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談判
衙門的會客廳內，鎮上所有的糧商已經召集起來，一共有五戶，除了班妱都是肥頭大耳的男人，趙榮棠一進來就被一枝獨秀的班妱吸引了視線。
??這小丫頭竟然是個糧商。
??由著縣令把他請到主位上坐下：“把諸位召集在此想必各位也知道為何，那我便長話短說。”
??“西南軍用糧過冬，有人可願意出糧？”
??幾位糧商互相使了一個眼色，便有人站了出來：“不知道西南軍給的價格是多少？”
??“一石糧食一千錢。”少年說道，清潤的聲音是超乎外表的沉穩。
??話音剛落幾位糧商便不樂意了。
??“大人莫不是開玩笑，我們從農民手中收糧食的價格也不過一千錢，若是跟西南軍做了交易，豈不是這一年白忙活了。”
??往年來朝廷征糧價格一向低，隻是沒想到今年更低，而且還是個毛都沒長全的黃毛小子，簡直是兒戲！
??有脾氣大的糧商自覺趙榮棠是在耍他們玩，當即就告辭離開了，屋子裏就剩下班妱在內的三個糧商。
??趙榮棠視線在幾人身上略過：“你們呢？”
??周氏輕輕拽了一下班妱的衣袖，也覺得這是個虧本的買賣，班妱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就聽又有人說話了。
??“戶部收糧食給的價格是一石糧食一千一百錢，不能低於這個價格。”有位年長的糧商說道，另一位點頭符合。
??趙榮棠穩穩坐在太師椅上，態度堅決：“那是朝廷的給的價格，不是我西南軍。”
??“往年西南軍給的價格也比大人給的多。”
??“今年軍資匱乏，沒有辦法。”
??“我們也都是小本買賣，就指望這點差價掙點銀子，大人如此堅決豈不是不給我們活路。”
??趙榮棠笑了，笑容裏有些譏諷。
??“其他地方的糧食價格為一石一千錢，而你楊林鎮黑商居多，跟農民收購糧食的價格是九百八十文錢，量具又多手腳，我給你一千錢的價格已經給你賺錢的空間了。”
??兩位糧商頓時啞口無言，他們兩個的鋪子是鎮上目前最大的糧食收購點，因為每次都可以給現錢，所以大多農民往他們的糧食店賣糧食，但是價格也相對其他糧商少一點，本以為錢糧官年紀輕輕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草包，不想竟然把他們的底細打聽得這樣清楚。
??“即便如此除去工錢我們也賺不了多少，和虧本買賣有何區別。”
??“那就是不願意做這門生意？”
??“不願。”
??見他如此一毛不拔，二人自覺沒什麽可聊的，起身行了禮離開了。
??屋子裏就剩下班妱和周氏，趙榮棠的視線略過班妱直接看向周氏。
??“這位夫人呢？”
??周氏局促：“我……民婦家裏是小女做主。”
??趙榮棠眉梢微動，饒有興致打量起來班妱。
??“這位怎麽稱呼？”
??“草民姓班。”
??“班老板覺得這筆買賣如何？”
??班妱搖頭：“不如何。”
??趙榮棠笑了：“那你覺得什麽價格合適？”
??“一石糧食一千錢。”
??“給不了。”
??班妱也不著急：“我從農民手裏收糧食的價格是一石糧食一千錢。”
??“那又如何？”
??這理所應當的語氣，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大人如此會讓草民覺得大人根本不是誠心想做這個生意。”
??趙榮棠移開視線，那個譏諷和不屑的表情又霸占了英俊的臉。
??“朝廷命三皇子押送糧草給西南軍過冬，那草包半路遇天災毀了一半糧草，路過瓊州又被匪患搶走了另一半，朝廷不僅不處置卻命令我西南軍自行征糧，本來心裏就窩著幾分火氣，又遇軍資匱乏，你覺得我能如何誠信？”
??班妱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膽，不僅敢罵三皇子，竟然對聖上都有微詞，一時之間不敢接他的話。
??縣令更不知道說什麽，額頭冒出來的冷汗都不敢擦。
??屋子裏的氣氛凝固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趙榮棠打破了：“一千錢，當我趙榮棠和西南十萬秦家軍欠下的恩情，必當永記於心。”
??若不是軍資匱乏，他何必親自充當這錢糧官四處征糧看人臉色，這筆賬自當算在那草包頭上，回京後再找他一一清算！
??聽著摻雜著懊惱的真誠語氣，班妱心思微動。
??想必這錢糧官也是被逼到了難處。
??“一千五十錢。”
??“一千錢。”趙榮棠語氣不容拒絕。
??征糧月餘軍中餉銀虧空，一千錢已經是最大的誠意。
??班妱沉吟一會兒：“我能出三千石糧食。”
??驚訝在趙榮棠俊秀的臉上一閃而過。
??“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
??趙榮棠暗暗思忖。
??征糧一月有餘，輾轉不下十幾個大小鎮子，威逼利誘之下才征集兩千石糧食，有這三千石就可以維持十萬大軍過冬了，若是放棄這樁買賣，日後征糧之路更是漫長，況且他也沒有這麽長時間。
??“一千二十錢。”
??班妱搖頭：“一千五十錢，不能再少了。”
??趙榮棠深吸了一口氣：“成交。”
??“且慢，我有一個條件。”
??“說。”
??“此次交易對這個屋子以外的任何人保密，而且糧食由我的人運送到城外，軍隊不可進城運糧。”
??趙榮棠起先還以為是多過分的請求，聽罷當即鬆了一口氣。
??“一言為定。”
??一直旁聽的縣令連忙點頭：“小的必定保守今日所談的一字一句。”
??解決了心頭大事趙榮棠心底輕鬆了不少，看向班妱：“可識字？”
??“略識幾個大字。”
??趙榮棠揮手：“筆墨。”
??縣令趕緊讓人把筆墨取來。
??趙榮棠快筆寫下契約書，一式兩份遞給班妱。
??“畫押簽字，等糧食運送到營地自然會有人給你送銀票過來。”
??班妱認真瀏覽了一遍契約書，看著蒼勁霸道又不失清晰的字跡不由暗暗感歎，見字如見人，眼前這位少年能在軍中混上將軍的頭銜，想來必定有過人之處。
??確定契約書無誤班妱簽字畫押，遞給趙榮棠一份，自行收了一份。
??趙榮棠盯著她把契約書收到懷中：“你在京中可有親戚？”
??班妱含笑搖頭：“沒有。”
??趙榮棠眼裏閃過一絲失落，隨即便恢複了平靜：“我自會留親衛跟你交接任務。”
??事情已經談完，班妱微微福身行了一個禮，帶著周氏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景離開，趙榮棠疑惑：“在你們楊林鎮如此小的女子也能拋頭露麵做生意？”
??“下官從未聽說過，可能就此一家吧。”
??趙榮棠輕哼：“也是，自己兒子都管教不好，哪裏有心思去關心別人家的孩子。”
??縣令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下官教導無方，還望大人饒命。”
??“縣令也是朝廷命官，我哪裏敢動你的性命。”
??趙榮棠漫不經心說著，縣令剛鬆了一口氣，就聽突然冒出來一句：“令子可不是。”
??縣令剛直起來的身體又趴回了地上：“大人饒命。”
??跪了許久沒有聽見聲音，縣令也不敢抬起頭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就聽他說道：“她是哪家的？”
??因為邵陽朝對周氏的糾纏，縣令多少也打聽了一些關於宋家的消息，趕緊把知道的說了。
??趙榮棠望著門口，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輕笑一聲。
??“倒是個可憐的丫頭。”
??縣令連忙附和著稱是。
??“你也這樣覺得？”
??陰森森的語氣聽得縣令後背冒出一層冷汗，隻能連連點頭。
??“既然這樣覺得就好好管教一下你家那條狗，管不好就拴好，下次再讓我遇著，可就不止三十大板這麽簡單了。”
??縣令腦袋都快磕在地上了，把趙榮棠恭送走這才定了魂。
??林世侄離開時提醒說陽朝不好好管教日後必定招致禍患，為此才把他送到府城去讀書，不想他竟然偷跑了回來，還一回來就給他招了麻煩，果然被林世侄說著了。
??被派去打聽趙榮棠的官兵回了，報道：“錢糧官去了有糧鋪子。”
??縣令後背又是一陣冷汗，以前對於兒子招惹周寡婦的行徑還睜一隻眼閉一眼，覺得不過是個鄉下女人，隻要不鬧出人命官司就沒事，沒想到這錢糧官對宋家如此上心。
??看來周寡婦一家絕對是不能再去招惹了，那不爭氣的兒子也該好好管教管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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