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爆火焚天
早在那年，她家的雞被鄰人偷了，卻無人相管時，時鎂便已經從李井嘴中，聽過關於本地官僚的秩聞。
??當時的她，便已是瞠目結舌，深覺這個時代的荒唐竟是如此之盛。
??可這次，這已經不是荒唐不荒唐的事，而是真正的野蠻和冷酷！
??幾千黎民忍饑挨餓逃離家園，但逃的卻不是病，而人。
??得了病，不一定會因病而死，卻一定會因人而亡。
??焚城？
??焚山？
??將幾千性命付之一炬的後果，卻是隻為了自己的烏紗和仕途？
??這種人不配為人！
??這種事她要是看不見也便罷了，看見了的話想在她麵前玩這些，那可不成！
??所以，時鎂的後牙，磨響了。
??她眼神冷冽地離開李宅，在街道上不斷地逡巡。
??李井就跟在她的身後，他的眼睛一直定定地看著前麵的女孩。
??若這個時候有人問他，他到底在看什麽？
??其實連李井自己也不明白。
??他的理智若還在，便該即刻離開此時，免得與那些隨時衝來此地的官兵碰上。
??可是，他卻沒有，他跟在這個女孩的身後，或者說他跟在這個他的女人身後，隻為了……想想看，能做到什麽地步嗎？
??“咱們，把這個城，燒了吧？”
??時鎂的腳步終於停下了，然後，她說出了一句話。
??一句讓忠叔腳下打滑，差點沒摔倒的話。
??卻是讓李井聞言，微怔了一下後，放聲大笑出來：“沒錯，燒了它！不破不立，那些人不就是想借著焚城的名義大升其官嗎？那咱們就反其道而行之，提前一步燒了。然後讓那些官老爺好好查一查，為什麽好好一座城會突然間起火？燒得一城上下無一生還。”
??聽上去這事已經十分勁爆。
??可時鎂卻覺得：“隻是燒城，怕這事鬧得還不夠大。若是官府來了人，說這裏鬧了疫症，他們是為救百姓才焚城的，把功勞壓在自己腦袋上，難道就不行了嗎？”
??李井想了想，眼神眯起，確實有這種可操作性。
??“那你的意思是……”
??“炸掉！”
??時鎂冷冷地看著眼前這所死城：“我要把包括這座城內在內的，周遭十幾個村落，全部炸上天。隻有發生了這種莫說平民，連同官家也輕易做不出來的大事，那些上麵的老爺們才會真正害怕。他們會怕這是天降橫禍！更會怕這是外族入傾，甚至妖法作亂。總之，什麽名義都可以，但卻……”
??“但卻絕不會再引到疫症上頭去。對嗎？”
??李井懂時鎂的意思了。
??對於君王來說，宰輔也罷，甚至一地父母官，死上幾千人確實是場大難，但卻絕不會比外族入傾，天降橫禍這類的異事，更加讓人心驚膽戰。
??若他們高高在上，自在舒適，自然不人去管底下人的死活。
??可若是連他們的位子都開始搖搖晃晃，其餘的什麽事也都不再要緊了。
??這方法確實不錯！
??“可怎麽炸呢？”
??李井是知道平安城的實力的：“這裏做爆竹生意的店家，不過兩戶。便是把所有的量都加在一處，炸上一條街也就到頂點了，要把整座城炸飛……”
??這樣的事，實在是不可能！
??起碼就平安縣城如今這樣的狀況來看，不可能。
??可時鎂卻是笑了：“誰告訴你，隻有爆竹才能炸城的？”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用爆竹也能把這城給炸了？”
??李井說這話時，聲都抖了。
??若阿美果真有了這樣的本事，那也太……太不可思議了。
??可阿美給他的回複卻是紮紮實實的肯定：“我一個人去做準備，然後你們兩個這會子把在裏的金銀珠寶收籠一下。那些阿堵物雖不頂什麽用，但將來換些糧食還是能行的。”
??這個出發點不錯。李井和忠叔立馬便開始在城中搜尋起來了。
??時美這裏，卻是先揀糧店進入。
??別的東西她不管，隻把各色麵粉成袋的，全部都用繩子吊在了房梁上。然後將屋子門窗緊閉，隻在屋子最中間點上一根蠟燭便是。
??至於家裏有油的，則是聚集起來堆在了一處，等將爆竹店的鞭炮都集中起來後，便一串炮仗後麵掛上一串油壺。
??然後，各區的引線則按螺旋的方式排列，從平安城正中央開始，一處一處的引爆，由裏到處，由東到西，再由南向北，紛次開來。
??巨大的爆炸聲從第一聲響開始的時候，便是驚天動地。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的瞬間便是火光衝天，地動山搖。然後一聲接一聲，一重接一重，咚咚咚咚，崩崩崩崩，中間幾乎沒有停歇的爆破，便是讓整個平安縣城，在不到百息的時候，便真的炸上了天。
??衝天的火光，和驚天的巨動，把方圓百餘裏的人都驚動了。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這是出了什麽事！
??但這種爆炸卻並沒有停歇，而是以一種連綿不絕的姿態在附近上演了。
??整個晚上，住在了梁山上的平安縣人，看到的便是遠處那可能屬於他們家園的地方，一處又一處的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
??所有的人都讓嚇傻了！
??“娘，我們的房子是不是炸了？要是燒沒了的話，我們以後可住哪兒啊？”
??“天呐！這官府也太狠了！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疫症呢？怎麽就要焚村了？”
??大部分人都是這樣想的，可也有一些人，想的卻更深！
??起碼李大便覺得這事不對。
??“這麽大的爆炸聲，沒有幾千上萬斤的火藥，如何做得到？依我看，這不象是官府所為。”
??李太夫人也覺得是這樣：“官府圍城，從來都是先派郎中驗症驗屍，確定無疑後才放火焚城。從來沒聽說過用火藥直接點爆的。不說別處，便說平安縣城一處，少了一萬斤火藥，便是費死了力氣也炸不掉。這麽多的火藥，官府，不可能出。”
??“可如果不是官府做的，那又會是誰？”
??李灼這話一出，引得李太夫人和李大同時看向了對方。然後，一個怎樣的思緒在二人的腦海裏一下子生成了。
??李大呼的一下便從地上站了起來：“難不成，難不成，難不成是那毒婦？”
??“她不肯給我一線生機，便趁機弄了這麽些炸藥過來。這麽多的炸藥，除了她霹靂堂，還有誰能弄得來？”
??李大說到盡頭，簡直是當場吼出來了！
??連李太夫人都讓他嚇了一跳。
??可這事……簡直是她想替她那好兒媳婦辯上一句的理由都沒有。
??火藥因屬爆炸之物，曆來便受官府的嚴格管控。普通商販，便是再重利，也不過是在年節時分，走運些爆竹賺兩個小錢罷了。要動用上萬斤的火藥，卻不被官府發現的除了霹靂堂，還有誰？
??“這個毒婦！”
??李太夫人忍不下去了：“既然這城已經炸了，那咱們也就不必再回去了。聽我的吩咐，明日起咱們穿梁山，去江南道，找你那不孝不慈的渾帳老子去。看他這是找的什麽婆娘？爭風吃醋，心狠手辣，為一已之私屠傷萬民。這等妖婦，我李家門裏是再也容不下他了。”
??李太夫人說話算話，第二天，天色才一亮，她便帶著手下家丁仆役，穿山越嶺，準備翻過整座梁山，從另一側前往江南東道去尋她那不孝的兒子去。
??可這邊，她們一行，才起身離開小梁村，往山上行了沒有半日，便遠遠地看到一隊鐵騎裹脅著無數塵土已經向這邊飛奔而來了。
??“不好，是青林軍！”
??“天啊！官兵來了，快跑。要燒山了！”
??受了驚嚇的平民們，象受了驚的兔子一樣，瘋了似的在山上飛奔起來了。
??生死之間，誰還管你有錢沒錢？
??李家的護衛再多，可山道就那麽窄，瘋了的人群根本不管前麵擋的是什麽了，撥開頭就往前衝。人情洶湧的結果，那就是李家那二三百人的護衛根本沒法看。
??李太夫人，李二夫人，還有包括李大李灼在內的的李家主子和女仆人，全讓擠倒了。
??護衛們再膀大腰圓，也擋不住嚇瘋的人，一時間誰也顧不得誰了。
??混亂間，李太夫人的腦袋和肚子不知道讓人踩了多少腳。
??李二夫人怕女兒受了傷，趕緊抱著躲到了一棵大樹後。她們兩個逃過了一劫，可李二的腿卻是讓直接踩斷了。
??李灼一邊要護著李大往樹後躲，可李大卻是不肯扔下祖母，兩個人合夥去扯李太夫人的下場，就是被衝上來的暴民，狠狠地踩了無數腳，根本再也爬不起來了。
??等好不容易這些向山上瘋狂亂竄的亂民跑光後，李家的護從們也終於趕了回來，將主子們扶將起來時，才發現六個主子裏，倒已經有四個暈死了過去。隻剩下二夫人和大小姐還算康健。
??這接下來的事，管家是已經沒主意了，便求告道：“二夫人，接下來，咱們可怎麽辦才好？”
??李二夫人娘家姓梅，自來柔弱。夫婿在時她因性子太善的緣故，鎮不住後宅。夫婿死了，她青春守寡，平日裏隻顧低頭撫育一子一女，別的閑事那是一概不管。平靜安寧的性子，平日裏府中有些臉麵的管事，都是不會給她有多尊重。
??可如今，卻是要她來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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