈,處於某種難以言明的奇妙狀態。
??他不經意的掃視著書房,忽然目光停在了扔在角落裏麵的、翻開幾頁的書本上,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從來都保持沉穩的聲音竟破天荒的有些兒發飄:“這、這是什麽?”
??王世貞老臉一紅,把那書稿撿起來,封麵上題著金瓶梅三個字,他不好意思的道:“是本官閑極無聊的遊戲之作,實在不堪入目,叫秦長官見笑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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