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疏離
周進琨了解了家裏的情況,或許是做官做的時間長了習慣了擺架子,也或許是根本瞧不上農門出身如今從商的他們,言行舉止中看不出來任何他身為庶弟對嫡姐該有的尊敬。
周氏臉色不好看,似乎不想跟他說話,全程都是班妱在應付,直到門外響起大黑二黑的叫聲。
不是看見陌生人的警惕,是感應到熟人的興奮。
回來了。
班妱想著院門被人打開了,傳來宋恒訓斥大黑二黑不要往他身上蹭的聲音。
“是宋恒回來了。”
周進琨臉上難得看見一絲期待。
他聽聞宋恒十三歲一舉種了縣案首的事,早就想見見他了,不是因為親情,隻是單純對讀書人的欣賞。
正說著宋恒進來了,班妱自然接過他手中的包袱放在一旁,等著宋恒給周氏問了安,這才介紹周進琨。
“這位是舅舅。”
宋恒給周進琨行了一個學生禮,不卑不亢:“外甥宋恒見過舅舅。”
周進琨連忙點頭,眼神裏滿是讚賞。
“你我甥舅不用多禮。”
長得好,學識好,不錯。
想到臨行前父親的交代,周進琨看向坐在一旁的一對兒女。
“這是你表弟雲鴻和表妹婉瑩。”
父親說婉瑩身為庶子嫡女,嫁到高門大戶絕不會娶進門做嫡妻,宋恒學識好,日後若是高中便把婉瑩許配給他,一是可以拴住宋恒讓他不許提起宋文賢以免牽連周家惹太傅忌憚,二來也解決了婉瑩的終身大事,有他們幫持宋恒能在京中謀個一官半職,又有親戚情分,宋恒一定會善待婉瑩。
周進琨對宋恒是越發滿意。
宋恒淡淡看向兩個比自己還要年少的孩子,和班妱一樣隻是淡淡點了頭。
周雲鴻雖然是庶房嫡子,但因為是周家的長孫一直頗受重視,難免有些心高氣傲的性子,先是被一個農門商女瞧不起,又被宋恒無視,心裏的氣是不打一處來,當即就黑了臉。
“你就叫宋恒啊,怎麽這般無禮,見著小爺我都不知道問好的嗎?”
宋恒視線淡淡落在他的身上:“表弟今年多大了,可讀過書,可知悌弟之道?”
一連三個問題,沒有任何指責之意,卻把周雲鴻身為弟弟不敬愛兄長的行為揭個底朝天。
周雲鴻臉色刷得紅了,氣得。
周進琨臉色也不好看,瞪向兒子:“還不給你表哥行禮。”
周雲鴻哼了一聲,不過不敢違逆父親,梗著脖子做了一個不亂不類的揖禮。
“見過表哥。”
“不敢當。”
雖然說著,卻沒有把他扶起來,周雲鴻狠狠瞪了他一眼,隻好自己甩了袖子坐回了原來的地方。
周婉瑩在一旁看著,覺得哥哥受了欺負,看向他們一家人的表情更是嫌惡。
周進琨問了宋恒一些學業上的問題,見他對答如流心裏很是滿意,中午班妱在聚豐樓定了酒菜,周家人留下來一起吃了飯。
“父親派我來接姐姐回去,三日後我們動身出發,姐姐和外甥去收拾行李吧。”
語氣堅定,沒有絲毫商量的意味,好似他們的意見根本不重要。
周氏不想回去,卻又不知道怎麽說,這些年家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班妱處理,甚至跟鄰裏往來都不用她費心思,多年疏於人際交往,如今麵對自己的弟弟都不知道該怎麽拒絕了。
察覺到了她的不安,班妱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沒見著周家人之前班妱心裏還有幾分期待,想著他們若是對阿娘好她也就放心了,今日周進琨在他們地盤還如此瞧不起人,若是到了京城阿娘和宋恒指不定要怎麽看他們眼色呢,就算周氏願意回去她也是不放心的。
“舅舅來得匆忙,怕是沒有等到阿娘給外公的回信。”
周進琨麵露不喜:“何意?”
“宋恒秋闈要下場,要在戶籍所在州郡考試,京城也不近,若是跟舅舅回去了還得來回折騰。”
班妱含笑:“還有一些原因趙將軍已經給外公寫信說明。”
周進琨眉心微蹙,眼裏怒火直躥騰。
也就是說他白跑了一趟?
他臉色難看,想要發作,就聽班妱說道:“舅舅見著了思念多年的姐姐,也不枉白跑一趟,隻是剛重逢又要分別,難免讓人心生悲涼。”
宋恒在一旁頷首:“世間哪裏有比親情更貴重的東西,想必舅舅舟車勞頓一月有餘也是為了今日能和娘姐弟相聚,盡管隻是短短數日,心裏定然也是十分知足的。”
兩人一言一語,愣是教周進琨不敢表現出來一點不悅,不僅如此,還要為了虛偽的麵子表現出和姐姐相聚很是高興。
周氏看著兩個孩子,心裏偷偷發笑。
這兩個人單拎出來都能應付自如,更別說合起夥來一唱一和,好在沒有故意為難,不然她這庶弟今日怕是要下不來台了。
班妱和宋恒三言兩語就把周進琨的氣強行憋了回去,一頓飯吃得倒是和諧。不過吃完飯周進琨不想待下去,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客棧。
周氏心生感慨,不想談周家的事,想起今日家裏來的另一位客人,疑惑看向班妱。
“那田老板是趙大人的朋友?”
班妱含笑:“棠大哥介紹給我的合作夥伴。”
“是要跟他做生意嗎?”
“有這個打算。”
宋恒在一旁聽著,從學院回來她都沒有看自己幾眼,說起趙榮棠卻這樣開心,心裏直犯酸。
“田老板是何人?”
班妱她正在努力讓自己把宋恒當弟弟,生怕自己控製不住,所以可疑在回避他,聽他疑問便淡淡掃了他一眼。
“就是棠大哥的朋友,幫我做生意的。”
“你不認識就敢跟人做生意?”
宋恒很不喜歡她對自己冷淡的態度,他有一種不好預感,覺得她好像正在遠離他,這種感覺讓人心慌,所以說出來的話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班妱驚訝他的激動,疑惑盯著他:“我相信棠大哥。”
“你怎麽了?”
宋恒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撇過臉去:“那個田老板是做什麽生意的?”
“什麽生意都做,不過最大的生意是錢莊和漕運。”
“你和他合作什麽?”
“我跟他借錢。”
見他要說什麽,班妱打斷了他:“我深思熟慮過的,別勸我。”
揉了揉腦袋:“這兩日沒休息好頭有點痛,我去睡一會兒,醒來再跟你說。”
不等他說什麽起身離開了,隻留下宋恒握緊了拳頭,臉色沉得難看。
周氏幫著班妱解釋:“妱兒這兩日一直在外麵忙碌,午時才回來,又要應付田老板和周家人,可能累到了。”
她也察覺出來了班妱對宋恒的刻意疏離,隻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宋恒沉默不語,聽見她這兩日一直在外奔波眉眼間不由浮現一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