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還盡恩情
一塊石頭象流星一樣快地就是砸進了石柳氏的嘴中。
??咣的一聲，牙沒了。
??啊的一聲慘叫後，便是鮮血奔湧。
??石柳氏疼得險些沒有暈過去，她下意識地想捂住自己的嘴，可是手捂上去的時候才發現嘴裏竟然還含著一塊大石頭。
??明明牙已經讓撞得沒了，可那石頭卻是怎麽也吐不出來。
??那麽大的一塊石頭卡在嘴裏，噎得石柳氏連氣都要喘不上來。
??一旁的石寶嚇得已經呆了，這會子她莫說哭，連動也動不了地方了。柳舅舅和柳舅母倒還算鎮定。可是，他們卻沒有動。不是不想救石柳氏，問題是他們就算是動了，也沒用啊。
??兩個人在那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想不出一丁點的法子。
??而這時候，任誰也沒想到的一個人卻是出聲了。
??石玉。
??她靜靜地從一邊走了過來，走到了阿美麵前。噗通一下，便是跪在了阿美的麵前。
??柳舅舅看得心疼：“玉兒。”
??石玉卻是仿佛沒聽見一樣，她定定地跪在那裏，看著麵前這個已經認不出的妹妹。
??她沒有哭，可也沒有笑，她看過來的眼神裏卻象是已經包含了千言萬語。
??石玉從小就知道阿美是她的親妹妹。縱使也知道阿娘和阿奶不和，阿美隻和阿奶親，不和阿娘親也沒關係。她們姐妹之間總是血緣相親的，總是一家人。為此，她護著她，佑著她，心裏渴盼著一家喜樂的時光。為此，哪怕阿娘嫌她裏外不分，疼小妹逐漸超過了疼她也沒關係。
??她要的是一個家，不是四分五裂的戰場。
??為了維持這個家的圓滿，她受再多的委屈也不要緊。
??可結果呢？
??一切隻是個笑話。阿美根本不是她的妹妹，她的弟弟不知道去了何方？一場換孩子的大戲裏，阿娘叫喚著阿奶阿爺的不公，可石玉卻知道，在那交易時，阿娘也是有私心的。
??她若一心為了孩子，左不過什麽也不管了拚死鬧出來一場，鬧得世人皆知。就算找不回來孩子，起碼也不會再受這麽多年的閑氣。可她沒有，她屈服了。屈服給了阿爺的柔情？還是俗世的壓力？或許都有。可石玉的心底卻也有一塊地方更加清楚地明白，阿娘之所以認下這事，圖的也不過是日後的好處。
??反正兒子始終是她的，若是賭贏了，將來的好處裏阿奶阿爺都比不過她。
??可結果呢？
??石玉最近一直在想著往事，想著結果，可她越想得多，心便越痛。
??她越來越不愛說話！
??阿娘說她的性子越來越古怪，連舅舅也勸她女孩子家少想些心事才好。可石玉卻是已經在這條路上，再也停不下來了。
??有時她甚至有了一種古怪的念頭，若是她想得少了，會不會哪裏阿娘也會為了她將來的好日子，默許誰賣了她？
??那個念頭就象是一根針，一根刺，深深地紮進了骨頭最深的地方。再也沒辦法拔出來。
??而如今，一切似乎終於要結束了！
??阿美象個神仙一樣的站在了他們的麵前。之前阿玉耳風中掃到了舅舅和舅母的話，他們似乎認為阿美腦子壞了，記不得以前的事。石玉不知道那是真的還是假的？可她在看到阿美的眼睛後，卻是立時便明白了。
??她根本沒有忘了以前的事！
??她擺下這一切的目的也不過就是為了打發走所有的人，然後好好地耍弄她們。
??阿美要做一隻貓，將她麵前這一切猶如跳梁小醜般的耗子，全都玩弄在她的掌心。玩到她們筋疲力盡，然後再一口咬下，斷絕所有的生機。
??石玉看清了，所以她跪下了，卻並沒有開口求饒。
??她隻是看著她，看著麵前這個被她當了十二年親妹妹的女子。
??看她，到底要拿她們怎麽樣？
??時鎂這邊，揍了那個早想揍的石柳氏，本來心情挺好的。她等著柳舅舅一家子跳起來，哪個敢蹦上來，她正好再拿哪個開刀。
??這家子裏就沒一個好貨！
??與其留這種渣滓在世上胡來，倒不如今天先讓她玩個痛快。
??可時鎂的一番好打算，卻是活生生地讓人給噎住了。
??石玉！
??她是時鎂初初穿來時，在那個陌生的家裏，唯一對她好的人。
??她病得不能動彈的時候，是石玉照顧她。給她吃飯，喂她喝水，還把她的衣服拿給時鎂穿。甚至在柳舅舅給她尋了這樣一門好親事的時候，石玉也是那個家裏，唯一一個替她抗爭過的人。
??時鎂對她印象不壞！
??看在她的麵子上，饒過這家子的性命，也是行的。
??可有一點，她要說在前麵了：“這次以後，我就不再欠你的人情了。以後他們要是再犯到我手上，我可是見一次，宰一次。你要是機靈些，就拎著他們，別犯到我門口。否則下次，我便是當著你的麵不殺人，難不成你還能把這些人一天十二個時辰全摔在你褲腰帶上？我總會有機會弄死他們的。而你，根本防不了我。”
??時鎂說完這話，便向往翻身一躍，跳到了附近的一棵鬆樹枝上了。之後又是幾個縱躍，人便徹底從這些人的眼前消失了。
??她不見了，柳舅舅也好，柳舅母也罷，這才是把胸口悶著的這股氣發了出來。趕緊過去又摳又挖又拍背，想把那石頭從石柳氏的嘴裏挖了出來。
??可是，不管他們怎麽用力勁，那石頭就是硬硬地卡在那裏，怎麽也拿不出來。
??石柳氏已是讓噎得出氣多，進氣少了。
??石寶嚇得直哭。三個柳家的孩子也是臉色煞白。
??原本她們還以為跟著這位表妹，是要過好日子去的。不想她竟是把她們騙得留下來，想殺了她們。雖說有大表姐在，留了一命。可姑母這裏，卻怕是不行了。
??“玉兒，你可有什麽辦法嗎？”
??柳舅舅折騰得滿頭大汗，也沒法子。忽然想起了大外甥女，趕緊回頭來問。
??結果，石玉看了看這邊的情形過來了。一步一步走到了阿娘背後，然後猛地一抬腳，咣的一下便是狠狠地踹在了阿娘的後背上。
??哇的一下，那卡在嘴裏半天，不管怎麽弄也弄不出來的石頭，就這麽吐出來了。
??生冷的氣息重新進入身體，石柳氏抱住大哥，哇的一下便哭出來了。
??她怎麽這麽命苦？
??碰上了那麽個黑心腸的婆母，沒良心的男人，半輩子都毀在石家門裏了。如今，更是連牙都讓打掉了。這以後，還讓她再怎麽嫁人啊？
??石柳氏哭得聲嘶力竟，柳舅舅也心疼得不得了。那一家子在那裏，似乎隻剩下了哭。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哭，卻隻有一個，似乎卻是連哭也不會了。
??李井昨夜便已經來到此地了，從昨夜到今晨，他可以說是將這幕大戲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他到了阿美的不快，看到了她在遷怒，但李井更看到的卻是她對石玉的容忍。
??她今天本可以悄沒聲息的弄死這一家子的。
??可石玉出來了，她往阿美的麵前一跪，阿美便下不去手了。
??是多年的感情嗎？
??阿美，她到底還是重情的。
??可情分之外，她的心卻似乎早已經讓這個家傷得遍體鱗傷。
??這場戲，看著似乎是她大展神威，擺弄世人。可李井卻是越看，便越覺得替阿美難過。
??因為李井懂得那種滋味。
??那種即便你可以輕易地撚死一堆人，也沒辦法讓自己快活的無助。
??老天爺明明已經奪走了你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卻大方地拿了一堆看似華麗的東西給你作安慰。那種感覺就象是給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披上了無數華麗的衣飾。
??再好看，也擋不住一顆已經冰冷的心。
??果然，在李井又翻過兩個山頭尋到阿美時，她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發呆。兩隻手一起都拖在腮下，望著遠處的目光裏沒有半點的神采。那模樣，就象是走丟了門戶，無家可歸的小可憐！
??李井笑了。
??走過去，坐到了她的身邊。抖開身上的外氅，將她緊緊地摟在了懷裏。
??他沒有說什麽，隻是這樣摟著她。
??阿美出來的時候，可能是太生氣了，連外頭的大氅都沒有穿。所以如今她的身上涼涼的，一雙小手一張小臉都冷得冰塊一樣了。李井右手摟她入懷，便放出左手來給她捂著小臉，捂著小手，將他的體溫分給她，暖著她，愛著她。
??然後，不知道多久後，李井聽到了阿美從胸膛裏緩緩溢出的一口悶氣。
??“你來幹什麽？”
??她終於說話了。雖然說的還是氣話，可李井卻是笑了，伸頭過去拿自己的右頰襯了襯阿美的左頰：“阿美，我餓了。”
??餓了？
??時鎂心口那剛滅下去的火，騰的一下便又是跳了起來。站起，轉身就是給了李井一腳：“老娘又不是專給你做飯的。餓死了不會讓別人給你做嗎？”
??“可我隻想吃你做的！”
??李井知道她要發脾氣，所以他壓根沒躲，讓她結結實實地踢了小腿一腳。
??挺疼的！
??可是，李井卻覺得歡喜。
??站起，過來，拉住了阿美的手，將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臉上，閉眼慢慢地柔暖：“阿美，我隻想吃你做的飯。隻有你的飯才能喂飽我。而別人做的，便是咽下去，也不過是餓不死罷了。這兩者之間的區別，我懂你也懂。既是如此，我們又何必罰了那些餓不死的東西難過？”
??“阿美，和我回家吧。我會讓你快活起來的，比這世上的任何一個女人，都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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