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每天都過著一樣的生活，一年不過是三百六十五個一天。
日子尋常、單調、乏味，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星期。
九月中旬的上午，日頭正烈。
穿著正紅色防蜂服的男人走進小區，穿著畫布襯衫的阿姨走上去，盯著他的衣服不滿地念叨：“你們怎麽到現在才來？這蜜蜂嗡嗡嗡的飛了半天，嚇死人了！”
秦烈皺眉：“蜂巢在哪？”
“哦哦，就在那顆大樹上，離我家出租房很近，老大了，密密麻麻的蜜蜂，嚇死人了！這小區裏有幼兒園，進進出出很多小朋友，要是把人蜇傷了怎麽辦？我在微信上看到蜜蜂傷人有可能會讓人死亡的，我都報警好幾個小時了你們才來，出任務也太慢了！”阿姨不忘抱怨。
江闖好脾氣地笑笑：“剛才轄區內有居民樓著火，我們出任務剛回來就過來了。”
他胡亂擦了把臉，今早有一家爺爺奶奶出去買菜，把孩子放在家裏睡覺，結果家裏忽然著火，孩子站在防盜窗前哇哇大哭，他們接到報警就去滅火了，最終火滅了孩子救出來了，回隊裏一口水沒來得及喝，就開始處理這類社會求助。
阿姨愣了一下，想說這關她什麽事，但看到走前麵的男人脾氣不大好的樣子，沒敢多說。
高大的男人在樹下站定，江闖順著他的視線找到蜂巢，三十多厘米大的蜂巢聚集了密密麻麻的蜜蜂，江闖樂了，“隊長，這個月第幾個了？不過這個應該是最大的吧？”
夏天是馬蜂活動的高峰期，馬蜂窩特別多，這類摘馬蜂窩的訴求每天都有，據說七月份全市共接到四百多起馬蜂窩的報警，有時候一天要摘七八個馬蜂窩，不過今天這個實在是大，看著沉甸甸的，像個小燈籠。
“隊長，我爬上去摘吧？我小時候經常爬樹，這點高度的樹對我來說不成問題。”
秦烈掐腰擰眉：“這樹枝恐怕不承重，得從居民家裏過去摘。”
他指向二樓的次臥，“那家有人在嗎？”
阿姨拍著手，“那就是我家房子，現在租給別人了，住的是一個年輕女孩子，天天看不到人，要麽我打電話跟她說一聲，回去拿備用鑰匙給你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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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希是被敲門聲驚醒的，她淩晨四五點才睡著，這才11點不到，才睡了五個多小時。
她睡不好就頭暈，起床氣一向大，陣陣敲門聲震得她腦殼疼。
“誰啊。”不耐煩地打開門，被眼前全副武裝的男人嚇了一跳。
男人避之不及地轉身，臉對著牆不看李瑞希，聲音淡到極致：
“小區的樹上有馬蜂窩，需要從你家次臥室出去摘除。”
這聲音有些耳熟。
是幫她摘戒指的隊長！
李瑞希倒吸一口氣，瞌睡跑了一大半，低頭瞄向自己的衣服，印著美少女戰士的低領睡衣又薄又透，清晰勾勒出她的身材，要知道她睡覺時一向真空，而睡衣下麵那可憐的布料隻蓋到大腿根部，她倒抽一口氣，難怪他跟躲瘟疫似的，看她什麽樣子！
她砰地關了門，慌亂地找衣服。
完了完了，她臉都沒洗呢，對了，剛才他說什麽來著？有馬蜂窩？她家怎麽會有馬蜂窩？
隨手拿了T恤牛仔短褲，穿好後一邊跳著找拖鞋一邊開門，還不忘把地上的快遞踢到一起，看起來屋裏整齊些。
“嗬嗬嗬，隊長，咱們又見麵了。”
秦烈麵無表情地進屋。
江闖跟進來，驚訝道：“你是上次的……”
李瑞希挑眉，“有緣吧？短短一周咱們都見了兩次了。”
江闖憨笑：“很有緣！對了，那是我隊長，上次他也在。”
李瑞希勾唇，心道誰不知道那是你隊長，他可是重點關注對象。
“你的手好點了麽？”江闖關心道。
李瑞希笑著抬起自己的爪子，“早就好啦，你看，一點傷都沒留。”
阿姨拿著鑰匙走進來，跟領導人視察似的，在屋裏走了一圈，一邊看一邊數落，“我還以為你不在家呢，打電話你也不接，小姑娘你就一個人住，還是跟人同居？”
李瑞希沒睡飽，哪有心情應付她？不耐：“一個人。”
“你一個人住兩臥的房子？還買這麽多快遞，還挺會花錢的。嘖嘖，你看這屋子裏亂的，你就一個人，又是女孩子，平常也該好好打掃一下，家裏這麽亂怎麽行呢？”
李瑞希煩躁地撓頭發，“哪亂了。”
“這還不亂啊？快遞堆得到處都是，也不知道收拾一下，現在這些女孩子啊可不得了，天天在家不出去，也不知道有沒有正經工作，對了，你是幹什麽的？”
李瑞希很煩這位房東阿姨，她早先是跟阿姨的兒子簽的合同，對方跟李瑞希差不多大，為人很和氣，租房的時候也沒多問，後來這位阿姨過來了，天天問東問西，每次見到李瑞希都要數落幾句，還經常旁敲側擊地打聽李瑞希的職業，偏偏李瑞希不喜歡跟人家聊隱私，每次都避之不談，因此阿姨以為她沒工作不出門，天天打聽她有沒錢交房租，一來二去她很怕見到這位阿姨，也有了搬家的心思。
阿姨跟著進了次臥，驚了一下：“你一個人用兩台電腦？還有個話筒，你幹什麽的呀？”
次臥室是李瑞希的工作間，裝備齊全，電腦桌上擺放著兩台顯示器，邊上是一個立式話筒，直播專用的圓形LED燈，粉色的機械鍵盤上印著美少女圖案，電腦椅是人體工學的，邊上放著簡單的錄音和唱歌設備，正對麵是一個擺放手辦的粉色儲物櫃。
江闖進來後也被這設備震到了，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主播的房間。
他笑著為她解圍，“應該是主播吧？現在主播收入都很高的。”
阿姨像是發現了外星生物，叫道：“你就是新聞上天天說的那種主播？前幾天有個小學生背著父母給主播打賞了十幾萬，中央台都提出批評了，你們就是這樣賺錢的？你也別怪阿姨多事，你說你們這些小姑娘，年紀輕輕做什麽不好，非要做這個騙錢？天天窩在家裏不工作，你父母怎麽也不管管你？你這麽年輕應該出去找一份像樣的體麵的工作。”
江闖同情地瞟向李瑞希，內疚了一下，默默不敢說話了。
南城的九月正是熱的時候，十點多日頭正烈，炙熱的陽光打在玻璃窗上，刺目的讓人眩暈。秦烈站在太陽的光影中，推開紗窗，一眼瞥見站在門口的小姑娘。小姑娘穿了件橘色的T恤，衣服塞在白色的束腰牛仔短褲裏，毛邊短褲短到大腿根，襯得雙腿修長筆直。她明顯是剛起床，起床氣都快溢出來，或許是因為阿姨的嘮叨，她滿臉煩躁，不耐地抓著頭發，卻到底沒對阿姨發火，隻無助地站在那，嘴唇咬著，腳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地，跟自己鬥氣。
倒有幾分可憐。
秦烈手撐在窗台上，翻進來，“幫我綁安全繩。”
江闖立刻走過去，“隊長要麽我來吧？我不怕熱。”
“別囉嗦，你小子快點！”
江闖立刻在秦烈身上綁了繩子，李瑞希拿起空調遙控器，又去把客廳的空調隔壁臥室的空調都打開，門敞著讓涼氣進來，秦烈瞥了她一眼，眼神極淡，不愧是大隊長，動作快得很，他站在空調外機的空地上，拿著個袋子靠近燈籠大的馬蜂窩。
李瑞希驚了一下，這個馬蜂窩竟然離她這麽近，每天窩在書房她竟然沒發現。
江闖笑：“你家門外有馬蜂窩你都不知道嗎？馬蜂很危險的，那麽多馬蜂，你一開窗碰到馬蜂窩，很容易被蜇傷。”
“我不知道啊。”
“馬蜂窩都是白天出動。”
她白天大部分時候都在睡覺，打遊戲也經常戴耳機，難怪不知道。
密密麻麻的蜜蜂有些惡心，李瑞希密集恐懼症都犯了，渾身發麻。
但這應該是純天然蜂蜜吧？李瑞希以前看她媽吃過蜂巢，真正好的蜂巢不便宜呢，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流淌的蜂蜜。
秦烈用袋子套住馬蜂窩，等馬蜂窩掉落後，封緊口袋，用殺蟲劑噴了一會。
“隊長，這蜂巢能不能吃啊？裏麵有蜂蜜嗎？”說著莫名其妙竟然咽了口水。
秦烈隔著防蜂服掃了她一眼，忽而手臂抬起，跳動的塑料袋正對著李瑞希的臉。
“嚐嚐？”他聲音冷淡，說這話時有種懶散的調子。
李瑞希噎了一下，她是很想嚐，卻被嗡嗡的蜜蜂聲嚇得直擺手，慫的不行。
江闖偷笑著把塑料袋放入蛇皮袋裏。“隊長，我拿去燒掉。”
不知從哪飛出一個漏網之蜂，竟然認準了李瑞希，李瑞希到哪蜜蜂就跟到哪，她嚇得圍著秦烈跑了一圈，那蜜蜂就跟著她跑了一圈。
“這什麽蜜蜂？看我好欺負是吧？”
秦烈拿著塑料袋一甩，蜜蜂就被他抓了進去，“你身上有香水。”
“啊？蜜蜂也喜歡香水味？”
他卻不答了。
阿姨又轉了一圈，確定李瑞希在家從不開夥，灶台跟她租房子時一樣新，雖然養狗是扣分項，但這狗竟然很老實，並沒有把家拆了，她反複看了幾圈才滿意地走了。
秦烈離開前站在門口，回頭看白色地板，他們進進出出把地板上弄出幾個腳印來。
“拖把在哪？”
李瑞希立刻勾唇：“不勞煩，積極配合隊長一切工作，哪能讓隊長動手？”
秦烈挑眉，“你確定不用？”
“不用不用，我思想覺悟很高的，作為熱心市民肯定是要支持隊長工作的。”
她話音剛落，躲在主臥室吹空調的貝塔跑了出來，小貝塔站在門邊上，定睛看著秦烈，秦烈一動不動，隔空和它對視，雖然他就站著，什麽動作沒有，可李瑞希莫名覺得他那眼神帶著隱隱馴服的味道。
李瑞希嘖了聲，你以為你這滿身荷爾蒙對狗起作用？
你以為你看一眼狗就會被你馴服？
你以為你挑挑眉毛貝塔就會奔過去？
別傻了，她家貝塔是受過心理創傷的，那不是一般的二哈。
李瑞希笑了，“隊長，我這狗性格隨主人，內秀，怕生，你可別把它給嚇到。”
下一秒，內秀怕生的貝塔忽而撒著腳丫子，歡快地跑向秦烈，在他腳邊示好地轉了幾圈，狗腿地哈哈著。
“……”
秦烈眉尾壓著，冷淡的目光俯視貝塔，獎勵性地撓著他的頭。
貝塔竟然很喜歡，哈哈地兩腿站直，等著秦烈摸他。
她不認識這狗！真的！沒見過這麽丟人的，說好的怕生呢？你丫以前不是見到陌生人就躲開的嗎？
秦烈摸了幾下，眼神很淡，嘴角有上揚的弧度，壓低聲音：“還真是隨主人。”
李瑞希噎了一下，她敢肯定她聽出了嘲諷的意思，他什麽意思啊？說狗跟她一樣狗腿？
你給我回來！把我地給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