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阿鉞.……阿鉞”
黑暗中,有人以手掌輕撫他的額頭。
他突然感覺身子一輕,好像浮在了半空之中,低頭一看,腰間不知何時環繞著一雙細長白皙的手臂。
溫暖而牢固,被這雙手臂圈住好像在湍流中緊緊地拽住了岸邊草木。
“阿鉞,看看我呀。”溫柔的呢喃在他耳邊響起。
莫名的熟悉。他抬頭,看見一張臉緊貼著他,柔和的眉眼像花一樣綻放,淺紅色的唇微微動著。
他看著這張臉,突然眼淚流了下來。
明明沒有一丁點悲傷啊,但是就是止不住地流淚,好像他現在就該這麽做,有人為他們寫好了劇本,他們正在一絲不苟地演出。
那雙唇瓣像清晨承載露水的草葉,輕輕開合,悅耳的歌聲響了起來。
並不算大聲,也不是什麽廟堂之上宮廷樂曲,女人哼唱著,臉上帶著笑意,把嬴鉞高高舉起又緊緊抱住。
她穿著素色長衣,隻在裙擺上繡著幾朵蘭花,她一動身,就像是一陣風吹了過來,蘭花搖曳著開放在白天黑夜。
嬴鉞呆呆的看著,劇烈的疼痛像鋒利的楔子一樣刺進他的腦海裏,他突然沒明白了眼淚為什麽會掉落。
不是不悲傷,而是悲傷像一隻小獸一樣藏進心裏最深處,它狡詐而殘忍,你以為周圍安全了,它便突然突然鑽出來狠狠地用盡全身力氣在心裏咬出一個豁口,心外麵的世界那麽多浮塵與荊棘,一股腦的湧進來。
“媽……媽媽。”他呢喃著,對著女人伸出了手。
是了,就是這種感覺,這就是小時候抱住他的那個女人,喜歡穿一身素色長衣,麵目柔麗,像一枚飄落在風裏的樹葉,她喜歡唱著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歌,有她的地方就有一個家,那個日日夜夜有人添換木炭的地方,屋子裏溫暖的像天堂,牆上掛著小木弓,有個女人.……為他梳頭,為他換衣服,抱著他……緊緊地抱著他,像是害怕失去。
“終於.……阿鉞記起我來了。”女人笑了起來,“媽媽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她鬆開了抱住嬴鉞的手,俯下身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
冰冷的唇,決絕的吻。
是一束枯萎的玫瑰,刺痛心裏柔軟的地方。
熟悉的氣息遠去了……嬴鉞看著女人像是漂浮一樣離他遠去,他這才看清自己身處一個屋子裏,下一刻從門裏窗裏刺出無數把明晃晃的刀劍,木屑四濺,外麵好像有人點起了火,熱浪一下子湧了進來。
他看著女人翻飛的白色衣襟被火苗燎著,一團熾熱的火焰爆出,女人在火焰裏像一隻掙紮的蝴蝶。
她最後向著嬴鉞伸出自己的手,細小的火苗纏繞在上麵跳動著。
“不……不,別離開.……”嬴鉞哭了出來,他不顧一切地向前爬著,想要撥開所有阻礙他的刀劍與火焰,他隻想牽住女人的手,把她拉出來,緊緊抱住她,緊緊地……再也不要失去,再也不要失去!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將我們分離,誰想搶走你,我便殺了誰!
火光照亮他的胳膊,那伸得筆直的胳膊,細瘦白嫩,沒有一點力量,不能舉起一把刀,不能割開一個人的喉嚨,他突然驚恐地認識到一件事情,不管是那個時候還是現在,他都沒有變化過,他仍然是一個懦弱脆弱膽小無助的人,被人辱罵了隻能用憤恨的眼神去做惡毒的詛咒,被打了隻能蜷縮起身體躲在角落裏,用像野狗一樣的眼神盯著對方。
女人淒美的笑了一下,火舌翻卷,她的身影消失不見。
突然天旋地轉,嬴鉞的意識升入了高空,他俯身看著地上的事情,一座被火焰席卷的木屋,一個瘦小的三四歲的男孩呆呆的站著,臉上掛滿幹涸的淚痕。
遠處傳來密密麻麻的馬蹄聲。一隊騎士奔馳而來。
那是……父親。嬴鉞看見他略顯年輕的臉,看見他臉上的悲傷。
父親低頭看著嬴鉞,眼裏有著厭惡、憐憫、驚懼。
他勒轉馬頭,一聲暴喝,胯下的馬人立而起,然後像箭矢一樣竄了出去,深黑色的鬃毛在草原上翻滾起來,像天邊的烏雲。
有人對地上的嬴鉞伸出了手,一名頭戴文人冠的男人俯下身溫暖一笑。
火焰熄滅了。
嬴鉞轉過了頭,木屋化作一地灰燼。
女人消失了.……連影子都沒留下。
他抱著頭,跪在地上哭了起來。
清極殿,朝會正在進行。
滿殿之內都是峨冠博帶的朝官,最上麵坐著皇帝。
嬴鉞與熊瀾站在大殿角落裏,一身繡滿龍鳳的禮服,像兩個小木偶一樣呆呆站著。
“阿鉞,快看,”熊瀾扯了扯嬴鉞的衣袖,示意他向右前方看去,同時努力憋著笑,但還是帶著幸災樂禍的語氣,“王冕下手可夠狠啊。”
在他們右前方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身體微微顫抖,側過來的臉上一道猙獰的鞭痕清晰可見,他時不時地回頭看嬴鉞與熊瀾,正好對上嬴鉞探詢的眼神,他一愣,眼裏突然泛起狠厲,對著嬴鉞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嬴鉞移開了視線,他看清了那個男孩子在說什麽,他在惡狠狠地罵“蠻子”。
他捏起了拳頭。
“宣,北荒使節覲見!”禦座旁的竇公公一聲清亮的高呼。
聲音悠揚,從殿內向外擴散,門口的小黃門聽見了之後一揮拂塵,“宣,北荒使節覲見!”
長階上每個小黃門按次序發出清亮的呼和,聲音猶如潮水一般一波連帶一波蔓延向遙遠天地的彼岸。長階下一排赤裸上身的精壯力士手執熟銅長號,在呼聲將要結束的一刹那吹響起蒼涼悲壯的樂章,他們用力踏擊著地麵,跳起充滿野性的舞步向兩側閃開。
有人拾階而上,步伐緩慢而沉重。
直到他們離近了之後殿內的人才看清來者模樣。
他們身著交領寬袍,頭戴一頂翻毛氈帽,為首的那人袍子上纏繞一張豹皮,帽子上垂下來一隻貂尾,長相大大都高鼻深目,麵容粗獷而不失英俊。他們走到門外,被小黃門攔住,幾個侍衛按著腰間的刀劍上前搜身,確定無誤後衝小黃門點了點頭,清亮的聲音立時響起,“北荒使節,赤契鐵覲見!”
使節們向小黃門鞠了一躬,小黃門也趕忙回禮,伸手示意他們進去。
使節一踏入金殿,大臣們都不由自主地掩住了口鼻,燕朝人自以為禮儀大國,視北荒為蠻鄙之地,世間傳聞北荒生食牛羊,與豬狗同穴而寢,身滿異味,腥膻可傳十裏。
一名使節冷笑了一聲,操著一口不算流利的燕京話道:“世傳燕朝素重禮儀,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爾敢!出此狂言!”有一名青年武將憤恨地站了出來喝道。
“我方此次前來抱著萬分誠意,特意沐浴熏香,而貴國仍以為我大荒為化外之地,甚至掩麵不肯示人,”使節冷哼一聲,“這不是失禮又是什麽?”
“這便是貴國的誠意嗎?”
一名須發盡白的老臣滿臉笑意地踱步而出,將武將擋在了身後,衝著北荒使節做了個揖,“貴部族長身體可安泰?”
為首的使節見老者出列問話,突然收起之前的倨傲,躬身道:“我家陛下來前還囑咐我,向定老將軍問好,陛下他身體健壯,一日騎馬可行千裏,一餐必食一頭嫩羊,還特地讓我說與將軍,他帳篷裏侍寢的妃子多如牛毛!”
說完之後兩人齊聲笑了起來,直到竇公公輕聲咳了一下,“定戎衣將軍,這是您舊識?”
沒等定戎衣答話,使節搶先道:“三十年前定將軍領兵時,我不過是我家陛下身邊一小卒,年華易老啊,將軍已經滿頭華發了。”
他對著之前的武將賠了個不是,然後右手搭在左胸心髒位置,對著禦座上的皇帝弓腰行禮,身後的幾名副使也有樣學樣。
“為何不跪?”皇帝沒有回答他們的禮節,反而出聲問道。
“大荒與大燕禮節不同,我部中人隻對父母族長下跪,”使節垂著頭答道,“還請燕國陛下見諒。”
“朕不追究真假,你們北荒人向來說話直接,不如朕也省去那些繁文縟節,”皇帝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北荒此舉,意在何為?”
“我國來書上寫得清清楚楚,我部仰慕燕朝禮節之重,生活之富庶,特請求歸順,”使節對著滿朝文武說道,“諸位或許沒有去過大荒,或許領兵去過大荒,赤契鐵鬥膽請問諸位,心中對大荒作何感想?”
皇帝瞄了一眼定戎衣,看見老將軍安穩地站著捋著胡須,便對朝中大臣點了點頭:“北荒使節既然如此問了,愛卿們不妨說出心中所感。”
定戎衣率先出列,抹了把胡須笑道:“老臣就仗著自己年齡大先說了,諸位同僚莫要怪罪啊。”
“老夫第一次去北荒,是五十年前,老夫為先帝親衛麾下校尉,那時的北荒,怕是沒有現在繁盛吧?”他最後一句問向赤契鐵,卻沒等答話就繼續道,“在去之前,我以為北荒會像它的名字一樣,荒涼無垠,所以當馬蹄踏上北荒的那一刻,我才發現了不同。北荒的草肥美鮮嫩,馬蹄踏下去就會有一股草液噴出來,成群的牛羊像雲彩,兔子在草地上鑽來鑽去,秋來時節滿地都是奔馳的黃羊,旱獺躲在洞窟旁看著天上鷹隼的動靜。”
“若是沒有人,北荒的確是世外仙境。”定戎衣歎了口氣,“可是.……在草原的背後,是一片荒漠,廖無人煙的荒漠。”
“五十年前,就已經是那樣了。”赤契鐵道,“您不知道,現在更糟了。”
他語氣變得沉重起來,眉眼低垂,“五十年了,草原已經不像草原了。夜裏群狼環伺,昔日鋪天蓋地的黃羊現在是鋪天蓋地的蝗蟲,兔子和旱獺把地咬得千瘡百孔。牧人們已經活不了了,冬天的時候牛羊吃不上草,整日整夜的哀鳴,我聽了都要哭。”
“不知還有誰去過大荒?各位大人們,還有什麽想說的?”赤契鐵道。
一個瘦削的身影出列,看身量還是個孩子,他沙啞著聲音道:“陛下,定老將軍五十年前領兵赴荒,所見所聞皆為將才謀略,不如聽一聽平常的北荒,或許有些不同。”
“哦?是勾吳侯朱方的兒子?”皇帝看下麵華服之下的孩子有些臉熟,出言問道。
“陛下還記得家父?”男孩子喜出望外,跪在地上問。
“倒是沒忘。”皇帝漫不經心的答道,“你家封地在吳越,離北荒幾千裏,你能說什麽?”
孩子伏在地上,側頭看向人群之中,眼裏惡毒一閃而過,“小臣自然沒有去過,可在諸侯世子之中,有一人去過,不僅去過,還與北荒關係匪淺。”
“是誰?”皇帝來了興趣。
“雲煌少將軍——嬴鉞!”男孩子難以壓抑聲音裏的興奮,他扭過頭用餘光惡狠狠地鎖定人群中那個略顯纖細的身影。
今日定要報一鞭之仇!
嬴鉞沒聽見所有人的對話,在定戎衣描述自己對草原的看法時他便開始走神,仿佛那漫山遍野的綠色又向他湧來了,草原上吹拂著清風,牛羊的身影在青草遮掩下若隱若現,突然天黑了下來,一串火光耀眼,如同龍一樣猙獰地飛舞著逼近,那是一隊騎士,他們身披皮甲,邊上點綴以猛獸皮毛,手裏的鋼刀像獠牙一樣冰冷。
“阿鉞.……阿鉞”女人急切的呼喚在耳邊響了起來,那是.……母親?
是的,那就是母親!
嬴鉞瘋了一樣叫喊起來,回應他的是驚雷般的蹄聲與粗野的呼喝,再沒有那個輕柔的聲音,沒有了懷抱,沒有了決絕的吻,夢裏的女人眼角流下兩行血淚。
劇烈的疼痛席卷他的腦海。有人推了推他。
“阿鉞.……陛下叫你。”熊瀾在他耳邊輕聲說。
嬴鉞不知所措地抬頭,皇帝饒有興趣地從禦座上投下視線,前方跪伏著一個瘦瘦男孩子,臉上一道新鮮的傷疤,眼裏泛著得意與仇恨。
“嬴鉞.……”皇帝輕聲念著嬴鉞的名字,像是在把玩這兩個字,“朱小子在問你,你對北荒有什麽看法?”
“出列啊,少將軍。”竇左在一邊輕聲催促著,“陛下在問話!”
滿朝文武的的眼睛像是釘在了這個孩子身上,連帶著北荒使節的眼神也變得有興趣起來。
麵對著天下最頂尖的一群人,頂著他們如山一般厚重的氣勢,嬴鉞艱難的邁出一步,不知所措起來,熊瀾躲在人群裏衝他腿彎處踢了一腳,嬴鉞“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與琉璃地磚相撞,疼痛像針紮一樣讓他清醒了過來。
“小公子不必慌張,直說就行。”使節盡量柔和地笑了笑。
“少將軍可能沒見過這樣的陣勢,雲煌畢竟偏僻,也是情有可原。”勾吳侯世子嘴上為嬴鉞辯解著,眼神卻充滿了挑釁。
那樣的眼神好像一朵火苗落入嬴鉞幹涸的眼裏,瞬間點燃了他關於雲煌的一切記憶,夢裏的女人.……從火焰裏站起身來,衝著他張開熾熱的懷抱。
“我不喜歡北荒。”嬴鉞突然說道,他身子還在輕輕顫抖,說不出是因為恐懼還是憤怒,“我們家一直在與北荒打仗,死了好多人。”
“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呢?大荒的勇士從不怕犧牲。”使節勉強笑了笑。
“大燕的男人也不怕死。”勾吳侯世子趴在地上插話。
“那如果是你的爺爺,你的祖母,你的母親呢,如果所有愛你的人都被人拿著刀一刀刀砍死,你知道這一切的發生,可是你卻無能為力!”
“我很抱歉.……”使節不知該說什麽好,麵前的孩子紅了眼眶,卻拚命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我們.……都是要活命的。”
“所以就殺死別人愛的人,去拯救你所愛之人?你認為這是正義?你認為這是迫於生存不得不做出的決定?父親告訴過我,北荒雖然有大片大片的荒漠不能活人,卻也有大片大片的草原可以放牛放羊,既然能夠活,又為什麽不甘?為什麽要讓別人死呢?”
“為了.……更好地活著。”使節看著這個激動地語氣顫抖的男孩子,也略微激動了起來,“當你一輩子活在幹涸缺水缺少糧食整日裏與牛羊為伴的生活,你便不會想太多,可若是你領略過一天.……哪怕一天更加華美的生活,你便不再甘心一輩子蜷縮在那樣陰暗偏僻的角落,我們為什麽會南下,因為搶奪.……搶奪可以讓人們不勞而獲,不必再忙於牛羊的生育,不必再漫山遍野地跑馬……你懂嗎,你懂嗎!”
“赤契!你失態了!”定戎衣猛地大喝一聲,打斷了赤契鐵的話,這位北荒的使節抹了把臉,“小將軍……原諒我們。”
“其實.……北荒的草原是極美的.……”可是嬴鉞仿佛陷入了幻想,沒有聽到他的話,“春天的時候站在閣樓上,看見漫山遍野狼趾花開放,下去打個滾能沾滿一身草籽,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軟綿綿的,夏天的時候騎著小馬看牧童放羊,成千上萬隻羊可能是一個牧民姑娘的嫁妝,秋天草木枯黃,旱獺出洞,夜晚涼風似刀,窩在木屋的炭盆旁邊蓋一條毯子,暖融融的就會睡著……”
皇帝喚了他幾聲,無人應答。熊瀾立馬出列,一把拽住嬴鉞袍袖,把他揪進了人群裏。
皇帝眉毛挑了挑,沒說什麽。
“小將軍年紀雖幼,卻也是性情中人,來日若有幸草原相逢,我赤契必將款待。”使節笑了起來,而後麵色變得凝重,“我部除了歸附,還有一事要向燕國陛下稟報。”
“哦?”皇帝不可察覺地看了定戎衣一眼,對上老臣的眼神,君臣二人福至心靈,點了點頭。
“大概兩年前,有人找上我家陛下,他們自稱手中藏有利器,我家陛下問他們名字,他們卻說自己乃無本無根之人,隻有一個名字———”赤契鐵語氣沉重,他瞄了一圈,人人表情各異,“熒惑。”
這兩個字仿佛存在什麽魔力,定戎衣倒吸一口氣,急忙問道:“北荒皇帝有說什麽嗎?”
“熒惑守心。”赤契鐵一字一頓地道。
“熒惑.……守心……五十年了……他們,還是回來了。”定戎衣整個人突然垮了,他的身形仍舊挺拔,可是卻透露出一種頹廢與驚懼,上一刻他還是耄耋之齡仍可上朝堂可披戰甲的絕世老將,這一刻他便突然丟了刀劍卸了甲胄,連眼神都變得平凡,所有歲月給予他的鋒芒好像被突然攫奪,他隻剩九十餘年的滄桑與逐漸失去活力的軀殼。
“老將軍.……老將軍”同行的武將急忙攙住老人,他們都是年青一批將領,年齡大概在四十至五十之間,大多是將門之後,雖上過戰場,也隻是對付一下亂民山賊,五十年前的曠世一戰向來隻是街頭巷尾說書人口中的熟詞。
“陛下,要變天了……”他瞪大渾濁的眼,顫巍巍地說。
“定戎衣,別以為仗著陛下的恩寵和年長,就可以說這樣的混賬話,你什麽意思,這是要砍頭的話啊!”竇左跳起腳來大喊。
“竇左你給朕閉嘴!”皇帝聽到定戎衣的話身子一歪一腳踹在了竇左身上,急忙問,“將軍請講,快講。”
“五十年前的熒惑……我們稱其為……‘赭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