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在萬丈深淵前踟躕不前
從白警官家裏出來後,尺暮幾欲脫力,隻想找個角落痛快哭一場。而這個時候,她的衣角被一個人扯了扯,旋即,她回頭,看到比自己矮了稍稍的男孩,正睜大眼睛看著她。
??這是一個麵龐如白玉般幹淨的男孩子,那雙眼睛就像一汪清泉,讓她過目難忘。
??“你為什麽哭呢?”他問。
??尺暮擦了擦眼淚,眼裏燃起希望:“你是白警官的兒子嗎?是白警官讓你來的嗎?他是不是有什麽辦法了……”
??男孩緩慢搖頭:“不是哦,是我自己跑出來的。”
??她眼裏的希望一瞬間熄滅了,因為她知道這並沒什麽用。這些天來,她接收最多的,就是除了白眼和拒絕以外,毫無價值的安慰和憐惜。
??“回去吧,你不回去,白警官會擔心的。”尺暮垂頭喪氣地說。
??“我知道你的事情哦。”男孩說,他自信地看著她:“我會幫你的,你的案子,我可以幫你去求我爸爸,我爸爸人可好了……”
??尺暮眼前一亮:“真的?”
??“真的啊。”他咧開嘴笑:“你叫什麽?”
??“……尺暮。”
??“尺暮,你明天來這裏等我吧。”小小的男孩子笑著說:“這個世界上,沒有我辦不到的事!”
??人在溺水的時候,一丁點的希望,都不會放棄。尺暮知道依靠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很不靠譜,甚至還帶了點不可思議,但是她還是對他寄托了希望,這是唯一願意對她伸以援手的人,他就像一根浮在水上的救命稻草,她不管不顧就抓住他。
??可……
??回憶到這裏戛然而止,尺暮坐在有些悶熱的車內,頗為痛苦地閉上眼睛。
??那天晚上,尺家就出事了……
??連夜被驅逐洱城。
??她甚至來不及問那個男孩子叫什麽,就失去了所有的聯係。這些年,被命運推著走,她在黑暗裏不斷前行,後退,距離萬丈深淵的一步之遙裏,踟躕不前……
??但,她還是遇到了他。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那個隱秘的臥室裏,他們兩個各懷心事地處於對立麵,但隻要他往前一步,向她坦白身份和目的,她就選擇了願意信他。
??他的身份很危險,隻要她願意,現在就可以把所知的一切告訴胖哥,她知道,白皓然絕對會落下一個很慘的下場,無論他有多聰明。
??就好像她賭他的良知,他也賭上了對她的信任。
??尺暮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等她醒來天已經是大亮,這裏是一處郊外的居民房。
??白皓然躺床上,一個皮膚黝黑的老漢在幫他剪開被血粘濕的衣物,尺暮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
??空氣彌漫著血腥味。
??“這裏是老胡的家,安全得很,是我們的後勤。”胖哥端著一碗小米粥遞給尺暮。
??尺暮低頭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齒間蔓延:“這……”
??胖哥笑了笑:“是不是就像家的味道!我專門為你學的。”
??尺暮克製住自己想翻白眼的衝動,緩慢地站立起來,快步地往屋外走去,果然看到了蘇錦蘭的身影。她抱著尺童,在陽光下曬曬太陽。
??“媽!”尺暮喊,“你怎麽來了?”
??蘇錦蘭看到她,表情馬上變成要責怪的表情:“我還想問你呢!你和你朋友跑這邊住幹嘛?”
??尺暮心裏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我朋友們有跟你解釋什麽嗎?”
??蘇錦蘭左右看一眼,伸出手肘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腰,擠眉弄眼說:“你的事情,你朋友都告訴我了。那個姓溫的為情追你追到這裏,還把你朋友打了一頓,你們兩個怕生事,就躲到朋友家裏過夜……不是我說,你們兩個想過夜,其實可以和我商量商量……”
??雖然尺暮很想知道為什麽蘇錦蘭會相信她在這裏有朋友,但她轉念一想,估計蘇錦蘭以為她選擇來這裏,有她的打算吧,因為一直以來,她都是很有主見的孩子。
??但這次蘇錦蘭錯了,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會去哪裏!
??因為她逐漸明白了為什麽溫鶴舟會準確無誤發現她。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會選擇汽車站,所以他必須要活捉她,而且,不能打草驚蛇。
??溫鶴舟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小心的性子,從一開始就給所有從A市沿途的站點小鎮打了招呼。
??尺暮錯估就錯估在,她不知道溫鶴舟的手可以伸得這麽長,勢力這麽廣泛。她以為,出了A市,就安全無憂了……
??但是從現在開始,她要拋棄所有屬於她“尺暮”腦海裏會想的方案,隻有這樣,才能不被溫鶴舟所猜測出來。
??尺暮並不打算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和白皓然睡了一晚上,而是小心翼翼地繼續問:“你離開的時候,附近有沒有出什麽事?”
??蘇錦蘭想了想,“好像有,你是說在十字路口的那間便利店嗎?”
??“嗯。”
??蘇錦蘭表情稍緩,笑了起來:“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呢,不就是停業幾天嗎?據說有一輛醉酒的車輛不小心撞進去了,不過所幸是沒有人員傷亡。”
??“……”
??尺暮微微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趕緊跑回屋子裏掏出手機看,果然,在本地新聞裏,這隻是一樁醉酒車輛撞進便利店,沒有人員傷亡的事故。
??甚至在圖片上她看不到一點漏洞,就連“醉酒司機”和“損壞車輛”的圖片,看上去都跟真的一樣。
??這難道就是資產階級掩蓋真相,粉飾太平的權利嗎……
??“尺暮,你在幹什麽?”
??白皓然睜開眼睛,看到尺暮拿著手機出神,不由開口問她。
??尺暮抓著手機的手指一緊,旋即目光就落到了這個受傷的男人身上。白皓然額頭上細細地溢出薄汗,他看起來比一開始見麵時消瘦單薄了不少,他嘴唇是蒼白,寬鬆的白襯衫下,隱約可以看到若隱若現的舊傷,她的心一下子被揪緊了。
??白皓然抓住她的手腕,語氣輕鬆道:“乖,別看。”
??正在這時,蘇錦蘭也剛好走進來,她把尺童放在床邊,端出一碗小米粥:“我聽他們說你醒了,給你也準備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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