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夕
白果果倚在門口，有些無聊地仰臉望著灰瓦白牆交疊間的一角天空出神兒。
??現下元合居忙亂的很，都是背著包袱找出路的下人們。誰都不願意跟著大小姐走，留下來更是沒前途。一個個跟個蚱蜢似的，上躥下跳，整得元合居裏烏煙瘴氣的，好不熱鬧。
??夏嬤嬤一時沒得閑找她們立規矩，她正在小姐屋裏清理物件、打點行裝呢。
??眼下實在是閑得慌。
??隔了一道牆，聽著外麵孩童們笑鬧玩耍、商販走街串巷叫賣的聲音……她突然間覺得有點……餓了。
??白果果正捂著咕咕叫的肚子，想著什麽時候能吃上飯，就聽身後的茜兒哎呦一聲，嚇得她一個趔趄，險些軟到。
??白果果噘著嘴回頭，就看到茜兒畫著個大花臉對她咧嘴一笑！
??白果果咽了口口水，摸摸嚇得撲通撲通亂跳的小心髒，叫道：“你沒事吧，茜兒姐！”
??茜兒氣鼓鼓地將手裏的胭脂盒撂下來，歎了口氣，道“這可是我從街市上買來的顏色最好看的胭脂了……”
??“多少錢？”白果果下意識問道。
??“十文錢呢！”茜兒心疼死了。
??“十文錢啊……”白果果悲哀地發現自個竟連個劣質的胭脂盒子都買不起！
??“你怎麽了？怎麽比我還愁苦！？”茜兒好奇問她。
??白果果嚶嚶道：“茜兒姐，我餓了！”
??茜兒低頭摸了下肚子，也覺得有點餓了。
??“一大早就被那老虔婆領來了劉府，也不給口熱乎的飯吃，隻幾個涼透了的窩窩頭，打發誰呢！”
??“是啊！”白果果同仇敵愾。
??茜兒心一橫，道：“走，咱們從西角門出去。出了門往右拐，有家餛飩鋪子，是這條街的特色呢！”
??“可以出去嗎？”
??“悄悄地……”茜兒越說越堅定，“夏嬤嬤不到下午是不會來找咱倆的，中午隻怕也沒人顧得上吃飯，咱們快去快回就是！”
??白果果一臉崇拜，“茜兒姐，你真厲害！”
??“那是！”茜兒揚著臉，道：“我那便宜爹沒死前，我每天都跟著他在大街上賣涼糕，這西四鎮上，我都摸遍了的。”
??“那你娘呢？”
??“改嫁了，”茜兒一臉悻悻地道：“把我爹的血汗錢都卷走了，還要把我嫁給個窮酸鬼，這敗家娘們兒！”
??白果果小聲道：“所以你就賣身為奴了？”
??茜兒點頭道：“寧為高門奴，不做低戶妻。”
??白果果哦了聲，笑道：“我倒是覺得簡單快樂點好。”
??茜兒不認同地聳聳肩，說了句我請客的話，然後一把拉起白果果的手，往外走。二人偷摸溜出門，到了右邊的一條街市上。
??前麵拐彎有一顆百年柳樹，樹旁擺了個餛飩攤子，一對中年夫妻來回忙碌著接待食客。
??二人選了個靠內的角落坐好，不一會兒，婦人就端上來了兩大碗滿滿的餛飩來。
??青瓷白底的卷心菜碗，配上乳白的餛飩菜卷，一看就很有食欲。
??而且餛飩個頂個的大，像一個個翻個的銀元寶，湯色鮮白，香味撲鼻，看得白果果直流口水。
??白果果快速地抓了把香菜和辣椒段放進去，又滴了幾滴香油，不等吹口氣的功夫就啊嗚一口，吞了一個下肚，燙得直吐舌頭。
??茜兒一邊倒醋，一邊搖頭嘲笑她。“妹子打哪兒來呀，怎麽像個饑了好幾頓的難民？瞧你這肉嘟嘟的小圓臉，都瘦了一圈了！”
??“……”白果果使勁兒咽下嘴裏的餛飩，她眨眨眼，嘴裏突然變得沒味了。她從來不是個愛掉淚珠子的人，比起眼淚，她更多的時候會保持沉默。她隻是有點矯情，一想到媽媽做的餛飩，也像這碗一樣，有家的味道，香噴噴的，饞得人直咽口水，就不禁要落淚了。
??“可不就是個難民麽……”白果果把筷子伸進碗裏，用力攪了攪湯水，垂臉吹了吹。一股子熱氣撲上她的臉頰，氤氳了她的表情，她忽地一笑：“真好吃！”
??“是啊，”茜兒歎息一聲，“這輩子在西四鎮上的最後一頓餛飩了……”
??……
??餛飩總歸會吃完，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二人又順著原路回到了屋子裏。
??一路上西北角那裏空無一人，桃花落了滿廊都無人打掃，仿佛所有的熱鬧都與元合居不相幹。
??二人吃了個湯飽，茜兒躺在床上睡午覺，白果果則又摸去了街市。
??剛才吃餛飩時，她無意間瞥見餛飩攤子對麵有家當鋪，回來想了一路，她打算把她的鐲子當了。
??那是她以前去蘇州工作時在古玩店淘來的，據說水頭足，是個老物件，值得收藏。
??白果果把鐲子藏在懷裏來到了當鋪，當鋪掌櫃的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了半天，才慢悠悠將鐲子舉起來，對著光線照了照，然後老聲老氣地拉長著聲調道：“是個俗物，不值幾個錢。”
??“掌櫃的看著給吧！”白果果有點著急，頻頻望向門口，怕茜兒醒過來發現她不見了！她又不了解行情，能賣多少是多少。
??“嗯……”掌櫃的摸了摸胡須，半天才咂嘴道：“好吧，看這位姑娘也是急用錢，三十兩銀子如何？”
??“成交！”白果果大喜過望，忙接過錢票，一把塞進懷裏，轉身直奔劉府而去。
??掌櫃的和店夥計對望一眼，同時聳著肩搖頭笑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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