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8章 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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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章節，源於《大國良師》第一二章：


  深市，某城中村，民建租房。


  北、上、廣、深，深市作為全國四大一線城市之一，改革開放的窗口，迅速崛起的東方明珠，逐漸成為了與國際化接軌的大都市。


  對於大多數人，對深市的印象，一定是一派繁華景象。


  高樓大廈，燈光輝煌，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甚至也聯想到一些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畫麵……


  然而，繁華之後，城市的縮影之下，有一處專門供深市上班族蝸居的地方叫城中村。


  因為城中村大多數是民建房，房東直租，沒有中介抽取油水，房租相對而言，比一些小區房，租金要少很多。


  深市，是一座劃分“關內”與“關外”區域的城市，界限分明，仿佛一條三八線將市中心與上班族蝸居區阻隔開來。


  住在關內的，房租高昂，即使一個棺材鋪位，少說也是兩千、三千的。


  而關外，房租低廉很多，運氣好的話，找城中村民建房，還能找到一千上下的一房一廳。


  通常，上班族在市中心上班，租房在關外，是不二之選。


  一間二三十平米、外觀殘敗、牆體斑駁的租房，略顯陰暗潮濕的巷道，彌漫著城市生活垃圾汙染的腐爛酸臭味。


  鐵皮房頂，被油煙熏得漆黑，就連那屋內的天花板上，爬滿了蛛網，同樣是烏黑麻漆的。


  直通的客廳，堆滿了居家所用的雜物，什麽鍋碗瓢盆、鞋架襪子之類。


  客廳右側，衛生間、廚房一體，也就是尋常所見的租房，衛生間在最裏側，一道門隔開，出來就是狹小空間的廚房。


  廚房更是被黑魆魆的，全是油煙熏黑的。


  客廳左側，一間臥室，本就不大的臥室，卻是硬生生隔成兩小間。


  臥室僅容下一張雙人床，而另外一小間，卻是另一番天地。


  幹淨整潔，一塵不染，幾乎可以說別有洞天，整個不足五平米的小間，從牆體到地板，都是精心修葺裝潢過的。


  用了古典暖色係的牆紙貼起來，牆壁幹淨，地板也是明亮的。


  一張辦公桌，辦公桌支撐起一座書架，書架的格子裏，整齊地塞滿書籍。


  書籍種類繁雜，從國學到曆史，從經濟到管理，從詩詞歌賦到散文選集。


  仿佛區區一個容納百餘本書的書架，卻是包羅萬象，儼然是獨立空間的圖書館。


  從藏書，足見主人的是愛看書之人，更是顯出主人的品味。


  “自閉桃源稱太古，欲栽大木柱長天……”


  一位眉清目秀、雄奇偉岸的青年男子，身高一米七八，穿著樸素，他手握書卷，朗朗誦讀，輕微皺眉之間，是悵惘，是悲涼，但更多是從他蒼勁雄渾的聲音中，煥發出的巨大力量。


  聲音頓止之時，似乎又是充滿著些許無奈與歎息。


  “張學仕，日子還過不過下去了？整天捧著你那破書，真當自己是秀才？你倒是燃燒自己啊，瞧瞧，跟了你，過的是什麽日子，從小區房，搬到民建房，特麽的，現在搬到貧民窟……”


  一個尖細的女子聲音，從油煙彌漫的廚房裏傳來，宛若獅子吼，語氣中充滿著怨氣、牢騷。

  “當初，我是瞎了眼，信了你的邪，跟了你，說什麽一定要讓我幸福，一定不會讓我受半點委屈，可是，現在呢？”


  “張學仕，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廚房裏正在揮著鍋鏟炒菜的女子，即使係著圍裙，依舊無法遮掩她的年輕貌美，青春靚麗。


  一張圓嘟嘟的臉，臉頰上淺淺的酒窩，泛起微微紅暈，皓齒如雪，膚若凝脂。


  張學仕從獨立的小書房裏，探出了一顆腦袋，踱步走到廚房，嘿嘿咧嘴一笑，“是是是……媳婦你受苦了，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一邊說著，一邊拿起菜盆，掰著空心菜，截斷成一小段、一小段，開始打起下手。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我又不是小女生，才不吃你那一套。”俏美女子嘟噥一句，“你幹嘛那麽迂腐，別人當老師，私下開培訓班，大把、大把地撈錢……”


  不等俏美女子說完，張學仕微皺眉頭，當即打斷，“那是昧著良心，賺黑心錢。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張學仕就算餓死在街頭，也不會違背良心，淨幹那缺德事！”


  “教育是什麽？教育乃立國之本，教育為國之大計。豈是那些蠅營狗苟謀取暴利之徒的生財之道？”


  張學仕，學而優則仕，這是他父母多麽殷切的期盼，曾經，他父母耳提麵命，指望他大學畢業，回到家鄉，考公務員，哪怕謀得一官半職。


  在父母眼裏，公務員就是香餑餑，就是鐵飯碗，就是光宗耀祖的差事。


  然而，他大學畢業之後，和女朋友安琳直奔深市，這個曾經被人稱之為遍地是黃金的城市。


  昔日的小漁村，自從1979年的那個春天，一位老人在南海邊劃了一個圈，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改革開放40周年，迎著春風，深市一躍躋身成為國際化都市，成為東方崛起的一顆璀璨明珠……


  張學仕和安琳懷揣著夢想，踏足深市這片滾燙的熱土，年輕城市，與年輕人的朝氣蓬勃，讓這座城市充滿著無限的活力。


  是快節奏的城市，是追夢的城市，是開辟新天地的城市。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夢想還沒展翅翱翔，已經在現實的摧殘下，折斷了翅膀。


  這是一個狗咬狗的時代，瘋狗滿地跑，死狗任其咬！

  那麽，問題來了……


  誰是瘋狗？


  誰是死狗？


  安琳將鍋鏟一扔，叉著腰，瞪圓了大眼睛，就連她淺淺的酒窩都在哆嗦，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張學仕，你給我閉嘴，就你整天滿口仁義道德，就你崇高，就你高尚！”


  “一天到晚念叨什麽‘自閉桃源稱太古，欲栽大木柱長天’，你想怎麽著？當自己是板倉先生？千古帝師？醒醒吧，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沒那個命，你隻不過是學校裏的一名代課老師！”


  [附注：板倉先生，即楊昌濟，毛大大老師]

  張學仕挺不服氣，矢口反駁，“代課老師怎麽了？別拿豆包不當幹糧，代課老師也是老師，也是為國家培養棟梁之才的辛勤園丁！”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殘酷的現實麵前，理想往往不堪一擊。


  安琳，昔日粵南師範大學經濟學院，堪稱院花級美女，溫柔賢淑，才華出眾，是典型的集智慧與美貌於一身的女神，多少男生獻殷勤，她都無動於衷。

  最後，一次偶然的邂逅，與師範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張學仕相遇，兩人一見鍾情。


  在這個感情泛濫成災的年代，不期而遇的一見鍾情，最是難得。


  論長相，張學仕一米七八的個頭，說不上來貌比潘安，但看上去為人正派，總是顯得有些溫文爾雅，頗有些書生意氣。


  少女心，或多或少，對所謂的“才子型”男生，還是有些迷戀。


  自古以來，才子佳人，都是流傳已久的佳話。


  本來，張學仕與安琳這麽些年的相處，感情深厚，一起來深市打拚，即使粗茶淡飯，也是相敬如賓。


  很少爭吵，更是不會為這些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大動幹戈。


  可是，漸漸地，張學仕發覺，安琳變了，曾經溫柔著稱的院花，變成了河東獅子吼。


  這種變化，並不是說，安琳變心了，而是變得很物質。


  張學仕來到深市之後，按道理說，以他粵南師範大學的師範專業學曆，算得上是科班出身，考進學校，做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也是綽綽有餘。


  然而，越是有道理的事，越是沒道理可講。


  每一次考編，狀況百出，他一次次名落孫山，別說考進教師編的門了，連一條縫都不會給他。


  因此，迫於無奈，他隻能作為一名代課老師，遊走在各種臨聘崗。


  所謂臨聘，就好像那些什麽事故一發生，洗白的都是冤屈的臨時工。


  作為臨聘的代課老師，除了沒有一些基本的保障之外，授課教學任務並不比在編的老師少，甚至更重。


  因為是臨聘，若是教學水平不行，立即被學校勒令卷鋪蓋滾蛋。


  所以要活下去，無論是教學水平，還是為人處世，必須要遊刃有餘。


  付出的心血要比一般在編教師多得多，但這種付出有時根本是沒有回報的。


  這個世界也是這樣，往往很多時候，並不意味著，付出就有對等的回報。


  最開始，兩人在深市，專門租了小區房，哪怕勒緊褲腰帶，日子過得緊巴巴，也還湊合付得起房租。


  即使每個月都是月光族，但日子似乎也過得幸福。


  隨著張學仕不斷地被學校解雇，並不是他教學水平不行，而是因為他的特立獨行，很少能融入學校教師隊伍群體。


  工作的不穩定，意味著，薪資不穩定。


  安琳從事金融，看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職業，實際上，收入也比較微薄。


  “心靈雞湯係統綁定宿主成功……”


  冷不丁的一聲，張學仕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懵逼，垂涎三尺地看向安琳，“琳琳，今天有雞湯喝嗎？”


  安琳瞥了他一眼，“張學仕，你是不是傻了？還雞湯，再這樣下去，連雞毛都吃不起……”


  他隻好吞咽了口水，不再多說一個字，緊接著，又是一個機械式的聲音傳來，“以下是宿主基本屬性信息……”


  然後，一方虛擬的屬性麵板，浮現在眼簾。


  “宿主：張學仕


  職業等級：代課老師

  魅力值：0

  財富值：0

  武力值：0”

  如果不是張學仕處於清醒狀態，他一定以為自己在做夢，他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確定自己不是因為營養不良導致頭昏眼花。


  係統？宿主？

  張學仕平時也看過不少，清楚萬能的係統是什麽鬼，可偏偏為毛係統會選擇自己？

  也就是說，從此，係統加身，人生開掛？

  “為什麽選擇我？”


  張學仕喃喃自語地嘀咕著，“我長得又不高，又不帥，又沒有錢，我隻不過是一名苦逼的代課老師而已……”


  安琳愣神了一會兒，疑惑地看向張學仕，“你還好意思說，當初要不是你死纏爛打，我會選擇你麽？”


  張學仕回過神，被安琳誤會了，他是在向心靈雞湯係統提問，平白無故，被係統綁定，這簡直是比天上掉餡餅，還偏偏砸中自己更狗血。


  係統這回事，比買彩票中五百萬大獎概率都低的事，被張學仕遇上了。


  機械式的聲音回蕩在腦海裏，“因為你是老師啊！”


  老師怎麽了？係統小兒，你告訴我，我是老師怎麽了？吃你家糧了，還是挖你家祖墳了？


  張學仕最恨別人拿職業說事，尤其是拿他作為老師這個職業說事。


  在那些尖酸刻薄人的眼裏，老師就是愛說教，老師就是愛嗶嗶。


  這純粹就是對老師的褻瀆，是對靈魂工程師的汙蔑。


  張學仕很想高雅一點，不那麽俗氣，可是，現實隻會讓一個人越來越現實，越來越俗氣。


  有時，仔細想一想，生活上，俗氣一點也未嚐不可，但對於教學，他是嚴謹的。


  說教？咦，心靈雞湯？

  怎麽突然覺得，這兩者之間，存在某種內在聯係呢？

  “(o゜▽゜)o☆[BINGO!]，老師愛說教，心靈雞湯係統剛好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你是天選之人。”


  機械式的聲音繼續說下去。


  張學仕聽著這話，有點恭維的意思，但還真別說，被人誇的滋味，真舒服。


  天選之人？


  這句話讓張學仕頓時眼前一亮，多年前，在大學時代，困惑了他四年的哲學問題：宇宙中存在某種人類未知的力量，控製著世界的一切。


  這不是出自某位哲學大師，而是張學仕參悟的一句話。


  用哲學的專業術語，可以稱之為“宇宙意誌”。


  因此，他將這句話概括為“張氏哲學宇宙意誌概述”。


  “有了心靈雞湯係統，你知道怎麽做了吧？”


  怎麽做？靠心靈雞湯教書育人？

  “心靈雞湯教書育人怎麽了？教師，又名‘人類靈魂工程師’，通過心靈雞湯淨化學生們的心靈世界，不是很好嗎？”係統機械式聲音又響起，“你作為天選之人，你要擔負起為國家培養棟梁之才，成為一代良師……”


  拜托，說話負點責任好嗎？擔負起為國家培養棟梁之才？成為一代良師？開什麽國際玩笑？

  我不過一介代課老師，是一名隨時被解聘的臨時工……


  話說回來，這是張學仕被生活所迫，沮喪的說辭，講真，這麽些年，他無時無刻，不想著獻身教育，為國家培養棟梁之才，成為受人敬仰的一代名師呢！


  有了係統的話，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