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徹底離開了溫鶴舟
“怎麽了？”她開口。
??白皓然皺了一下眉，隨後看向她，像終於鼓起勇氣一樣。
??“尺童，真的是你的孩子嗎？”
??尺暮手上動作一頓，坦白說，這一刻她確實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有些黑暗的過去，即使已經被自己逐漸遺忘了，但是在某一刻，還是會猝不及防地冒出來。
??“你覺得呢？”她說。
??白皓然搖頭：“尺暮，你知道我的身份，你也知道，我曾經調查過你……”
??每個人都調查過她，但大家都不會知道她的人生裏，有一個空白的階段發生了什麽。
??因為……
??“是發現，無論怎麽調查，都查不出來嗎？”
??尺暮笑著說，她又開始擦拭頭發，一下，又一下。她的眼神迷離起來，眼眸映出這座城市的星點燈火，她並不打算隱瞞這個帶著自己出生入死的男人，她隻是不想說而已。
??有些事，如果可以一直爛在心底就好了。
??白皓然看著她，像是要看透她一樣，最終歎氣：“你如果不想說，那就不說。我不會強迫你，今天，你畢竟累壞了吧。”
??“對不起。”許久，她輕輕地開口。
??她沒有再看他，躲開了那探究的眼神。
??尺暮聽到自己的聲音說：“對不起，白皓然。這件事我希望我這輩子都不要再提……因為對我來說，忘記才是最好的。你的懷疑很準確，你可以相信自己對尺童的判斷，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寧願這輩子都不要孩子，我也會繼續撫養尺童，無論在血緣上他是否是我的孩子，在我心裏，他比我骨肉還要重要，他就是我的孩子。”
??“所以這件事……”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猝不及防地被身邊的男人拉了過去——摔到他的懷裏。
??星空下，白皓然那雙眼眸亮如繁星，他目光沉沉地看她，臉上是少有的認真。他將她抱緊，像是要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不用說了。”他說，“我明白……”
??“從今往後，我會把他當成你的孩子，我不會再問。”
??他說得情真意切，尺暮在他懷裏愣了好一會，隨後慢慢地放鬆，把自己的臉靠在對方寬厚的胸膛上，屬於男性的荷爾蒙氣息在鼻尖環繞，似乎這一霎那，冷空氣都被隔絕了。
??很忽然地，她有了想哭的衝動。
??而這次像是再也止不住一樣，眼淚慢慢掉了下來。
??她重生到現在，曆經坎坷。直到現在，才真正落下自己的淚。她有過許多想死的念頭，也想過放棄，她也紅過很多次眼眶。
??但隻有這次，是真的哭了。
??白皓然感到了異常，但他知道她有多要自尊。
??他抱緊了她，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尺暮緊緊閉著眼睛，腦海裏，卻是那些紛雜的黑暗記憶。
??曾經，她的人生如浮萍一般，到處漂泊。在那些命運最艱苦的時候，她沒有戶口，沒有文化，是蘇錦蘭帶著年幼的她跑了很多趟戶政窗口，又沒臉沒皮地住在遠方親戚家裏，給他們一個個低聲下氣地磕頭請求，這才讓尺暮的戶口可以掛靠在親戚的戶口上。那段時間如同噩夢，但熬過來後，她終於有書讀了。
??她從來不知道寄養家庭是這麽慘、這麽孤獨的。
??她才貌雙全，身姿高傲。這些在她還是一個千金小姐的時候，都是她賴以生存、引以為豪的資本，但當她淪為一個普通人時，這些都成了負擔。
??因為學藝術開銷大，就憑蘇錦蘭工作賺的那點錢，養家糊口尚且困難了，更別提給她提供繼續走藝術這條路的資本了。
??蘇錦蘭沒有一技之長，加上被有意人士故意欺壓，她很難賺到足夠的錢養活母女兩個人。為了生活下去，尺暮從很小就開始幫忙補貼家用了。
??那個時候，她做過許多活。
??當過家教，也做過手藝品，發過傳單。幸運的時候，還能幫人看店，這是最清閑的活兒。
??幸運的是她成績好，以免學費的特殊待遇，一路上到大學，到了大學，她又申請了大學貸款，這才有了一個說得過去的文憑。
??為了償還大學貸款，她在大學期間一邊賺學費，一邊做過更累的活兒。
??也就是因為這個事，才導致那件事發生……
??尺暮覺得很心累，是一種接近疲倦、無法再站起來做任何事的心累。
??她還記得，在這那些披星戴月的日子裏，那位給予她幫助的恩人。那個人給予了她很大的幫助，免她疾苦，免她漂泊流離，給了她安定的生活。
??尺童，確實不是她的孩子。
??這一點，其實溫鶴舟和白皓然都會很清楚。
??因為她沒有妊娠紋，這是最直接的證據，她確實可以通過整容來解決，但是調查過她的人都知道，她沒有任何整容記錄，最重要的是，她沒這筆錢做這種無聊的事。
??她似乎能聽到自己內心深處傳來的歎息。
??曾經，她擁有的是那樣愁苦的生活，看不到光的未來，這兩句話，就構成她上一世，貧賤悲慘的女人一生。
??第二天，陽光灑下來，是清晨。老胡去樓下便利店買了早餐，在客廳分給眾人吃。這一整天都很順利，他們都沉默著，將尺暮一行人送到附近的火車站。
??在踏上火車站前，尺暮都感覺到不切實際的真實感，但此時此刻，似乎真的要發生了。她好像真的會徹底離開溫鶴舟。
??白皓然將她送上去，他目光沉沉地看著她，說：“我不能再繼續前進了。”
??尺暮不解，聽他繼續說：“你也看到了，三爺的人雖然名義上是保護我們，但是卻不會阻擾溫鶴舟。老胡他們兩個有自己的事要做，最重要的是，你父親的案子……”
??他低聲道：“有進展了。”
??尺暮猛地睜大眼睛。
??白皓然微笑，輕輕地推她：“這件事非我解決不可，而且最重要的是，我需要留在這邊，阻止溫鶴舟對你的追捕。我會放出假消息，讓溫鶴舟以為我和你還在一塊，然後讓他的人跟蹤我，這樣你就有更多的時間離開了。記住，等你到了那邊，要給我發短信。如果我被溫鶴舟的人抓到了，這部手機我會銷毀，在此之前，你每到一個城市，都給我發一次坐標。”
??“讓我安心。”他說。
??尺暮笑了笑，點頭：“放心吧。”
??接下來的路，她可以一個人走。
??白皓然遲疑了一下，遞給她一封信，這封信已經很皺了，表麵是泛黃的。不知道被這封信的主人封存了多久，也不知道，被白皓然藏了多久。
??但他一直帶在身上。
??他將信遞給她，“這是你帶出來的文件裏的信，你在車上看。”
??“這是和你父親的案子無關的，我想，你會感興趣。”他笑道。
??尺暮頓了頓，還是接了過來。
??火車的笛聲緩緩響起，尺暮回到座位上，坐在床前，扭頭往窗外看，老胡和胖哥站在白皓然身後，而白皓然站在那裏，衝她擺擺手。
??再見了。
??離開這裏的每個人都在對她說再見。
??她腦海裏閃過無數張臉，最後，輕聲對自己說：再見了，尺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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