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執念
觀星台，除了頂層的露天平台外，共計九層，層層狹小，呈寶塔形。
最底層，也是觀星台麵積最大的一層，其內十八根塗滿金漆的立柱，圍成一個巨大的空場，立柱上與周圍的圍牆上畫滿了各類常人難以識別的塗鴉。
在中央的空地處，一個巨大的陣圖陣紋被刻印其上，九層連同，在最頂層並沒完全封死，有著六扇朝向四方的鏤空窗口。
淡淡的星月光輝穿過頂層的窗戶，灑在最底層的巨大石刻陣紋上，陣紋發著淡淡的光芒，好似活過來一般。
而此時，一道金光照亮著這個一層幽暗的大殿，照亮了地上的陣紋，四周的立柱，遠處的牆畫。
在金光中央，一道嬌小的身影張開雙臂，仰頭閉目懸浮於半空之上。
全身散發金光的天童子，一雙瞳目睜開，額前的金色印記發出更加耀眼的光芒，金色的身影緩緩落回地麵，隨著一雙赤腳落在石刻大陣的中央，金光順著天童子的腳底流進地上的大陣中，金光順著石刻印記，迅速填滿整個大陣。
不消片刻，大陣全部被金光充斥，金光連城一片，形成一道金光大陣，這一刻大陣好似真的被喚醒過來，散發更加強烈的金光，將處在大陣中央的天童子淹沒。
天童子麵色平靜，額前的印記在悄然中發生著變化，好似變成了天童子的第三隻眼，同時一雙眼睛此時也化作黃金色，強橫的氣息由她自體內釋放出來。
這道氣息起先還十分不穩定，隨著腳下金光大陣的不斷金光衝刷，強橫的氣勢開始逐漸穩定下來，接著被收攏，再次被天童子收回體內。
又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的金光都被天童子吸收，原本稚嫩的臉頰，此時竟顯出一絲絲淡淡的仙氣，讓人感到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神聖感。
腳下的金光大陣消失，眼中的金色也跟著褪去，天童子隨手扯出腰間一段腰帶，將身後飄飛的長發束起，那一絲仙氣消失，又變回了原來麵色清冷的小姑娘。
“不錯，你已經差不多完全掌握這份力量了。”一道略顯沙啞的聲音從黑暗中不知何處傳來。
天神宮宮主，司徒雯拄著拐杖弓著腰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來，此時的她仿佛又老了幾十歲一般，比先前與李駟對戰時，更加滄桑與虛弱了。
天童子覷了一眼老嫗，嘴角冷笑著，“再強的力量不還是你的？”
司徒雯輕笑兩聲，並未否定她的說法，“老身幫你取得身體，你順便幫老身一個忙，兩全其美不是嗎？”
“少給我畫餅！”天童子眼神陰鷙的打斷司徒雯的話，“你的事我給你辦好，可你呢，今夜之前，那個啞巴竟然差點壓過我奪回這具身體，你怎麽向我許諾的？！”
司徒雯可能是見大事將成，並未計較天童子的出言不遜，而是主動走到她身前，伸出一隻手指指向天童子，可手指伸到脖子前卻停了下來。
“你在幹什麽？”天童子冷著聲，疑惑的問道。
見天童子杵著腰，滿臉狐疑的盯著她，司徒雯有些氣急敗壞的罵聲道：“死丫頭，你倒是蹲下點，老身我夠不到！”
天童子眉頭一皺，不僅沒有配合，反而更加警惕的退後一步。
“臭丫頭，豬腦子，老身要害你，你還有躲的機會嗎？”司徒雯最後無奈，動用內力身體緩緩浮起，來到天童子身前，最後一指點在她的額頭，金光在指尖綻放，穿過女孩的額頭。
天童子先是驚異的睜大眼睛，後又被金光閃閉上了眼。
半響，司徒雯收回手指，落到天童子的身前，緩緩吐出一口氣。
“你剛剛幹了什麽？”天童子仍有些狐疑的問著老嫗。
“你說你的另一個自己叫小雅？”司徒雯沒有搭理天童子的問話，反問道。
“也不知道那啞巴從哪弄來的名字，土死了。”天童子不滿的癟癟嘴。
“我剛剛探查了你的精神世界，那個小雅本身並沒有多少反抗力量，以你現在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的將她抹滅，但是不知何時她身上沾染了執念，我看到了一道很深的執念，你必須抹除她的執念才能徹底抹去小雅自身。”
司徒雯拄著拐杖，輕輕踱步在大殿中央，耐心的向天童子解釋著，天童子對她至關重要，所以她的事也就是司徒雯自己的事，自然會幫她。
“執念？那個小啞巴平日裏扮成一個假宮人連個朋友都沒有，走到哪不是被欺負，哪來的執念？”
天童子雖然之前在沉睡，但小雅的記憶她也能看到，在她眼裏小雅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苟活在最底層的螻蟻，她才不希望自己也變成小雅那般，所以當初她答應司徒雯的合作，她要蛻變成為人上人。
可天童子翻看往昔的記憶時，一段格外不同記憶突然充斥在她的腦海裏，那是小雅最近的一段記憶。
記憶裏，小雅的生活終於不再是一塵不變的宮人生活，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一個願意關心她，照顧她的人，與那個人在一起的日子，即便是天童子也能通過記憶感受到這具身體由內而外的愉悅。
“這就是那丫頭的執念，那個叫陸天一的家夥？”天童子不屑的撇撇嘴，“真是可笑，不過是相識兩天的人罷了，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丫頭片子，那陸天一隻不過是為了神藥才利用她，她竟然都不知道，虧她還有天生心竅，能夠洞察人心。”
可說著，天童子發現自己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無論怎麽催眠，自己都是騙不了自己的，天生心竅是不會騙人的。
那個死丫頭真的遇到了一個真心待她好的人，可，為什麽？！
天童子越想越氣，越想越妒，為什麽那個整日隻會幹粗活偶爾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偷哭一個人傻笑的啞巴，都能遇到真心之人，而自己卻沒有遇到，到現在依舊孤苦伶仃，還在為了得到一具身體而奮不顧身。
她與小雅本為一體，自幼喪母，生父不詳，流落街頭，每日與乞丐泥塵為伴，垃圾野果為食，最後還是四皇子發現她身負異樣才將她帶回去，養在身邊。
可自幼早慧的天童子知道，四皇子救她養她隻是為了利用她，不過這樣也就足夠了，她本就是小雅在絕望中誕生出來的。
是的，小雅才是主人格，而天童子是小雅在絕境中，無數負麵情緒中誕生的第二人格。
所以，天童子對於人性的惡與冷，早已習以為常，可她最無法忍受的偏偏還是小雅。
小雅有著如同孩童般的天真，如同孩童般的傻樂，即便是個啞巴，即便是個宮人，卻依舊活得很好，可她卻要承受生活中無數的艱辛與困苦。
憑什麽？憑什麽！
本就是誕生在絕望中的天童子，被妒火與仇恨充斥了雙眼，她萌生了抹滅小雅徹底奪走這具身體的想法，而這時，也出現了一個承諾可以幫到她的人，那就是天神宮的司徒雯。
雖然司徒雯提出的要求很過分，但被無數負麵情緒支配的天童子，隻想抹殺小雅，其他的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與司徒雯合作。
思緒回歸現實，
“隻要抹去執念就可以了嗎？”天童子再次問向司徒雯，眼裏似乎燃燒著熊熊烈火。
司徒雯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嘴角輕笑著點了點頭。
“好，我這就去天牢，殺了那個陸天一，我看那個啞巴還有什麽好留戀的。”
天童子說著轉身就要走。
“你還不能殺他。”一道聲音傳來。
天童子一愣，循聲望去，見到來人連忙俯身行禮道：
“四殿下。”
四皇子是天童子為數不多敬重之人，畢竟將她養大之人，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將小雅打發到宮裏做一個小宮人，但這也好過流浪街頭。
洛天涯緩緩走進大殿，一旁的司徒雯見到他也行了一個半禮。
“我說過，宮主不必對本皇子行禮。”洛天涯看著司徒雯眼裏難得出現一絲敬意。
“國禮不可廢，殿下終究是殿下。”司徒雯在地上點點手中的拐杖，雖然心悅洛天涯的態度，但並未領情。
洛天涯見此 也隻是歎了一口氣，並未糾結太多，轉向天童子問道：
“身體力量控製的如何了？”
“回殿下，已基本掌握，隻待徹底抹除那道意誌，便可輔助宮主大人完成神禮。”
“好好好。”洛天涯十分滿意的點點頭，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若是這邊早日成功，自己又將多了一個重要的底牌。
“不過陸天一還是不能現在殺。”
“為什麽？”天童子有些驚詫異，本以為四皇子連說三個好字，這個事應該毫不費力，結果竟然還不行。
“我說了，現在不行，沒說日後不行，再等候幾日，那幾個人我還有有些用處。”洛天涯給天童子許下了承諾。
“好了，你剛剛恢複身體，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天童子還想爭取一番，但直接被洛天涯堵住了所有話，隻得行禮後，退出了觀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