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五戒
“呦,客官回來了?”小二還沒說完話,沈流霜便扔出了小布袋:“十隻耳朵,齊了。”
??小二眉開眼笑地收下耳朵,道:“客官你等一下,我們這就開始。”
??沈流霜一路上憑著一口氣到百鬼山,得知玉兒有救,一下子便泄了氣,暈倒了。小二趕緊把沈流霜扶到椅子上,然後端上了一杯血茶。沈流霜見血茶上肉沫浮在表麵,忽然想起了自己殺人的事情,心中一痛,把血茶放到一遍,問道:“請問,需要多久才能救活它?”
??“看造化,短則幾天,長則幾年。”小二道:“客官如果有時間,可以多來看看玉兒姑娘。”
??沈流霜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布袋,遞給小二:“我這裏有數十兩碎銀子……如果玉兒姑娘有什麽需要,你便幫我……”
??小二趕緊擺手道:“我們救活玉兒姑娘,不是圖錢,否則,不會是要你十隻人耳那麽簡單了。再說,陽間的銀子,陰間也無法使用,客官還是帶走吧。”
??沈流霜感激地一點頭,便如爛泥一般癱軟在了椅子上。
??小二道:“客官,掌櫃的說了,這次免費替客官煮煮身子吧。”
??這倒不失為恢複體力的最好辦法。
??沈流霜一聽到小二說這話,便又想起了玉兒為了給他煮身子,交給了小二好多左耳的事情,心裏不是滋味。小二早就看出了沈流霜的不舒服,道:
??“玉兒姑娘是妖,妖殺人,就仿佛人殺豬狗一樣,拿幾隻耳朵算什麽。”
??可是……玉兒為了自己,去捕捉靈獸。那些靈獸,不也是“妖”嗎?難道為了自己,玉兒也願意對同類下手?
??沈流霜默默道:“玉兒對我,和對其他人不一樣。”
??小二道:“客官知道就好。”
??沈流霜看自己的軀體在水中翻滾著,這一次,他無心修靈。隻是腦袋放空,什麽都不去想。隻是把玩著手裏裝銀子的小布袋。沈流霜對著這布袋摸摸捏捏,總感覺這布袋和普通的布袋有很大區別——這布袋仿佛沒有重量,裏麵的銀子,仿佛也沒有什麽重量。
??這就奇怪了。沈流霜想看看裏邊有些什麽,結果打開一看——這布袋裏麵竟然是黑乎乎的一片。
??沈流霜使用“光魔眼”,眼瞳中泛出熾白色的光,白光照進了這小布袋以後,卻依然發現這布袋裏麵是漆黑一片。
??“這……”沈流霜有些懵了。
??他分明感覺到這裏應該有十幾兩碎銀子的。
??這家煮人鋪子的掌櫃閑來無事,一直在櫃台前拄著腦袋看沈流霜。他看見沈流霜對著個布袋翻來覆去地看,就知道他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麽東西,於是道:“小子!你別瞎看了。那個東西叫做‘乾坤袋’,用來裝東西的。”
??“乾坤袋?”沈流霜疑問道。
??“也就是袋裏乾坤的意思。這乾坤袋能大能小,能顯能隱,大到包舉日月,小到輕若鴻毛,顯則以布袋示人,隱則隱介藏形。這算是修仙之人最常見的寶物之一了。”
??“也就是說,這小小的布袋,可以裝得下很多東西了?”
??掌櫃的道:“那要取決於你的靈力修為了。對於未入丹靈之境的人,這布袋僅僅就是個布袋而已。對於入了丹靈境界的人來說,這布袋能裝得下一麻袋的東西;對於元靈境界的人來說,這布袋裝得下鬥室之內的東西。總之,靈力越大,這布袋裝的東西就越多。”
??沈流霜在沒有進入丹靈之境的時候,感覺到裏邊裝了沉甸甸的銀子,而沈流霜進入丹靈之境後,這乾坤袋由普通布袋變成了寶物,所以才感覺它仿佛空空如也。
??——這乾坤袋要催動靈力來使用它。
??沈流霜嚐試用丹靈之力去溝通它,很快,他發現自己能意識到這袋子裏裝了些什麽東西了:有十多兩碎銀子。
??心念一動,十多兩碎銀子盡皆到了手中。
??沈流霜想起這個小布袋是當初自己與白流錦結拜之時,對方扔給自己的,難道說,這顆珠子,是白流錦給自己的?還是說白流錦自己不知道這布袋裏裝了什麽?
??沈流霜想不通這問題,索性也就不想了。於是把這顆圓珠放在手心裏,自己盤膝而坐,又開始嚐試修靈。
??如今,沈流霜已經進入丹靈之境,算是正是成為了一名修靈者了。然而,他的靈丹與其他人的靈丹並不完全一樣:他的靈丹裏有三種靈池:火靈、邪靈、雷靈。
??自從被那奇怪的生物攻擊以後,沈流霜發現,自己雖然在戰鬥中承受了一些痛苦,但是自己雷靈池的靈力卻瞬間被補滿了,隨即,火靈池和邪靈池也被補滿了。也就是說,這三個靈池可以互相轉化了。比如,在戰鬥中,即使某個靈池的靈力已經用完,也可以“借用”其他靈池的靈力來做補充。
??幾個時辰之後,沈流霜出現在白象觀山門,隻見幾個道士已經換了俗家衣裳,帶著大包小裹出門。
??“道長……你們?”沈流霜驚訝道。
??那幾個道士一看,是許丹青剛收的那個“萬年一遇”的廢物徒弟,也沒好氣,一手把沈流霜便扒拉到一邊去:“去去去,別擋道!”
??然而,沈流霜現在已經入丹靈之境,被他們一扒拉,竟然紋絲未動。幾個道士奇怪地看了沈流霜一眼,嘴裏不幹不淨地罵了一句,便走了。
??沈流霜也沒有時間跟他們計較,於是奔向白象觀裏。
??此時的白象觀,比剛來的時候還要冷清,來修靈的弟子一個都沒有,隻有幾個道士在院落中仰頭看天。院落內殘破不堪,積雪上有斑斑血跡,連個灑掃的都沒有。沈流霜問這幾個道士找許丹青,這幾個道士都一揮手說不知道。沈流霜也不跟他們計較,徑自走向太極宮裏。
??太極宮頂在前夜被打出了一個洞,此時還沒有人去修繕,因此太極宮的大廳中央落了一層雪。外麵的陽光透過宮頂的洞照進來,形成一個光柱,正照在一個人的腦袋上。沈流霜走到這裏,看到許丹青正坐在地上用個破黃葫蘆喝悶酒。
??“許道長……”
??許丹青一聽這話,渾身一激靈,一臉驚喜地望著沈流霜:“霜兒,你、你回來了?”
??沈流霜皺眉道:“我……沒死。”
??許丹青問:“玉兒呢?”
??沈流霜道:“她……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許丹青看了看沈流霜的眼神,知道他在說謊,卻也沒有責怪,隻是自言自語道:“玉兒是妖,受了那麽重的傷,恐怕不會在人間療傷,可能會去妖界吧?上天有好生之德,但願她平安無事。”
??“溫師兄呢?”
??“走了……”
??沈流霜問道:“連他也走了,我來的時候,看到好多人都……”
??許丹青一擺手:“樹倒猢猻散,樹倒猢猻散……白象觀觀主被人殺了,這些人都散了。”
??“觀主……被人殺了?”
??許丹青點頭:“你走以後,來了一個刺客。這個刺客就是我的……一個來刺殺觀主的人。那天恰巧是觀主準備從化靈巔峰升入聖靈境界的時候,他的實力大減,因此才會讓刺客得了手。”
??“刺客跟觀主有什麽仇怨?”
??“沒有仇恨。白象觀是正派,刺客是邪派。自古正邪不兩立,所以刺客派人來殺觀主,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許丹青說完這些,忽然把酒葫蘆一扔,放聲大哭:“觀主死了……白象觀沒了……所有人都散了……觀主死的時候還要我把白象觀發揚光大,要我兩年以後帶著你去參加大遼州的比武會。可我辦不到了……我沒了手,連王重樓都打不過了,沒人跟我了……這派要散了……”
??炎國立國八百年,大遼州內先後湧現出上百個門派,大都曇花一現,不能長久。然而白象觀和炎國曆史一樣長,也有八百多年了,如今終結於此,如何不叫人唏噓歎惋?
??沈流霜從未見許丹青這麽傷心難過,也黯然神傷。一方麵是與許丹青同悲,另一方麵想到了自己無依無靠,白象觀雖然不算是家,可是連白象觀都沒了,自己將何處寄身?
??想到“家”,沈流霜又知道自己家仇未報,於是道:“許道長,我家仇未報,不知道能不能跟許道長繼續學功夫?”
??許丹青搖搖頭道:“白象觀一派已經沒了,你若想學功夫報仇,改換門庭吧。”
??“難道許道長不想得到我體內的睚眥之魂了?”
??許丹青道:“睚眥之魂?沒什麽用。現在就是刑天之魂,也沒什麽用了。你的命,我不要了……沒有用……”
??沈流霜以前一直覺得他和許丹青是交易關係,可是如今許丹青不要自己的睚眥之魂了,這是怎麽回事?難道說,白象觀沒了,他就不想提高自身的實力了?這……
??沈流霜忽然跪了下來:“許道長,求你收我為徒。”
??許丹青一怔:“怎麽?你不是拒絕拜我為師嗎?”
??沈流霜道:“流霜不敢隱瞞。之前跟許道長學武功,是為了報家仇。現在拜您為師,還是為了報家仇。隻不過,之前流霜以為許道長是個見利忘義之徒,如今發現許道長不是那樣的人。因此才想拜許道長為師!”
??許丹青怔了好久,忽然撫掌大笑:“好!好!如今有你我師徒二人,我白象觀不算後繼無人!這白象觀還沒有倒!”徐丹青笑完,道:“你若入我門下,需知白象觀門規,你若任何一條不能接受,就請下山去吧。”
??沈流霜跪下道:“弟子洗耳恭聽。”
??許丹青站起身來,嚴肅道:“聽好了,本派門規——”
??“一戒背叛朝廷。”
??“二戒勾結刺客。”
??“三戒濫殺無辜。”
??“四戒欺師滅祖。”
??“五戒同門相殘。”
??……
??沈流霜隻聽了前幾條,便汗流浹背,好在他此時是跪在許丹青麵前,眼神變化並未被許丹青看到。
??自己殺了朝廷的節級和獄卒,算不算背叛朝廷?
??自己結交了準備投靠刺客勢力的白流錦,算不算勾結刺客?
??自己殺了江洪縣的一個乞丐,算不算濫殺無辜?
??許丹青說完以上門規,問沈流霜:“以上門規,你都接受嗎?”
??沈流霜忽然道:“弟子有話說!”
??許丹青道:“什麽?”
??“以上戒律……弟子有犯過。”
??“哦?”
??“三日以前,弟子與同門師兄打架,最終將其打死,算是同門相殘吧?”
??許丹青想了想,這應該算,可是畢竟那孩子挑釁在先,況且當時的沈流霜也不是白象觀弟子,所以也不算。
??“算了。既往不咎,你今後切記不要再犯。”
??沈流霜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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