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磕頭認錯
第208章磕頭認錯
火車站,江城二人落寞地走上返程的列車。
隨著火車緩緩開動,徹底告別了這個曾經讓他們向往,現在卻又讓他們極度痛苦的城市。
江樹駐足在站台上,目送二老的火車離開,然後悠悠轉身走出了火車站。
也許這是他最後一次見自己的父母了,雖然有很多遺憾,心裏也有很多話想要說,但想了想後,還是算了吧。
以他現在的處境,說不得什麽時候,師門的殺手追到,就是身首異處的下場,何必再跟父母有更多的牽連呢?
再說了,都已經斷絕父子和母子關係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嘴角劃過一道略微淒慘的笑容,江樹默默回到了自己工作的醫院,卻是剛走到醫院門口,就碰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早已等候多時。
“小雪?”
江樹微微一怔,看著她這略帶慍怒的神色,已是明白她來的目的了:“如果你還是為六叔公孫子的事來的話……”
“我是為爸媽的事來的。”
莊映雪打斷了他的話,質問道:“是不是你跟爸媽說了什麽,為什麽他們這麽急著回老家去?”
深吸口氣,江樹哂笑道:“我要是沒記錯,這是你第一次對我發這麽大的脾氣吧?話說那是我父母,又不是你父母,用得著你替他們打抱不平嗎?”
“你爸媽就是我爸媽,分什麽你的我的?我告訴你,這件事你別想搪塞過去,快說你究竟怎麽惹他們生氣了?”
“搞得好像你是他們親閨女,我是混賬女婿一樣,嗬嗬。”
啞然笑笑,江樹一臉溫情地看著莊映雪:“沒事兒,他們就是住不慣城市,想要回老家了,僅此而已。”
“胡說,六叔公的事還沒完,他們怎麽可能回去?”
莊映雪皺著眉頭,上前一步,拉起了江樹的手道:“江陽哥哥,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你一向待人謙和,視人命為醫生的最高天職,你一直是我的偶像。還記得嗎?你學醫的目的,就是為了其他人不再遭受你曾經喪失弟弟的痛苦。”
眉頭一抖,江樹的一顆心止不住動了一下。
莊映雪苦口婆心,再勸道:“我知道你是為六叔公的事跟爸媽鬧翻的,但爸媽他們也隻是想要救一條人命罷了,並不是不顧你的感受。六叔公就算以前犯過錯,但罪不及他孫子吧……”
“行了,小雪你別說了,讓我冷靜一下,再考慮考慮。”
江樹急忙打住了她,細細思量。
莊映雪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好,你考慮吧,但希望你快點,六叔公孫子的手術必須兩天內完成。雖然我知道他當初對你弟弟做的事可能傷害了你,但這麽長時間了,你一直放不下,會一直痛苦下去的。不如借著這個手術的機會,放過他,也等於放過你自己,好嗎?”
說完,莊映雪長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江樹雙眸噓了噓,定定地駐足在原地默不作聲。
放過他,就是放過我自己?
如果這世上每個人做過的罪孽都能被輕易放過的話,那豈不太便宜了這幫渣滓了嗎?
小雪,你還是太年輕,沒經曆過這個世界的惡,才會說出這麽輕飄飄的話來。
但凡你承受過那種令你深惡痛絕的痛苦,也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勸我了。
哢吧!
拳頭一緊,江樹的眼中滿是怒火。
“小陽,我們可以談談嗎?”
這時,一聲蒼老的聲音響起,聲音滿是膽怯和畏縮。
江樹轉頭看去,笑了:“六叔公,讓我爸媽和老婆當和事佬不成,現在終於敢親自出麵了?”
“小陽,當年的事我想跟你好好聊聊,可以嗎?”
此時此刻的六叔公,不再是村裏德高望重的長輩,反而顯得很卑微。
江樹嘴角一咧,點點頭:“跟我來吧。”
一刻鍾後,醫院天台上,吹著那清涼的柔風,江樹慵懶地靠在欄杆上,抬抬下巴道:“說吧,我倒要聽聽,當年的事,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小陽,當年村裏條件不好,小樹又受了那麽重的傷,你要讓挨家挨戶湊錢給治病,這錢隻能打水漂。”
“誰用你們湊錢了?你們就算隔岸觀火,也總比落井下石得強吧。”
“不,你不了解。”
搖了搖頭,六叔公輕歎著氣道:“身為村裏的長輩,哪家有了困難,我們都是有不可推卸責任的,都要起到帶頭作用,予以幫助,這是威望的由來。如果村裏的事,我們不能起到表率作用,以後誰還尊重我們,聽我們的話呀。當時小樹受了傷,雖然是你們一家的事,但我們是必須幫的,否則就太不盡村裏人之間的人情了。”
“可是你們又沒能力,所以就落井下石,找個由頭,可以不必出力。既保全了你們的顏麵和威望,又節省了自家的資金,一舉兩得。隻是把一個無辜的小孩妖魔化了,說他被雷劈是天譴,對吧?”
沉沉點點腦袋,六叔公沒有反駁:“以前村裏人都迷信,我們這麽一說,也不會再有好事之人催促著我們救人了。再者,所謂迷信,不過是逃避責任的借口。村裏的其他人跟著這麽附和,又何嚐不是既想保留人情,又不願出錢呢?這是時代的悲劇,我們也沒辦法。要是現在再出這種事,我們一定會出錢把小樹送醫院的,可當時確實……唉!”
“好一個時代的悲劇!”
冷冷一笑,江樹譏諷道:“把過錯都推給了曆史,自己的罪孽就能被抹得一幹二淨了。可是你們難道不清楚,任何一個時代都是人創造的。那個悲慘的時代,不也是你們創造的嗎?殺人就是殺人了,別拿時代當借口。六叔公,你殺死了我弟弟,這筆賬不會這麽輕易勾銷的。”
“呃不不不,我沒有殺他,我隻是順口那麽一說,幫村裏人擺脫救助的責任而已,小樹他是被雷劈的,本就活不了了啊。”
“也許能活呢?也許養養就好了。國內外被雷劈的人那麽多,其中也有幾個是活下來的,可是你當初的一句話,就要把他活埋,是真的要置他於死地啊。”
“不,我隻說那是天譴,沒有動手埋他,我沒想殺他……”
“有人用刀殺人,有人用槍殺人,有人用言論殺人,有什麽區別嗎?這個世上被一堆莫須有的言論逼死的人還少嗎?”
緊緊盯著六叔公不放,江樹惡狠狠道:“六叔公,以你當時在村裏的地位,你的一句話,真的可以要了任何人的命。我聽說三十年前,你說柳嬸兒偷漢子,逼得她上吊以證清白,這事兒是你幹的吧?關鍵是,她偷漢子了嗎?那個漢子是誰呀?後來不了了之了。你隨便胡說八道一句,就要了一條鮮活的人命,你還說你沒殺人?”
臉皮止不住狠狠抽了抽,六叔公無言以對,最終撲通一聲跪倒下來,嚎啕道。
“小陽,我錯了,你原諒我吧,但小鵬他是無辜的,請你看在你們是同村一起玩大的夥伴份上,救救他吧,老朽求你了,哇啊啊啊!”
大哭著,六叔公砰砰砰地給江樹不停磕著腦袋。
這要是被村裏人看見,非驚得下巴都掉下來不可。
村裏最年長,最權威的六叔公,居然給一個小輩磕頭認錯,簡直不可思議啊。
以後,六叔公還哪有臉在村裏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