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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問很久以後的張新起, 這一刻是什麼感覺。
——包圍著他的四個人朝兩邊散開,直直看過去——
門口站著一個舉著相機的少女,她穿著一身桃紅色的針織長裙, 非常素凈,可顏色又很艷麗。
皮膚很白,也很有光澤, 是那種厚重的牛奶般的質地。
她頭髮很長, 而且很密, 一邊耳後夾著一個同樣桃紅色系色系的水晶發卡。
張新起只覺得得眼睛被刺了一下。
在訓練營里,有些男生皮膚確實不錯,但是都是濾鏡使用得好, 粉絲們口中的牛奶肌膚、嬰兒肌膚,實際上都是誇大其詞。
在高清舞台的時候,男生們臉上都塗了一層又一層的粉, 現場看的時候,只讓人覺得僵硬和死白。
但是不遠處的女生,挽起袖子,連手肘處都透著粉色。
張新起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過了一會兒, 他才意識到她在叫她的名字。
「張新起?」
張新起「啊」了一聲,表情有些呆愣和不知所措,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走了過來。
走到近前,陶萄放下了相機, 張新起便看到了一雙讓她永生難忘的眼睛。
狐狸的形狀,下方的弧度稍圓, 流暢得像是水墨一筆勾勒而成。
漆黑透亮, 如同能把人的靈魂吸進去。
「你是……葡萄?」
張新起認出陶萄來了,他用手用力擦了擦眼睛, 像是在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之前某次陶萄路過訓練室的時候,張新起曾與陶萄有過短暫的對視,他記得那時候女孩的眼睛里似有笑意。
「嗯。」女孩輕輕應了一聲。
幾個男的朝他手裡看去,她手裡拿著一隻小巧的相機,幾人卻下意識被她手上桃粉色的指甲油吸引了。
過了一會兒,才有人回神。
「你是誰?」
「你剛剛是在拿著相機記錄嗎?」
「你是張新起的粉絲?」
「訓練營不準拍攝不知道嗎?你拍到什麼了,拿給我們看看。」
他們回過神來,表情看起來不太友善,語氣也不太好。
陶萄斂下眸子,再抬起來的時候,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了幾人一眼。
裡面帶著一種微妙的冷意,可是因為她的眼睛形狀太過漂亮,也太過特別,幾個人就感覺自己心中被什麼蟄了一下。
陶萄晃了一下手裡的相機:「想知道我拍了什麼么?」
「你們是誰啊,哪個公司的呢?」少女的聲音不大不小。
「至於我是誰?我沒有義務告訴你們吧。」
「抱團欺負人這種事情,你們看起來很擅長。」
陶萄用相機的邊角抵住一個人的胸膛,把他朝後推了推。
那人被胸口的刺痛驚得朝後退了兩步,低頭正好與陶萄四目相對。
這個人就是剛剛說張新起同性戀的人,他臉色瞬息萬變,最後在陶萄那黑沉沉的目光中,有些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為什麼不敢看我啊。」
「說說啊,你們都是哪個公司的呀。」她好整以暇地問。
沒有一個人說話,幾個人都感受到了一種不妙。
面前女孩子的眼神里流露出的那種輕蔑和高高在上的神色,讓他們下意識不敢靠近。
——那種喜歡欺凌弱小的人,本質不過是欺軟怕硬。
葡萄兩個字,讓他們想到了剛剛張新起說的他們公司派來的助理嘉賓。
他們知道,是這個叫做葡萄的女孩發了一條微博,就讓張新起的排名從最後一名變成了現在的79名。
他們死死盯著陶萄手裡的相機,有人問:「您是……張新成的師姐?」
「不過這裡是不可以錄像的,這是規定。」
「如果你拍到什麼,就趕緊刪掉吧,我們可以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
陶萄盯著他們身上代表f班的灰色T恤,然後問:「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
「你們做得到,我可做不到。」
「你們也都是f班的呀?真菜啊。」
「去問這個節目的負責人,合同上寫得明明白白,問問他們我有沒有資格帶相機。」
陶萄眼神似笑非笑地從幾人身上劃過,然後道:「可真是不巧。」
她聲音很輕,可讓人毛骨悚然:「你們。被我逮到了。」
她的眼神讓幾人齊齊一憷。
隨即,陶萄看了張新起一眼,歪了歪腦袋,道:「不走嗎?」
張新起後知後覺從呆愣狀態回過神來,看著他蒼白的臉,陶萄有些遺憾地再次看了邊上的幾人一眼。
跟著陶萄走了出去,張新起才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
他臉上似哭非哭,看起來很彆扭,似乎不知道擺出什麼合適的表情。
陶萄站定回頭,看到的就是他這樣的一副表情,陶萄不由想到了自己剛剛重生時候,在鏡子面前不知所措的模樣。
「師姐……」張新起聲音囁嚅。
「嚴格來說,我不是你的師姐。」女孩語氣有些悶。
「對不起,讓你操心了,其實你不用為了我去得罪他們的……」
陶萄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繼而伸出一隻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很輕的一下。張新起的身體跟著微微一震。
「得罪?」陶萄似乎在琢磨這個詞含義。
隨即陶萄搖了搖頭,她潔白柔軟的頸部落了漆黑的髮絲,微微彎曲,她道:「你想多了。」
「是我……」陶萄:「你把他們想得太厲害了,不是我得罪他們,是他們得罪了我。」
張新起睜大了眼睛,
陶萄問:「你想紅嗎?」
張新起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最開始下意識的反應往往是最真實的,張新起並不想紅,他只想逃離這個地方。
「他們說得對,我確實沒有實力,我不配站在舞台上。」
「你配。」
陶萄簡短地吐出兩個字。
「不管你是不是同性戀,是不是有實力,是不是自卑。」
「只要你想紅,你就可以做到。」
張新起語氣乾澀:「怎麼可能呢。」
陶萄理所當然地道:「當然可能,你看我,兩個月前,我一無所有,可是現在的我已經是別人得罪不起的人了呢。」
「人能吸引別人目光的方式有千千萬萬種,你為什麼連想都不去想,就覺得自己火不了呢。」
「喜歡男生很羞恥嗎?」
「你的目的從一開始不是出道,而是讓那些能看到你的人,被你所吸引。」
「最後為你所用?」
「這很難嗎?」
陶萄的聲音里並沒有加入太多雞湯的語氣,她本身也不是什麼雞湯型的人物,她現在只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而已。
張新起想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所以他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樣,我不想……」
「什麼樣?」
「沒人會喜歡我這種人的。」他語氣低迷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選擇不看陶萄的眼睛。
陶萄沉默了一會兒,道:「不要討厭自己。」
「人生是自己的。」
「不過現在說這麼多也沒用。」
「等會兒你配合我。」
她又拍了一下張新起的肩膀。
這給了張新起一種感覺:好像那些難以啟齒的事情,在面前這個讓人不敢直視太久的女孩子面前,什麼也算不上。
*
找到溫其修的時候,溫其修同樣在舞蹈室帶著藍牙耳機對著鏡子練習跳舞。
這個舞蹈室和之前那個不一樣,這個舞蹈室裡面是安裝了攝像頭的。
裡面除了溫其修還有其他的學員在練習,他們臉上和衣服上都是汗水,看起來很努力,也有幾個坐在角落裡玩手機。
和溫其修離得不遠的是同樣來來自錦鯉傳媒的一個男生。
「他叫陳西。」張新起低頭告訴陶萄。
陳西同樣個子高瘦,眼睛很好看,皮膚挺白,雖然沒有溫其修那麼兩眼,但是陶萄一眼看過去,也還是覺得陳西長得不錯。
他們是d班的成員,身上穿的衣服統一是藍色。
大家都很聰明,就算不練習,也會盡量找布了攝像頭的地方呆著,順便做一些能引起錄像室的工作人員們注意的事情。
有鏡頭才代表著有出境的機會。
陳西和溫其修都在練習,陶萄站在窗戶面前看了一會兒,然後對張新起道:「你進去叫他們。」
陶萄從門口的架子上拿了兩瓶冠名商的酸奶遞給張新起。
張新起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我、我不行,裡面在拍……」
陶萄聲音輕飄飄的:「我知道啊。」
「所以抓緊機會。」
張新起顫抖著手,結果了兩瓶酸奶,推開門的時候,他腦袋低著,下意識避開裡邊人的視線。
陶萄一隻手拿著相機,走到了張新起的聲旁,另一隻手點了一下張新起的肩膀,張新起被迫抬起頭。
果然,舞蹈室的男生都齊齊朝著門口看來。
看到陶萄的時候,視線齊齊停頓了一下,再看到陶萄舉著的相機,有人下意識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髮型。
「叫人啊。」陶萄軟糯的聲音飄進張新起的耳朵里。
張新起手心裡出了點汗,然後對著陳西和溫其修所在的方向喊道:「溫其修、陳西,師姐來了。」
由於站在門口,張新起的聲音非常清晰地傳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里,順便也引起了錄播室工作人員的注意。
「那不是葡萄嗎?」
「剛剛不是攝影師跟丟了嗎?正在d區舞蹈室,趕緊讓人過去。」
溫其修和陳西都帶著耳機,耳機音樂聲還放得巨大無比,所以一時間根本就沒聽到張新起的話。
張新起更尷尬了,陶萄卻不覺得有什麼。
大家的目光鎖定在少女身上,見慣了同公司里那些為了白瘦幼身材天天節食吃水煮菜的女藝人們,陶萄這種天生纖穠適度的帶著恰到好處肉感的身材讓他們有些移不開視線。不是瘦骨嶙峋,而是該豐盈的地方豐盈,該凹陷的地方凹陷,腰間針織衫堆疊起來的褶皺,就好像……
現在天氣有些冷,陶萄穿了保暖的肉色絲襪,儘管如此,她的小腿線條依舊很美麗。
她像看不見那些被粉絲們吹捧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哥哥們看向她的眼神,徑直走向溫其修所在的位置。
張新起跟在後邊。
「噯,溫其修,練的好認真呀。」
溫其修視線看到陶萄,便摘下了耳朵上的藍牙耳機,隨即耳朵上泛上了紅暈。
陶萄對著溫其修拍攝,艷麗的水晶發卡隱沒在陶萄漆黑的發間若隱若現,沒看到臉,卻莫名給人一種極其生動的感覺。
說完,陶萄又轉了個向,把相機對準同樣摘下耳機停下了動作的陳西。
「陳西,你也不錯啦。」
陶萄的聲音軟糯得抓人耳朵。
陳西語氣磕磕巴巴,叫了一句:「師、師姐?你真的來了啊。」
她看起來不像是師姐,倒像是師妹。
溫其修低下頭握緊了拳頭:「……師姐。」
陶萄:「嗯。」
陶萄放下相機,再次露出一雙水墨畫似的狐狸眼來。
「過來。」
陳西和溫其修走到她面前,陶萄朝後退了幾步,正好在一處攝像頭最好的拍攝點。
「張新起。」
陶萄給張新起遞了個眼神,張新起下意識上前兩步,然後一隻手舉著一瓶酸奶,遞到兩個男生面前。
「陳西,溫哥,你們喝這個,解渴。」
他聲音顫顫巍巍的,蒼白的臉上染上幾分紅暈。
他不是害羞,純粹是緊張,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張新起變得害怕陌生人的眼神。
「謝謝。」
「謝謝啊小起。」
握著瓶子的兩隻手一輕,溫其修和陳西都接過了酸奶。
張新起一抬頭,卻發現陶萄正抱著相機,對著他的臉拍,張新起嚇得後退兩步:「師姐,你幹什麼?」
陶萄:「小起真可愛。」
少女笑眯眯的,張新起愣了一下,然後瞬間臉色爆紅。
陶萄聞言嘆了口氣:「更可愛了呢。」
瘦瘦弱弱的男生,長相清秀又乾淨,還帶著幾分涉世未深的靦腆,稍微誇一下,整張臉都紅了。
她把相機繼續對著張新起,然後忽然笑了一下。
繼而大家聽到陶萄道:「你是草莓男孩嗎?」
「你臉,唔。」
陶萄指了指他的臉,大家盯著陶萄桃紅色的指甲油,看著她的手雪白修長。
有人稍稍屏息。
不知為何,大家都在豎著耳朵關注這邊的動靜。
就連有些討厭溫其修和陳西的人,也皺著眉頭,難以把視線從這邊移開。
陶萄的一舉一動,好像帶著一股莫名的魔力。
「小冠發酵乳,草莓果粒多。」陶萄眼睛眨了一下,合理地念出了一段廣告詞,張新起腦子暫時罷工。
緊跟著,陶萄用一種不太標準的語調把品牌方的廣告歌詞唱了了出來,帶著蘇南特有的軟和柔:「我是必選題,是planA!」
「我是西裝上最寶貴的紐扣,是最棒的愛~」「奧,不對呢。」
陶萄的聲音有些愧疚,彷彿在說念錯了台詞。
緊跟著她笑了起來,聲音里好像裹著蜜:「是你哦。」
「草莓王子。」
錄播室的工作人員眼睛睜大了眼睛,舞蹈室有人手機掉在了地上,陳西咬吸管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怎麼能有人……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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