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風吹，葉落
夜，廣袤無垠，月懸停於那，光輝灑下，映出月下萬物的影子。
老樹盤根錯節，枝繁葉茂，最頂上的樹梢枝椏一路朝天，似要攀上那遙不可及的銀月，有著月的映襯，枝梢的邊形棱骨分明。高處夜風呼起，枝稍最末端的一片枯葉，也是離那明月最近的一片葉子，他隨風搖擺，搖搖欲墜。
月映出葉的影子，影子飄舞著，殊不知它的身體，那片枯葉，已經快要油盡燈枯，終於在某一刻，連接在樹枝上最後的一點也斷了開來，月前的影子飄走了，枯葉也飄走了，空留一輪明月依舊映照夜空。
巨大的金色大鍾內，雪姬感受著頭頂上空藍色天幕裏濃鬱的內氣力量，如果先前的天幕是平靜的海水，那麽現在吸收了眾多攻擊後的天幕就是好似沸騰的海水，隻等一個傾瀉的缺口，然後瞬間噴發出龐大的力量。
雪姬深吸一口氣，沉心靜氣，此時的天幕幾乎快要超出她的控製，她必須小心翼翼，稍有不慎，處在天幕下的人都會被巨大的內氣亂流絞殺，
一手持劍指天，撐住這天幕，剩餘一隻單手豎與身前，雪白細膩的手指快速交錯變化，不斷的打出一個個劍訣。
“黎叔，我將要破開這天神宮的大陣，外麵強敵環伺，我們隻有一瞬間的機會逃走。”
“好，你放手做吧。”黎叔此時也不再與外麵眾人鬥嘴，立於雪姬身旁替她護法。
不斷變化的劍氣被注入手中的軟劍中，她的眼眸被天藍色取代，身後秀發這一瞬竟也化作淡藍色，超過她自身實力的強大氣息在她的頭頂上空不斷凝聚。
“凝！”
雪姬仰天一聲嬌喝，龐大的天幕開始緩緩流轉起來，接著越轉越快。雪姬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劍身開始不斷顫栗，持劍的手臂也跟著不斷顫抖，她的身體已經開始承受不住這樣龐大的力量。
“沉住氣，放開心神，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黎叔沉穩老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雪姬默默點頭，她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黎叔伸出一掌虛按在她的背後，雪姬手中的劍氣瞬間暴漲了幾分，原本難以控製的天幕旋流開始逐漸平穩下來。
雪姬心下鬆了一口氣，最艱難的一步已經跨出去了。
可身後的黎叔並沒有這麽覺得，蒼白的雙鬢依舊沒有鬆開，他注意到大陣外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目光，那才是正真的生死挑戰。
此時大陣外的金國眾人也注意到了大陣兩人想要破陣，都紛紛默契的止住了爭吵，能到成名高手的沒有蠢人，都知道哪個才是最重要的。
眼下圍剿雪姬二人對他們來說才是重中之重，所有人都擺好最強陣勢等著兩人破陣而出的那一刻。
“雪姬娃娃，你還年輕，咱們一起逃恐怕不容易了，你黎叔活這麽一把歲數已經夠本了，讓我來斷後吧。”黎叔的聲音突然在雪姬身後響起。
老人此時的聲音不像先前於金國眾人罵戰時那般慷慨激昂，而是格外的平靜，像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悉心教導一般。
雪姬瞪大著眼睛，卻回應不了黎叔，手中的劍招已經到了不得不發的地步。
藍色天幕如同暴風雨中的海水，發出來自大海的咆哮，在無數洶湧的激浪中，一道巨大的水劍自中心而起，無數海水緊隨其後，接著整片天幕都被巨大的水劍所凝聚。
讓人心悸的巨大力量凝成的水劍飛速撞向金鍾大陣的上方。
強烈的鍾響震響，一瞬間黎叔與雪姬皆是口吐鮮血，同時兩人的雙耳也是血流不止，他們的聽覺在劇烈的聲響下都消失了。
龐大的金色的大鍾在下一刻化作了無數碎片，緊接著是整個大陣陣圖轟然破碎，五名天神宮的長老雖然切斷與大陣的聯係躲過了反噬，但還是瞬間被大陣破碎的餘波掀飛出去。
“走！”
雖然聽不見，黎叔還是本能對著一旁的雪姬喊道，一個黑色內氣巨手凝聚而成，一把抓住雪姬，不待她掙紮，將她奮力擲向皇宮外。
“那老小子出來了！”
“幹他！”
“老子已經忍他很久了！”
外麵早已等候多時的金國眾人，此時也是手段齊出，無數的攻擊如潮水般，向黎叔席卷而去。
“哈哈哈，好nao種們，終於和你爺爺正麵來一場了嗎，都一起上吧，沒得怕的！”黎叔看著無數的攻擊暢懷大笑著。
作為晉國的大護法，一生戰鬥無數，回顧往昔，他能夠自豪的對世人說道，他就沒打過一場慫仗，他現在雖然老去，但那顆一往無前的雄心沒有丟失。
雄獅雖老，雄威猶在！
兩隻巨大的墨黑色鐵拳凝成，在黑夜中被無數內氣光影映照下反而格外清晰，老者手臂上的肌肉也跟著隆起到十分誇張的程度，一張老臉此時卻是須發盡張，猶如門神鬼煞，凶狠之極。
一力破萬法，誰說雙拳難敵四手，他老頭子今天就偏不信這個邪！
“戰！！”
一聲怒吼。
強烈的爆炸轟然響徹整個皇宮。
倒在地上本來昏過去的門衛，被巨大的響動驚醒，他趴在地上迷迷糊糊的睜眼，剛一抬頭，就見到一個令他終身難忘的畫麵。
已經建成數百年號稱金國最堅固的城牆的皇宮宮牆，在劇烈的爆炸中，坍塌了……
近十位成名高手的劇烈碰撞，加之之前雪姬破開大陣的接二連三的打擊下，宮牆終於不堪重負，塌陷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皇宮外稍遠處，在屋頂上艱難爬起身的雪姬，怔怔的遙望著皇宮，那在茫茫黑夜中，宛如一道巨大煙火一般的爆炸。
狂風吹起淩亂的頭發，她迎著風跪倒在地上，忍住掩麵而泣。
她知道，黎叔恐怕很難再回來了，
不過她還要繼續活下去。
擦幹眼角的眼淚，雪姬踉蹌著再次站起身，先前的破陣幾乎耗盡了她全部力量，同時大陣破碎也使她身受重傷。
她必須馬上離開這，在洛城中，這裏到處都是四皇子的人，以她現在的狀態，隨便遇到一個成名高手恐怕都難以對付。
跳下屋頂，尋著一處隱蔽的巷道踉蹌著快步走去，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很快皇城深夜空蕩蕩的街道上，出現一隊隊拿著火把的士兵開始四處搜尋，顯然對方也知道雪姬此時身受重傷，是抓捕她的最好時機。
原本已經熟睡的百姓不少被外麵吵嚷聲驚醒，一些脾氣暴躁的起床氣十足，就要出去理論，到底是誰半夜不睡覺，結果走到窗前一瞅，奧，是官家呀，那沒事了，掉頭回到床上繼續睡覺，好像之前就沒醒過，怎麽會有起床氣呢，不氣不氣。同時一些起早準備生意的小攤販，此時也都躲在家裏，不敢輕易探頭出門。
原本寂靜的月夜洛城，此時徹底化作一片喧囂。
一處人跡稀少的破落土牆後，雪姬靠坐在角落，調動體內僅有的內氣封住自己的傷勢，先前一路借著夜行衣和夜色的遮掩，已經躲過了幾波士兵的搜捕。
心神微微放下的雪姬，眼皮開始逐漸稱重，一夜的大戰讓她太疲憊了，視線逐漸模糊。此時的她臉上滿是塵土，衣衫破損，但塵土下依舊能看出她絕色的容貌，貼身的夜行衣隱隱勾出的身體曲線在黑夜中若隱若現。
雪姬掙紮著抽出藏在小腿後的匕首，毫不猶豫對著自己的手心劃上一刀，鮮血流下，但這點刺痛根本無法讓她徹底清醒。
感受著越來越沉重的腦子，雪姬心中有些焦急，絕不能在這裏昏過去！
就在她打算對自己再來一刀時，突然出現一隻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雪姬心中一驚，下意識掙脫，反手將手中的匕首向身側刺去。
“別，是我！”
來人慌忙跳開，顯然沒想到已經傷成這樣的雪姬竟然還有這麽強的戰鬥力。
雪姬現在腦子昏昏沉沉的，根本想不起聲音的主人，隻是感到一絲熟悉，來人也走到雪姬身前，這才看清了對方的麵容。
“是你啊，小刺客……”雪姬苦笑一聲，沒想到最後見到的會是他，手中的匕首落下，頭歪倒一邊，徹底昏了過去。
……
潺潺的流水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醒耳，波光粼粼的內河。映著天上月，流著地上水，無休無止。
兩道黑影從遠處疾馳而來，落到河岸邊。
陸天一放下懷裏的小雅，接著感到雙腿一軟，急忙反手將手中劍插在身前，撐住身體，半跪在地上口中噴出一口鮮血，他先前傷的太重了。
“要不我們先躲一陣再逃，他們似乎追丟了。”綠荷來到陸天一身邊，看著兩人的身後，確認暫時無人追來，提議道。
“不礙事的，皇宮絕不能多留，這裏比我們想象的要危險的多。跟我走！”陸天一搖著頭拒絕了休息，借著手中的長劍支楞著起來。
從出逃開始，他心中的不安一刻都沒有停歇，他總感覺還有什麽未知的危險在等著他們。
這種感覺他從未有過，好似危險一直就在他身邊從未遠離。
“.……”小雅走上前，乖巧的伸手抱著陸天一的腰，將額頭往他身上蹭了蹭，再抬起頭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陸天一的臉。
陸天一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頂，他知道這是小雅表達關心的特別方式，“放心，我還挺的住，不必擔心。”
他努力讓自己平複下來，既然找不到心中不安的頭緒，那就先想辦法逃出皇宮，隻要出了皇宮危機應該就會解除了。
看著身前的皇宮內河，陸天一臉上再次露出笑容，走水道逃走，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很順手，也很實用。
“這皇宮內河比那漢河到底還是差一點，你覺得呢？”一個突兀的聲音打破了安靜的夜晚。
“誰！”陸天一心中陡然一驚，他根本沒發現有人靠近。
兩道人影沿著河岸邊，背著月光不緊不慢的向陸天一三人走來，好似在夏夜河邊散步一般悠閑。月光映照下，尋常人隻能看到兩道黑乎乎的人影。
但陸天一等人都是習武之人，眼力過人，自然能看清來人的麵貌。
走在前麵的男子，穿著白身蟒紋長衫，金色玉扣腰帶，邪魅的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最讓人影響深刻的還是那一雙紫色的妖豔雙瞳。
這雙眼睛陸天一太熟悉了，白天他才剛剛見過。
四皇子，洛天涯！
而跟在他身後的則是一身淡青色旗袍的侍女秋菊。
“你怎麽會在這？！！”
陸天一看著停在他不遠處的男子，心中駭然到了極點，皇宮內無數高手，但都沒有一個讓陸天一比見到此時的洛天涯感到更加心涼。
洛天涯並沒有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打量著三人，
“陸天一，夏國六扇門金牌護衛，似乎還是六扇門一代新星，綠荷，夏國六扇門資深金牌護衛，常年跟隨大夏雨靈衛，在六扇門內地位也算上乘，嘖嘖，都是這麽好的前途，你說你們兩位來我們金國湊什麽熱鬧？若是還白白搭上一條性命，豈不是很虧？”
陸天一沉默了，心情一如先前的白夜，此時他也醒悟過來，對方將他們的老底報的幹幹淨淨，說明對他們的關注恐怕早已不是一兩天，這次皇宮之行，就是專門對付自己等人的一個天大的陷阱。
但在他看來並不是沒有在轉機，
洛天涯似乎沒有急著召集手下對立陸天一等人出手，而是選擇在那故作聰明的顯擺。
能夠製定如此周密計劃對付自己等人的對手，絕對不是一個沒腦子愛顯擺的白癡，那麽他故意拖延時間為了什麽？
陸天一眼神一凜，他看向不遠處的洛天涯，想從對方的微笑的嘴角下發現破綻，他覺得自己離真相不遠了。
很可能就是洛天涯身邊此時根本沒有足夠的武力保護自身，試圖用嘴炮拖延住他們，然後等待支援再將他們拿下。
那此時豈不是反殺四皇子洛天涯的最好時機？
陸天一沒有猶豫，按下有些激動的心情，對著一旁的綠荷打了一個眼色。
早已默契的綠荷，立刻心領神會，不等洛天涯繼續廢話，疾步飛身刺了過去。
如此距離，雙方近身不過一瞬間的事。
然而讓陸天一河綠荷都沒料想到的事發生了，就在綠荷即將劈向洛天涯時，一道金光已更快的速度從身後打中猝不及防的綠荷，將她瞬間擊倒在地。
陸天一難以置信的看著身側的小雅，就在在剛剛他親眼看到小雅突然出手，將綠荷打傷。
“小雅，你.……”陸天一質疑的話沒說出口，他注意到小雅此時的異常。
不遠處的洛天涯，嘴角的笑容更盛，紫色的眼瞳中一道金色的微型法陣在其中旋轉，而此時小雅的眼瞳中也有同樣的金色微型法陣浮現。
“天童子，玩了這麽久，該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