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點化出路
一斤三百文的調料，在圓娘看來，或許不算什麽。
??可在石玉這裏，卻簡直就是天價。
??“外頭的食鹽一斤也不過便是三百錢罷了，咱們這東西不當吃不當喝的一斤光成本就要六百錢。阿美，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這麽貴，不會有人買的。”
??時鎂卻是吹著自己的手指冷笑：“你這話說得不對！莫說六百文一斤的調料，便是六百兩一斤，這世上也會有人要！”
??六百兩一斤？石玉扭開臉，她實在想象不出來，會是怎樣的傻子會花六百兩買這種東西？有那錢，買肉直接燉不就行了嗎？
??她雖沒說話，可時鎂隻看她的臉色也知道石玉在想什麽。她原是可以把事情明明白白地擺在她麵前的，可時鎂卻不想那樣。石玉是她如今最好的人選了，她要擺脫麵前的這種困境，便隻能把這丫頭調教出來。
??所以，時鎂從桌子底下，再一次地摸出來了一隻小碗。碗裏放的還是和剛才差不多的粉末，但香氣似乎更濃，而這次，當她把這香粉倒入那已經調好味的白菜湯後，湯中散出的香味，竟是連圓娘都驚了。趕緊上來端過碗，舀出一盞嚐了。然後，圓娘徹底地折服了：“娘子，這味兒也太好了。您是怎麽做的？”
??時鎂卻沒回答她，而是讓石玉也去嚐了一口。
??石玉的舌頭遠沒圓娘那樣刁鑽，自然嚐了便覺得味道更好。可到底好在哪裏？她也說不出來，隻是覺得香罷了。
??然後，看著麵前這兩種粉，石玉歎出了一口氣：“這種更好的，你打算賣多少？”
??可阿美這次卻連她的話也未回，而是從桌子底下又一次地摸出來了一小碗粉末。但這次，她沒有再往白菜湯裏放什麽，而是讓石玉端過來了一碗白水。然後，用勺子尖略沾了一點子粉末，攪入了那碗水中。這
??次的味道，並不是象之前兩種的那樣更香，反而象是淡了許多。
??圓娘這次壓根沒動地方，倒是石玉上來嚐了。
??結果是：“味道比前兩個差多了，不過也不錯了。”
??總算她還吃得出來。
??所以，時鎂指著這桌上的三隻小碗講了：“這三種調料，三個價錢。最低的這個一斤三十文，中等的一斤三百文，最香的這種一斤三兩。阿玉，你可願和我打賭？”
??“賭什麽？”
??“賭這三樣調料，到底哪一種賣的錢最多？”
??這個……石玉還真是不敢說定。按說以阿美最後訂下來的這個價錢，一斤三十文實在是便宜。多了不說，一戶人家一個月買上二斤便是夠用了。
??吃不起肉的日子，喝點象肉味的湯也是好的。
??一戶算上六十文的話，這四裏八鄉多少平民，便是打上一千戶，夠少的了，可最後算下來，也足有三十兩。
??至於那一斤三兩的價錢，怕是城裏左不過也隻兩三戶會買，撐死不過十兩的賣頭。中間那個三百文的倒有可能賣得更多一些，但左不過也便幾十戶。
??所以算下來的話，石玉覺得還是三十文一斤的這種會最好賣。
??可東西送到城裏後，三天不到，便有小廝回來取貨了：“回娘子的話，公子讓我回來取那三兩一斤的的鮮粉，您送去的那十斤鮮粉，昨天鋪子一開市，便讓李家搶走了。新來的知縣老爺昨晚上似乎是在李家吃的晚膳，回來後便打發了管家來買，可鋪子裏卻是一丁點貨也沒了。公子便讓小的回來問娘子取。說是這樣的好東西，要多少有多少？這平安縣城若沒得賣，他還可以雇著人往府城去賣。要娘子多做一些。做多少，公子也賣得出去。”
??石玉聽得都傻了，十斤的上等鮮粉全賣了？那：“那其它兩樣呢？”
??她不死心，那小廝卻是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後，又悄悄地趴回了娘子麵前，恭敬道：“下等的一斤也沒賣出去，倒是那中等的鮮粉還有幾戶買支嚐鮮。今天小的出城的時候，還看到了鋪子跟前有人剛買了鮮粉。瞧穿著打扮，竟也不象是買那下等鮮粉的了。”
??小廝的話說得還是比較婉轉的！
??他沒直說那低等的沒人要，可話裏透出來的意思卻也差不多了。
??時鎂看著石玉那輸得慘白的臉，便忍不住地發笑：“你可認輸？”
??都成這樣了？
??還能不認輸？
??石玉不是那等冥頑不靈的人，然，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那麽便宜的好東西，為何會沒人要？”
??“因為買它的人如今有了錢，更想買的不是它！”
??時鎂容色冰冷地瞅著一邊還在鑽頭角尖的石玉：“如今已是七月了，還有不到四個月的時候就要交稅。地裏的莊稼收成不知如何，家裏的家底幾乎賠光。在這樣的前提下，你認為還會有多少人惦記著好吃好喝？他們當中絕大部分的人，都寧可連肚子也添不飽，都要先攢錢交稅，或整屋修地。在這樣的時候，你還能指望著他們去想飯菜好不好吃？能吃飽就是好的。”
??“可，要是再過一陣呢？”
??石玉還是覺得她原來想得沒錯。是，眼下的日子大部分都過得很苦，可轉過年去，一切都安排妥當了，總會好些的吧？
??或者說：“這東西便是咱們這兒的平民買不起，別的地方沒遭災的地界，總會有人買的啊！”
??要是這樣說來的話，這東西未必便不會賣不過那中等或上等的。
??想不到這個石玉還挺軸。時鎂倒是喜歡這種性格，軸的人認死理，這理若擺在錯的地方，固然是害人害已，可若是擺在正確的地方，卻是最好的人才。所以，時鎂現在要做的就是徹底打醒這個糊塗蟲。
??“運到別的地方？你說得輕巧？這東西長了翅膀還是會了仙法？它能自己過去嗎？要到一個新地方，要不要人工？要不要路費？一斤三十文的東西，加了這麽多成本，你是準備到外地賣上一百二百以上的價錢？”
??這……這當然不是。
??可：“緩過兩年總行吧？在這裏緩上兩年，我就不信這東西會沒人要。”
??總之，石玉就是覺得這事情不合常理！這樣好的東西，她要是知道了，隻要手裏有餘錢，便是肯定要買上一些的。她都這樣了，石玉便不信別人不會。
??可阿美聽了她的話，卻是直接放聲大笑出來了：“緩了兩年？”
??“阿玉，你今年多大了？十六了！緩上兩年，就是十八。莫說那兩年以後還會不會有人要你，就算這兩年之內，你是準備還回石家那個窩棚裏支吃野菜過日子嗎？”
??“你今年的人頭稅攢了多少？到年底若是交不齊，你麵前的就隻剩下了兩條路。要不，就是讓官家賣了去做官妓；要不，就是讓你那親娘賣去哪個人家去做那有名分的家妓。”
??“石玉，我問你，你要做哪個？”
??晴天霹靂！
??也不過如此了！
??石玉的臉，白得沒了一絲的血色。
??人頭稅！她怎麽把這個事給忘了？
??阿娘那裏或許不會再逼她，可官家哪裏會管她的死活？到時候交不稅去，她自然是無論如何不會支做官妓的。可若是不那樣，便隻能低下頭去求阿娘舅舅。
??那樣的情狀，石玉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的。
??可若是不肯，那她手裏便得有錢！怎麽賺錢？呆在這裏給阿美做丫頭？還是說聽她的話，去做這三兩銀子一斤的生意？
??似乎連傻子也知道要如何選。
??可：“三兩一斤？阿美，這是托了李公子的福，方才能賣到這樣的高價。若是我一個，我是肯定賣不了這樣的好價錢的。”
??便是她手裏有再好的東西，賣不出去又有什麽用？
??這人倒是知道自己的斤兩，隻可惜太沒出息。
??所以時鎂接下來的話便更加的刻薄刁鑽：“照你這意思，是打算給李家當下人？我倒是無所謂的，隻怕你那阿娘聽了心頭起火，哭天抹淚地逼你去爬主子的床。你說，到時候我是打死你好呢，還是把你賣到那娼井裏的強？”
??石玉身子一晃，不可置信地抬頭看阿美：“我怎麽可能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可要是他想對不起我呢？他拉你上床，你一個當丫頭的還躲得過去？”
??這話一出，石玉身子一晃，雙腿發軟，終於是摔在了地上。
??石玉沒那麽天真！她知道，就算李井自己沒那個心思，並不代表他的親友沒有，他府裏有頭臉的管事沒有。她要是真在李府當了下人，便是有阿美的庇護，也頂多是一輩子不嫁人罷了。甚至有一天，若是阿美失了寵，她的下場便未必會比官賣的更幹淨。
??思來想去，她如今竟是除了自己立起來，再無活路。
??可：“做生意……”
??石玉想說，她不行的。但那不行二字，卻是自己都遊到嘴邊了，最終還是讓石玉狠狠地咽了回去。
??她不能說不行，不行的下場便是與人為奴，自尋死路。
??所以，石玉想通了：“我會想辦法的！阿美，我一定會想法子賺錢的！”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